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看到二叔嘴角挂起冷笑,胖子也立马挂笑,一边咬牙跟我耳语:“天真,过了啊,过了,你他娘有钱投个厂试试。” 我把胖子推开,又指了指闷油瓶,“这是小哥,跟胖子他俩亲兄弟。” 闷油瓶也适时表现出一些合群的态度,跟我爸妈分别点点头问好,然后转头看了看我,似乎是询问我接下来他要怎么做。 我见状不妙,赶紧吆喝众人进屋,我妈就一把拉住我的手,跟在闷油瓶对我低声道:“小邪啊,他们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啊?怎么我看他俩体型差异这么大啊,真是亲的啊?人靠不靠谱?你做合伙生意得眼睛放亮点呀,你二叔在这里,让他给你把把关。” 二叔立马回头看了我一眼,吸着烟似笑非笑,闷油瓶走在前面,脚下也顿了顿,放慢了速度。 我只好低声道:“胖的那个是大哥,这个是小哥。” 我妈“哦”了一声,终于恍然大悟,转头看着我,“那你是小弟?” 我咳嗽了几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我妈此人话其实非常多,在外人面前还能收敛一些。正好这时候闷油瓶看了看我,我妈立马切换到客套的状态,虚假地笑笑。 我松了口气,跟闷油瓶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个人进厨房备菜。 年夜饭吃得很有滋味,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么多人在一起,席间我一直观察闷油瓶的状态,看到他难得放松融入进来,虽然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但,这就够了。 饭后秀秀和我妈在旁边看春晚唠家常,闷油瓶也从院子里透气回来,搬着凳子坐在旁边看电视。我被小花和胖子灌酒,一杯接着一杯,视线逐渐模糊。 迷迷糊糊间,喝得有点多了,就看到二叔拉凳子坐到我旁边来,给我续上一杯酒,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就发现我妈的状态也已经放开了,正在给闷油瓶递烟,而闷油瓶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的方向笑笑,就看到闷油瓶接过烟,给自己缓缓点燃。 视线在打火机的火光中聚焦,我默默低着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二叔也喝了一口酒,过了好一会,忽然叹了口气,指了指窗户外面,问我那是什么。我迷糊看过去,说那是月亮,二叔你怎么了,酒量差就别喝了吧。 二叔却笑了笑,告诉我,当人走到月亮那个位置的时候,你能体会到的唯一的情绪,就是高处不胜寒。他和三叔都经历过这种阶段,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其实人是无法一直往高处走的。 我默默听着,很安静。 二叔继续说,人之所以无法一直往高处走,就是因为到达那里之前的前半段路,你是走着去的,而到了那里之后,人就飞起来了,你飘在空中,飘得越久,越难再找到落脚的地方,因为你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你身后的路了。而那个时候,一旦你意识到自己想要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就会没有退路。 我看着二叔,喝得脑子有点发懵,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但当几日之后,我站在死水龙王宫的外面,盯着水面发呆的时候,忽然心跳如擂鼓,似乎懂了什么。 到了我这种状态时,没有人能再看穿我。在这整个事件里,雷本昌就死在二叔说的月亮的那个位置,而我们,如今站在这里,继续去探死水龙王宫,就是进到了这个位置之后的阶段。 那然后呢?进去之后,我是不是就会和二叔说的一样,摔得粉身碎骨,没有了退路? 这是不是说明,当我没有弄清楚一切的时候,就像二叔说的那样,我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我身边的人。 我忽然转头看向闷油瓶,发现他也正专注地盯着我看,我朝他笑笑,尽管我并不确定,闷油瓶想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不是这件事,但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人是可以回头的,是可以沿着自己的来时路一步一步退回去的。 但这样的后退,并不代表着我离开了月亮的位置,再也飞不起来了,相反地,我的思维,我的视野,会因此而变得更开阔。当我在地上站稳,抬头再去看的时候,我看到的不再只是眼前的月亮,而是整个星空了。 竟然下雪了。 我抬起头,带着这份感慨看向空中,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然后我走到闷油瓶身前停下,对他说:“明晚到山上来,我有一个东西想给你。”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闷油瓶在院子里晨练,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我收拾东西,和闷油瓶说我要出去一趟,晚上见。他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立即就开始着手准备,其实这件事之前自己就考虑过,问胖子福建会不会下雪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一种盘算了。 白天的时候我背着摄影装备,在镇里淘了半天,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然后开车回村子里。回去后路过家门口,我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上山,到达山上我们的库房,就看到积雪更厚了,而且气温非常低,我一个人爬上去把三角架支好。然后调试镜头,寻找熟悉的手感。