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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微微偏头，思考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说道：“我赢一次，你戒掉一根烟。” 我一乐，想说你别听胖子瞎扯，我的身体我知道，没有那么脆弱，但犹豫了半晌，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选了个竞速的游戏，两边准备好，同时点开始。 半个小时后，我迫不得已挂上讨好的笑容，在网吧前台那里拉着闷油瓶一个劲赔不是，最后赔了两千块钱，一块走出大门。出了网吧，闷油瓶停下来看着我，我看着手机余额，叹了口气：“小哥，我们是来打游戏，不是打键盘的。” 闷油瓶看了看我，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说，他只是缓缓地从我身边经过，顺手缴获了我的香烟盒和打火机，淡淡道：“但你输了。” 我他么！我仰天长叹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朝着虚空做了一个揪闷油瓶衣领子的动作，思考着从什么角度偷袭可以得逞。 闷油瓶突然回头，我立即摆出无辜的表情，将手掌摊开，放飞了一只不存在的蚊子。就看他又走回到我跟前，抬手取走了我夹在耳朵上的一根烟。 我站在原地，耳朵略微有些发烫，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一块口香糖。 等着瞧吧，不会输给你的，我心说。 第4章 天蒙蒙亮时，我们终于徒步抵达村子外。 抛开其他一切不谈，这一夜犹如一场最奇妙的梦境。我在天黑的时候，和我梦中的那个人一起并肩而行，走到天亮，然后鸡鸣声响起，周围升腾起雾气，他却在我眼前慢慢变得清晰。 这是过去许多年里，午夜梦回后，与我的梦境完全截然相反的内容。 村子位于福建南部，是我关根时期在外考察时意外寻找到的一处隐蔽之所，我们现在就在山谷脚下，沿着山路往上到半坡中央，能够看到星罗棋布的村落，再往上是六条悬垂的瀑布，瀑布自上而下飞落，雨季时会变作暴雨流进村子，又在排水系统作用下被排出去，等到明年雨季的时候，又会再回来。 这里是我为自己找到的一处退路，此前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出来后闷油瓶会去哪里，但如今我们竟然真的一起来到了雨村，我忽然有些恍惚，转头去看闷油瓶的表情。 闷油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按了按我的肩膀，卸下了我的装备，背到他自己身上，然后走在前面开路。 我在原地停顿了一下，踩着地上的脚印，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便无限靠近村落，周围的峭壁上长满了树，树非常茂密，瀑布看起来就像是直接从树冠上倾泻下来，阳光、水汽、瀑布声交错在一起，非常热闹。往上看，盘绕的山路上出现了一长排的彩灯，在瀑布的遮掩下弯弯绕绕，犹如无数的乌龟在龟壳上背着一盏灯笼，正在朝山顶缓慢移动。 龟丞相么，我心说。揉了揉眼睛，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因为那场景极其奇特。我记得福建过年时有游神的习俗，但现在是八月，这条路线是在做什么？ 想了一下我就放弃思索，觉得兴趣缺缺，继续埋头赶路。 闷油瓶却忽然转头看了看我，轻声道：“串瀑布。” 我愣了一下，想说什么是串瀑布，你为什么对这个也有所涉猎，难道过去那十年里其实不是在青铜门里，门后连着的应该是龙宫、龙王庙，闷油瓶假扮成阴兵在里面当打手么？ 我按下思绪，没有继续深究，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闷油瓶继续对我说道：‘有一些钓鱼的人，在钓鱼之前，会进行祭竿的仪式。” 我默默点头，我也钓过鱼，但谈不上多么了解。据说当地人大多数都有水神信仰，每年秋季来临前，钓鱼者们当中，就会有人主动站出来操办一场串瀑布仪式。它的名字应当是这么来的：人们背着箩筐钓具，用钓竿悬灯，在山路上来回走三趟，寓意着用钓鱼线将这一片的瀑布连接在一起。最热闹的时候，队伍前方还会请锣鼓队，尤其是天黑以后，灯火通明，流光溢彩，十分热闹。 我对闷油瓶点头道：“我们来晚了，祭祀没有赶上，是不是钓鱼的时候就会被鱼官针对？这一年钓上来的都会是小鱼苗。” 闷油瓶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思考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这种刁钻的问题，朝我摇了摇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路进村。这里村子的地形非常复杂，闷油瓶走路速度很快，有几次我都差点跟丢，走到后来我的脾气也有些上来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揉了揉脸，心说十年了，你就不能等等我么？ 我放缓脚步，转头去看这里的古村落，村子至今没被开发，保存得非常完整，到处是青砖搭的老房子，也有一些土楼，刚下过雨，地上湿润泥泞，我一边四处环顾，一边掏出一根烟，刚叼进嘴里，按动打火机，闷油瓶就出现在我前方不远处，淡淡地看着我的方向。 我刚想抬手做动作示意，忽然腹部一阵绞痛，我咬牙按了下腹部的位置，如今上年纪了，经常容易这样岔气。但我的忍痛能力很强，黑瞎子曾教过我最快速的处理办法，就是缓缓吐一口气，在这个期间同时收缩腹部，想象用手触摸肠子的感觉，将身体里的气尽数排挤出去，来回几次，就会有效果。 我于是站在原地开始深呼吸，下一秒闷油瓶就来到我身边，眼神询问我怎么回事，我指了指小腹，做了一个即将嗝屁的动作。闷油瓶沉默了一下，接着突然绕到我身后，二话不说就勒住我的腰使劲一按一掐，我被勒得差点当场撅过去，猛地咳嗽了几声，闷油瓶放开我，这时候我尝试呼吸，岔气竟然已经消失了。 