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蔷薇平复了呼吸,拐弯的时候,忽然在墙边看见一个低着头的人。 这个人戴着蓝色的鸭舌帽子,脸色微微发青,嘴唇几乎没有颜色,耳朵发紫,脖子在衣服里面,而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有扣子和领的短袖。 他整个人都是坐在地上的,但是那个姿势非常不舒服,因为他的两条腿伸直了,两只手自然往下垂,手指却接触了地面。 地面有灰尘,有落叶,可以说走在这里没有什么问题,算得上干净,但如果要躺在这里睡一觉,那就脏兮兮,实在不太合适了。 李蔷薇很想就这么走过去,但又觉得,这个人要是在这儿出了事儿,之后事情被人追究起来,发现他从这路过,这个人的家属不会放过他。 就算这个人没有家属,要是死在这了,官方机构不会不管,他要是被当成替罪羊,或者嫌疑人,最差的结果是死掉,最好的结果是浪费时间。 以防万一,还是走过去检查一下吧。 李蔷薇紧紧皱着眉头,小心翼翼靠近了那个坐在墙边的人,那个人还是那个姿势,一点也没有动,如果是睡着了,那睡得可太死了。 就算现在的天气适合露天休息,这种姿态也绝对不适合入睡,更不可能睡得很熟。 这简直是摆明了有问题。 李蔷薇咬了咬牙,再往前靠近了一步,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差点被熏晕过去,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口鼻问:“坐在墙边的那个人!你还好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 李蔷薇往后退了三步,深吸一口气又冲了过去,伸出手,往人肩膀上一推,大声喊:“醒一醒!天已经亮了!” 只听砰的一声,那个人头一歪就躺在了地上,帽子飞出去好远,在地上不动了,周围的灰尘倒是被溅起来了,但看起来情况不妙。 完了,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李蔷薇往后退了两三步,莫名有点腿软,想伸手扶一下墙壁,但又觉得这里的墙壁有点脏,于是把手收了回去。 收回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这只手刚刚碰过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又把手抬起来,仿佛手里拿着一个空气口袋。 李蔷薇看着自己那只手,在半空中甩了甩,背在了身后,用另外一只手拿出了手机,给张大桥打了个电话:“你现在有空吗?” “我本来有事的,但是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先说。”张大桥犹豫着回答。 “我刚刚下班,正在便利店到你的住处的路上,这里有一条小巷,”李蔷薇咬了咬牙,声音微微颤抖,努力平静说,“这里好像有个死人,你能不能过来一下?不过来也行,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张大桥想了想,开玩笑说:“直接回来吧?有事会有人找你的,如果没有人找你就是没有事,那就不用担心了。” 李蔷薇深吸了一口气,怒火上头,张了张口,一字一顿说:“那我这辈子也别睡觉了!” 电话那头响起了脚步声。 张大桥笑道:“我去找你,你等我就是了,我来处理,好吗?” 李蔷薇一边觉得他不可信,一边走来走去:“真的?好吧。你来吧,我在这里等你。快一点儿,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想早点休息。” “我明白。”张大桥跑了起来说。 李蔷薇犹豫了一下,挂断了电话,走来走去。 张大桥出现在他面前,有点喘气:“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李蔷薇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张大桥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会有人来处理了,等人处理完,你就可以走了,这样你总放心吧?” 李蔷薇眨了眨眼,有些紧张问:“什么人处理?” 张大桥看着他笑道:“还能有什么?平时该谁就是谁。” 李蔷薇将信将疑点了点头,脑子里一团浆糊,有点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但大概能知道他是在解决问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相信他,走来走去的速度更快了。 张大桥拉住他说:“不要走了,人已经到了。” 李蔷薇浑身一颤,左右看了看,看见小巷子的一方来了一群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统一的帽子,齐刷刷走进来,气势惊人。 李蔷薇有那么一瞬间很希望自己晕过去。 张大桥扶着他问:“怎么了?不舒服吗?那要不先回去?或者我送你到附近的诊所去?诊所比较近。但是你非要去医院也行。” 李蔷薇眨巴着眼睛摇头,深吸一口气,站直了:“不用了。” 张大桥笑道:“从前也没发现,你是这个样子。你不用怕,不会有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吗?我在这儿呢。” 李蔷薇忽然看向他问:“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早就超过当初那件事应有的分量,你不觉得?” 张大桥眨了眨眼睛:“我不觉得,我的命很值钱,所以你也很值钱,为了那些钱,我对你多好都是应该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李蔷薇闭了一下眼睛,在巷子里走来走去:“好吧。” 他忍不住小声说:“也许,我是因为值了夜班没有休息,所以有点,精神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我就那么随便一说,无所谓。” 李蔷薇闭上眼睛,昨天晚上看见的摄像头客人和面目模糊的客人就在他面前闪来闪去,喃喃自语:“都无所谓。” 