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以后,已经是傍晚七点了。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但我竟然完全不感到饿,只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快。 然后就是坐着等闷油瓶过来,我一个人盘腿坐在晾咸菜的台子上,抬头看着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圆。上面的瀑布都结冰了,月光反射在冰溜子上,亮得甚至有些刺眼。我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对美景发出感慨了,但这时候看着夜空,竟然生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快到和闷油瓶约定的时间时,我站起来活动筋骨,然后跳下去找了个地方,把自己隐蔽起来。 顺着山下看去,远处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立马屏住呼吸,看着那个小黑点慢慢地朝我的方向靠近。我觉得闷油瓶的影子仿佛在随着山景变色,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颜色变化,一会是浓绿,一会又逐渐变浅,最后消失不见。 我有些兴奋起来,蹲在原地,延长隐藏的时间,而闷油瓶就站在原地,目光在寻找我。 等他转过身去往前走的时候,我就犹如捉迷藏的小学生一样,一下子跳起来扑过去,结果闷油瓶原本往前细微移动的脚步突然停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而他似乎早就知道我藏起来一样,等了一会,说道:“吴邪。” 好无聊。我本来打着偷袭的想法,一看现在的情况,顿时感觉索然无味,就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过来,然后说道:“猜的不对。” 闷油瓶转头疑问的“嗯”了一声,看了看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挂在胸前的拍立得相机,心中下定了决心,就朝他伸出一只手,笑道:“你好,我是关根。” 闷油瓶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默。在等待的过程里,我浑身难受,不停去看闷油瓶的表情,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闷油瓶忽然握住我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我松开手,看着他,说道:“你的一个朋友,在我这里寄存了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闷油瓶的眼神终于有些变化,看着我,用目光问我是什么,我笑道:“先别急。”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等他走过去的时候,我打了个响指,喊道:“可以了,看镜头。” 闷油瓶默默的照做,我立马按下快门,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未来一定还会有更多照片。 然后我指了指他脚下,示意他自己去看里面的东西。 我看着闷油瓶蹲下,慢慢把地上的雪清除,露出里面的一本相册,然后他轻轻把相册拿出来,打开,就看到里面一页一页的照片。 闷油瓶蹲在地上,开始默默翻看我的摄影集,而我来到他的身后,默默看着他。以前觉得,人回头看自己过去记录的东西,内心里是很羞耻的,就像写日记这件事,偶尔回头去想,大脑里就会美化这件事,甚至忍不住去篡改它。但照片和文字,和记忆都不一样,它是来把你带到过去的某段时光里的。 闷油瓶每翻一页,我站在那里,或多或少都回忆起了一些往事。 里面的照片,都是我在世界各地拍的,有些地方闷油瓶去过,有些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去过。此时看着照片,又看着眼前这个人,试图去揣摩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周围的风声安静下来,然后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闷油瓶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相册的夹页里出现了一个空位,然后我蹲下去,掏出刚才拍的照片,放了进去,说道:“这是你的那位朋友,托我拍的最后一张。” 顿了顿,我继续补充,“他说,以后的照片,都由他来拍。” 闷油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他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可以确认了,他是高兴的,而且这样的程度对他而言,是超过平常的。 那晚闷油瓶拉着我进到山的深处,我们交换了一个秘密,将它们写下来,写在纸条上,然后埋在山的最高处。 我们在山顶坐下来,闷油瓶看着我,摇了摇头,算作回应我的答案。 我在纸条里写的是:我一直在想,十年之后如果站在你的面前,我应该以什么样的状态面对你。如今我终于活到了这个年纪,却始终不敢说自己完全懂你。我总希望能给你更多,但好像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张起灵,我会让你失望吗? 至于闷油瓶写的是什么,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讲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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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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