我重新深吸一口气，用目光表示感谢，闷油瓶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次我很快跟上了他的步伐，但手摸进兜里的时候发现，打火机丢了。 “是你么？”走在闷油瓶身边的时候，我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闷油瓶转头看着我，阳光照下来，他似乎和这里的青砖绿瓦融为一体，我愣了一下，就也看着他，闷油瓶缓缓挪动了一下胳膊，面无表情递给我一个断成两截的打火机。 “赔我！”我在身后大叫，这他么是别人送的，很贵的好么！ 闷油瓶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即嗓门低了下去，对他道：“陪我去村支书那里坐坐。” 他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似乎在说这种事你也需要人陪么？我没有回答，趁机走到他前面去，坏了的打火机被我攥在手心里，我在心底快速祭奠了一下它逝去的冤魂。 第5章 村支书的屋子里，他为我们沏了两杯茶，引我们入座。 我端起茶抿了一口，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水鸣声，转头去看，倾盆的暴雨就下了起来。村支书的表情习以为常，我在此前考察时也听说过村里的这种奇观，雨季时候常有这样的暴雨，说下就下。看闷油瓶的表情，竟然也有几分注意力被外面的暴雨吸引了，然后就看到他戴上帽子，走出了房门。 屋里潮气很重，一股木头腐朽散发出来的霉味，我收回视线，看着村支书：“之前我的人应该和你联系过，我需要一间宽敞的院子，最好能有复数的屋子。” 到时候我们一人一间，如果北京那边的朋友来了，也会有地方住。 “小吴是吧，我记得你啊。”村支书朝我咧嘴笑，他的福建话口音不算太重，是我为数不多能听懂的当地普通话，想来村委这种职位，每日要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对普通话的要求就非常高。他继续对我说：“这里的土楼一半属于公共区域，能改建的地方不多，复数房间是有的，刚好两间，早就给你留着了，等会雨停，你就跟我来看看吧。” 我喝了一口茶，告诉他不用等了，现在就去吧。 村支书从门后取下两把雨伞，一把递给我。我点头表示谢谢，撑伞走出门外，外面到处都是山路小巷，远处出现了一位披着斗篷的老人，坐在小板凳上，举着一根钓鱼竿，在暴雨中淋雨。闷油瓶站在老人旁边，也戴着兜帽，仰头看着天空。 我举着伞小跑过去，问闷油瓶是在做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老人，老人操起一口很重的福建当地话，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村支书从后面赶来，听了就对我们笑道：“这是在练习钓鱼，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我其实并不好奇为什么在雨中垂钓，这里既没有河，也没有鱼，想来是老人心中的某种执念在作祟罢了。 村支书带着我们一路绕道前行，雨声越来越大，期间我问闷油瓶，能听懂福建话么。心说如果他有这方面语言天赋的话，可以送去考级，想着又想到我半路夭折的西班牙语，就默默叹了口气，闷油瓶忽然转头看向我，说道：“我需要一根钓鱼竿。” 你看我像钓鱼竿么，老大。 我看着闷油瓶，他的表情十分淡定，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村支书闻言回头笑道：“后山有一片竹子林，不过你们也可以找我定，这里的人都钓鱼，什么样的鱼竿都有。” 我默默盘算了一下资金状况，我们可以说是出师不利，先是因为闷油瓶弄坏了网吧的键盘赔了笔钱，再然后，住房子也需要资金，再者，我还想买下几间当地的土楼。想到这里，咬咬牙，心说该省的省，该花的花，钓鱼这件事说起来是很讲究的，对于鱼竿的选择尤为重要。如果是闷油瓶钓鱼，还需要一根能和他力量相匹配的钓竿，这就比较复杂了。 这要准备很久了，我边走边低头和王盟发消息，让他去购置一批质量最好的鱼钩，至于钓竿，我准备亲手做一根，这样也许成本能够最大程度地缩减到最低。 闷油瓶从我手里接过伞，帮我撑着，让我可以双手打字。我一边和王盟对话，一边有些神游起来。 胖子临走前将闷油瓶全权托付给我，但仔细去想，其实我对闷油瓶了解的并不多。如今回头去看，那十年间，我追逐在后面跑的竟然更像是一道幻影，现在他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我忽然有些恍惚了。 吃什么，喝什么，如今这类最简单的问题，竟也开始有些困扰我。 如果让他知道了那些年里我做的事情，他又会如何看我？闷油瓶说我变了很多，他这样的人，也会有感慨么？ 人也许永远也无法抓住什么，现在闷油瓶被我们接回来了，他站在我面前，我却感到脑海中那些曾经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后退，时而变得清晰，更多时候却是模糊，越回忆，就越能体会到它消失的速度。 会不会其实闷油瓶并没有跟着我一起来到雨村，这一切还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梦醒来以后，依旧什么也没有。 渐渐地，我感到疲惫席卷大脑，忽然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抬头看，竟然不知不觉掉队了。闷油瓶举着雨伞朝我的方向折返回来，我随意擦了一把头发和脸上的雨水，对他笑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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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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