李蔷薇猛然睁开眼睛,转了个方向,又想起昨天晚上,三号特殊客人对他说的话,忍不住怀疑对方知道一些什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否认说:“不会的,不是的,不应该,就算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要想了。” 张大桥的脸色沉了下去,往旁边走了一步,拦住了李蔷薇,阻止他继续往前走,李蔷薇还想绕开,被他按着肩膀拦住了。 李蔷薇猛然抬起头,看向张大桥,还有些不耐烦和警惕问:“你有什么事?” 张大桥把李蔷薇的脸看了看,皱起眉头说:“你的状态不对,你不觉得?” 李蔷薇把手一挥,同样皱起眉头,更加不耐烦,质问起来:“那又怎么样?” 张大桥忍不住摇头,松开手,掏出一块随身的小镜子,给他看:“我就说你需要休息!看看你的脸吧!” 李蔷薇在镜子里看见自己,他的头变成了摄像头,而他的脸,模糊不清,五官完全看不见,对应到摄像头上,就是镜片充满划痕和雾气,仿佛磨砂,根本起不到摄影作用。 理论上说,他现在应该尖叫一声,抓着自己的脸疯狂乱挠,然后转身逃跑。 张大桥紧张看着他,就担心他会出现那种受到刺激之后,精神崩溃,行为语言都完全不受控制的事,时刻警惕着,紧紧抓着他的手,免得他一溜烟跑了。 但李蔷薇看着镜子,忽然笑了一声,头和脸都恢复了正常,甚至比夜晚见面的时候还要精神一些。 “我现在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了。”李蔷薇忽然想起,这只是一个游戏,整个人完全镇定下来,语气格外平静。
第22章 这是一个游戏, 发生什么事情都很正常,这是一个游戏,所以有什么人都很正常, 这是一个游戏,所以出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没必要太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情以及相关的后果, 因为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经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李蔷薇看起来神采奕奕, 就好像作息正常的人早起之后喝了一杯咖啡, 正准备外出游玩的样子。 他的脸色白里透红,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种极具美感的灿金色,对张大桥露出一个微笑。 张大桥呆呆看着他, 愣了一下,恍惚中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尊黄金塑像活了过来,差点下意识给自己一巴掌。 李蔷薇拉住张大桥准备打自己巴掌的手, 笑道:“怎么我一清醒, 你就不清醒了?可还没到你做梦的时间呢。” 张大桥放下手来,点了点头,回过神笑道:“你说的对。” 官方机构的人走到了李蔷薇面前,把张大桥和李蔷薇都看了看,微微挑了挑眉,有点惊讶,又有一点意料之中的样子。 “你好, 你可以叫我调查员。”一个官方机构的人走到李蔷薇面前对他说。 “你好。”李蔷薇点了点头, 又补了自己的名字。 调查员指了一下旁边那个已经死掉, 完全冷透,正在被检查的尸体,向李蔷薇问:“你是什么时候看见这个人的?” “就是今天早上, 上午八点之后没过多久。”李蔷薇按照自己的下班时间回答。 “当时的天气怎么样?” “阳光明媚。” “这里面呢?” “有点冷,阴影很多。” “你是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 “没有,我碰了一下他倒了,我觉得有问题,所以才打电话请人帮忙之后他就找了你们。” “你打电话请人帮什么忙?” “帮我出主意,究竟是应该做什么。”李蔷薇面不改色回答说。 眼看着调查员还要继续询问,张大桥阻止说:“这方面可以直接问我,我来替他回答就行,他不知道我具体做了什么。” “好的,”调查员点了点头,用饶有深意的目光把他们两个看了看,转而向张大桥询问起一些具体细节,对应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东西,笑道,“你没什么问题,毕竟,你不是案发现场第一发现人。” 张大桥想说点什么,调查员立刻笑着说:“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有些凶手会回到作案现场,有些案件第一发现人,就是最有嫌疑最有条件的人,我们不是怀疑他,只是例行询问,问完了就没什么事了,请配合。” 张大桥点了点头。 李蔷薇对他笑了笑。 调查员又问了一些问题,就放他们两个走了,只是在他们走之前对他们说:“最近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不要再从这里走了,我们会在这里拉一些警戒线,过一段时间才会撤掉,你们稍微绕一绕路,把那样也安全一些。” “我明白了。”张大桥点了点头,拉住李蔷薇就想把他带走。 调查员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蔷薇:“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电话找我们,这很简单,如果你不知道电话,可以照着这个名片,打我的私人电话,我会接的,大多数时候,我都很有空,保证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尽可能解决问题。” 李蔷薇犹豫了一下,接过名片点头说:“好的,谢谢。” 调查员笑了笑:“没关系。” 张大桥一边把李蔷薇带走,一边说:“本来他不应该问你那么多的,就算他是调查员也一样,不知道他是不是新上任的,居然连这个也不清楚。” “为什么这么说?”李蔷薇不明白。 “他们要详细询问的,应该是打电话的那个人,”张大桥皱着眉头不想多谈,“算了,事情已经过了,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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