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泊原本急促的脚步霎时一滞。 他看着那人跪在一块石碑前,青白的指尖小心翼翼捧着一方包裹着什么东西的白帕,正垂头小声地说着什么。 谢镜泊能感觉到,那人很明显气力不济,每说半句便要撑着碑沿喘息。 他额头无意间抵在冰凉的墓碑上,控制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指节抵着心口呛咳着笑了出来。 神情间满是许久未见的眷恋温存。 谢镜泊呼吸微窒。 他看着燕纾整个人仿佛都已摇摇欲坠,斜斜地半撑着身子,偏头怔怔望着面前的墓碑,微垂的脖颈间露出淡青的脉络。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一点点亲手在他们师父的墓碑旁挖了一个小坑,将那白帕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放了进去,终于极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仿佛完成了一件心头大事般,整个身形晃了晃,抵着那墓碑脱力般软软滑落了下去,一点点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 恍若初生的婴孩般,神情空茫平静,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谢镜泊心中莫名一紧,再顾不得许多,快步走上前,将脱力的人一把揽进怀里。 “师兄?” 怀里的人周身冰凉,脸颊上却浮现出两抹不详的绯红。 他眼睫颤了颤,半晌才在谢镜泊焦急的呼唤声中一点点睁开眼,迟缓地勾了下唇。 “……你来找我了,九渊。” “嗯。” 谢镜泊心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却又不敢显露分毫,只小心将人抱起,低低开口,“师兄醒了,怎么也不与我们说一声?” 怀里人苍白的皮肤间蒸腾起一抹异样的红晕,周身的温度也逐渐升高,很明显状态不太对。 但他听着谢镜泊的问话,忽然想到什么般,琉璃色的眼眸蓦然弯了起来。 “你看到了吗,九渊,我终于……能来见师父了。” 谢镜泊脚步微顿。 “我方才与师父说了好多话,我把师父从前给我的那块玉牌的碎片,埋到了师父旁边。” 那块玉牌替师父陪了他这许久……如今终于也能安眠了。 怀里的人仰起头,脸色更白,唇色全无,神情间却满是愉悦。 “我给他说了这几年我做了什么,跟他说我如今过的很好,你们也过的很好——比我好多了,我可没有辜负他的教诲。” 他语气间仿佛带上了一点狡黠,仿佛一只偷腥的猫儿,谢镜泊却一瞬看到有水光从他眼尾一闪而过。 “我可不是故意不来看他,只是从前那些事未了,一直没机会,师父可不能怪我……” 他撇了撇嘴,声音忽然又落寞了下来:“就是我这白发不好看,师父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的,师兄。”谢镜泊忽然哑声开口,打断他的话。 “无论什么时候……师父从来都不怪你。” 怀里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抬起眼,落入谢镜泊深潭般碧色的眸底,唇边强撑的笑意终于控制不住一点点崩塌。 “……真的吗?” 他终于控制不住垂下眼睫,话尾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要坠毁。 “从前……那么许久,我一直不敢过来,怕师父怪我,怕师父因为我生气、难过……” 燕纾将头埋进他胸口,声音发闷,腕骨凸起的弧度仿佛稍碰即碎:“所以一醒来,我便下意识赶忙过来,我怕再晚些,师父就再也不原谅我了……” 梨花园离他那愿曦阁不过百步,他如今即便强撑着病躯也能勉强走到。 ——他从来不是没机会,而是……从来不敢。 “还有你与阿衍他们……我理应一直护着你们,不该让你们这般难过,但我没有办法,是我不对……” 他是大师兄,师父走后,他理应护着他们所有人,却阴差阳错与他们错过了那么些年。 燕纾额头抵着谢镜泊的肩,周身滚烫,声音间是勉强压抑的哭腔,语无伦次地胡乱说着什么,亏气般一下下倒着呼吸。 他眼前一片昏黑,近乎喘不过来气,他能感觉到谢镜泊神情间的慌乱,却再无心力去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下颌忽然被人轻轻抬起。 新鲜的空气吸入肺腑,燕纾下意识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微沉的声音忽然从耳畔焦急传来,将他混乱的思绪打断。 “不是这样的,师兄。” 谢镜泊颤声开口,“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从来没有人……怪过你。” 攥着他衣襟的手蓦然一松,紧接着,压抑的抽泣声从谢镜泊身前一瞬传开,一点点扩大开来。 谢镜泊心疼的也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抱着人小心却快步往外走着,轻轻抬起燕纾的下颌防止他喘不过来气,却依旧感觉怀里人颠三倒四地说着“对不起”。 谢镜泊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燕纾忽然感觉唇畔一暖。 耳畔一阵嗡鸣传来,所有的声音仿佛瞬息戛然而止。 ——谢镜泊蓦然俯下身,径直吻上了他的双唇,将他剩余的话尽数封住。 燕纾的眼眸蓦然睁大,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滞。 谢镜泊吻的极深,仿佛这么多年的情愫与心绪都融在了这个吻间,燕纾身子发软,一时都忘了呼吸。 直到他眼前控制不住出现点点光斑,几乎快要窒息,面前的人才终于放过了他,一点点直起了身。 “从来没有人怪你,从来也没有人生你的气……” “是我们反而……最亏欠你。” 谢镜泊低低开口,呼吸也有些不稳,神情间带着难掩的紧张与局促。 ——这是他第一次在燕纾清醒时,主动吻上他。 他混乱间见燕纾抬起眼,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心下再次一紧,忍不住低下头,一瞬又蓦然啄上燕纾微凉的双唇。 燕纾瞳孔瞬间紧缩:“你,唔——” 他呼吸急促地说不出话。 每次他好不容易才调匀了呼吸,张口刚想要说什么,下一瞬却又被面前人不由分说直接堵住双唇。 直到他终于撑不住力竭昏睡过去,脑海中想的只有一句话。 ——到底谁教的他,亲吻要把人直接亲晕过去啊? · 那日燕纾在梨花园内半晕半睡昏过去后,谢镜泊差点要被吓疯了。 他匆忙带人跑出梨花园,正碰上匆忙走过来的樾为之。 谢镜泊怀里的人手臂无力坠着,很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谢镜泊神情间的慌乱也毫不遮掩,樾为之的心立时就沉了下去。 他赶忙将人检查了一番,然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些都是燕纾第二日再次醒来后,樾为之愤愤地讲给他的事。 “所以这就是你如今不让九渊进我房间的原因?” 燕纾斜斜倚在塌上,有些好笑地望过去:“好歹还是他先找到我的呢——你这般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谁知道他还会对你做什么——而且他自己也知道他这般做不对。”樾为之咬牙开口,差点被旁边的药炉烫了手。 他没好气地瞪了面前幸灾乐祸的罪魁祸首一眼,隔着布料小心端起药炉,慢慢倒到那白瓷碗里。 下一秒,他听着床上的人慢悠悠开口:“可是我喜欢他这般啊。” 燕纾笑着开口,樾为之手腕一颤,滚烫的药汁差点直接泼到他腿上。 “燕宿泱——” 差点炸毛的人咬牙抬起头:“你故意的?!” “没有,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我喜欢他——不过若是你把这药洒了,免得我喝了,我也没什么意见。” 床上的人语气无辜地开口,樾为之眉心跳了跳,迅速将最后一点汤药倒入碗中,一把塞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手里。 “好烫,我一会儿再喝。” 燕纾轻轻“嘶”了一声,匆忙将药碗放到旁边的桌案上,素白的指尖果不其然瞬息染上了一抹薄红。 樾为之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心中的怒火压下来。 他一边抬手捏了个诀将衣袍上的药渍清干,一边忽然开口:“所以你们如今算什么?” “嗯?” 燕纾出神地盯着窗外某处,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算什么?” 樾为之皱了皱眉,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和谢镜泊,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向床上的人,声音一点点冷了下去:“你别告诉我,谢镜泊还没有对你表明心意,你就平白无故被他占了便宜——” “什么占便宜?凭什么不能是我占他的便宜……” 燕纾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他的话,对上樾为之微冷的目光,到底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与我说过……他喜欢我。” 樾为之怔了怔,神情间闪过一丝复杂,他闭了闭眼,开口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燕纾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我……没有答应。” 樾为之:??! 他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地差点把自己噎死。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答应——”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面前的人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答应那些有什么用?白白拖累他一辈子吗?” 樾为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如今这身子不过拖一天是一天,还非得问明白那些东西。他那天说过后再没提起,左右我也就当不知,再尽力多陪他一段时间……”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樾为之猝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却又梗着脖子不去看他。 燕纾倒也听话地止住了话语,只神情有些无奈地望着他,半晌抬手轻轻勾了勾他的袖口。 “你别难过,为之……反正,总有那么一天的。” 燕纾声音放的极轻,得寸进尺地又将指尖缩进他掌心,倦懒般一下下摇着,“你若也这般反应……那我之后,便没人可说这些了。” 樾为之身子控制不住又颤了一下,似乎想要挣开他的手,到最后却到底……也没舍得。 “好。” “你喝完药先好好睡一觉吧……其余的我来想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背着床榻胡乱抹了一把脸,匆匆向外走去:“但反正你养好身子前谢镜泊都不许过来,他今天能把你亲晕,你又向来纵着他,谁知道过两日他又能对你干出些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神情间闪过一丝无奈。 房门被小心轻轻关上,燕纾慢慢下了床,抬手捧起桌案上那碗汤药,定定看了几秒,却是忽然一扬手,将那苦涩的药汁悉数一点点倒到了窗外。 窗外有鸟雀被惊到猝然飞起,燕纾闭了闭眼,无声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养不好了。” · 樾为之说不让谢镜泊过来那话仿佛是动真格的,一整天燕纾在房间里醒醒睡睡,却都没看到谢镜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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