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没有其他东西了,竟连枕头和被子都找不着。 都是拿衣物盖在身上,当作被褥的吗? 范意又在小房间里看了一圈,四处翻了翻。 可惜,这里的东西实在太少。 少到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九个人共同居住的地方。 范意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转身。 而就在他回过身的刹那,一道闪电自长空划过,将整个房间照亮了一瞬,正映亮了女孩那张死白的脸。 也让范意看清了女孩的眼睛。 她就站在房间门口,眸光深邃,直勾勾地看着范意,不知看了多久。 “你不休息吗?”女孩率先开口,“我还以为你要睡了。” “不睡,”范意说,“我只是想看看。” “来看看?” 女孩说:“来看看需要翻箱倒柜吗?”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我刚刚就觉得你奇怪了,总在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你到底在我们家里找什么?” 听到姐姐的话,几个孩子纷纷朝这边看来,同时快步赶到门口,站在女孩身后。 先前提出不满意见的男孩紧张地找来了一根扫帚,抱在怀里,比他人还要高。 范意:“我在找女巫。” “!” “又是那些人!” “我们这里没有女巫!” 这是他们悲剧的源头。 “滚!” 范意一把截住小男孩用力挥来的扫把,轻而易举地从对方手里抢过,随手就丢在了地上。 男孩被范意的力道带着,摔倒在一旁,掌心都蹭破了。 他强忍着才没有哭。 范意半蹲下,正迎上女孩阴沉的目光,霎时又有一声惊雷作响,让女孩看清了范意的左眼。 一片血红。 范意说:“女巫,我现在找到了。” 刚刚摔倒的小男孩立刻爬起来,抱住范意的腿。 “他是来带走姐姐的!他要诬陷姐姐是女巫!要害姐姐!” 小孩尖叫道:“别让他走!” 其他小孩也扑上来哭:“别带走我姐姐!” 范意说:“你们拦不住我的。” “你们的家人已经死了。” “他们半个月没有回来。” “而他们在乎你们,爱你们,拼尽全力也会给你们一个消息。” “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将他们的死讯带给你们。” “只有我能救你们。” 女孩咬牙,她的手腕被范意攥住,挣扎了起来:“你骗人……” “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范意轻声说,“若非如此,你怎么会许下愿望呢。” “怎么会成为女巫呢?” 【她祈祷一个能够阻止这场狩猎的人出现,请求所有不得安息的灵魂阖上双眼,希望烈火能够焚尽贪婪者的罪恶。】 就在刚刚,他和女孩对视的时候,从女孩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一个被凌迟折磨,被火烧灼,被沉尸海底的自己。 女孩在审判他。 而现在,她还在否认:“我不是女巫……” 范意直截了当地问:“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刑场?” “一段不美好的,风雨交加的,惴惴不安的过往吗?” “还是因为,这是你听到噩耗的前夜,仅存的希望被彻底打碎的那天呢?” 听到范意不容置喙的语气,知晓自己再装也没有用,女孩也不再挣扎,她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平静。 她低声道:“是你逼我的。” 下一秒,她的手掌毫无预兆地贯穿了范意的胸膛! 周围的孩童全部开始融化,蜡烛无火自燃,点着了残破的木桌,在冷雨里,疯狂燃烧起来。 范意抓住女孩的手臂。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咽下嘴里往外涌的血。 “你不是要审判吗?” “我来了,我接受了。” 女孩收了收手,掐住范意的心脏,冷声道:“你的命,被通灵古店绑定了?” 她居然无法拿走。 范意说:“这很重要吗?” 房屋开始分崩离析,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雨水穿透屋顶,砸在范意的身上,还有女巫的身上。 范意说:“我听到了。” “这里真实的声音。” “你真实的故事。” * “这是鹅妈妈的童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某个平凡的一天,年轻漂亮的姐姐正坐在毯子上,耐心教着她的弟弟妹妹们数数。 她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却又没有那么不一样。 不管怎样,都是家人。 女孩念着童谣,举手问姐姐:“姐姐,大兔子为什么会生病了?” 姐姐揉揉女孩:“因为世界上就是会有很多人生病呀。” “兔子也一样。” “很正常的。” 姐姐想了想:“而且生病也不见得坏事呀,是我们的身体在保护自己,也会得到亲人朋友的关心、照顾。” “就像,爸爸妈妈这两天去看望生病的朋友一样。” 女孩没懂,但她“哦”了一声,假装自己听明白了:“这样啊。” “哈哈。” 姐姐转向其他的孩子:“我给你们讲完故事,也要去帮忙送药啦。” “所以你们要早点睡着呀。” “……” 然后。 “五兔子死了。” 朋友背叛了父母,在狩猎之下,为了保住自己的妻子,为了洗脱自己莫须有的罪名,而构陷了别人,也就是女孩的家人。 等女孩被第二次闯进家门的人带走,再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和姐姐时,他们便已经连尸体都不剩下了。 只有白纸上冷冰冰的名字,宣告着他们的死亡。 随后,女孩也被戴上枷锁,被推倒在暴雨之中。 她看见自己的家在被火烧。 因为有人说,这一家子都是女巫的包庇所。 她的弟弟妹妹们,被活活困死在屋中。 而她也是在那时,才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女巫。 因为她想要许愿。 诡物皆为意识的载体。 她被拖往刑场,要当着众人的面被火烧死,除她之外,现场还有不少人发出悲鸣,祈求拯救者的出现。 而在无数哭泣者的影响之下…… 女巫应召女孩的愿望而来。 最初的女巫,因构陷而生,为祈祷而存。 * 对女巫来说,审判意味着什么? 不壮烈,不盛大,甚至没有一处像样的场景,强行加身的苦难,刻意的折磨。 “审判是普通人平凡的一日。” “也许她们的家庭并不宽裕,生活并不顺利,甚至过得分外艰苦,要拼尽全力才能存活下来。” “但那也是她们原本该拥有的,不完美的一天。” 而非死于火中。 死在毫无来由的陷害里。 审判是一段回不去的旅途。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每天都在上演,而她只是在这片汪洋里不被看见的一滴水,也正因如此,狩猎的反扑才如此强大。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是一道名为“恶意”的缩影。 * 火势很快和雨一起,烧到了女巫和范意的身边,又烫又冰。 “既然如此……” 女巫说:“我便实现你的愿望,审判开始。”
第258章 The Witch is “审判是正视自己的罪恶。” “然后在黑暗的大地上新生。” * 审判之地。 瓢泼的大雨里, 女巫死死抓着范意的心脏,像是将其当作命脉拿住,放在掌中, 掐得很死。 女巫面无表情, 话音分外冰凉。 她说:“你会将我, 将我们所经历过的死法,都体味一遍。” “这是灵魂的折磨。” “你不会在此死去。” 范意:“这些我都清楚, 不必废话。” 女巫点头:“可以。” “现在,审判开始。” 她的污染顷刻汹涌,疯狂地侵向范意。无法消解的恶意化作实质,一点一滴地融进了范意全身的血液里。 范意的体温迅速冷了下来, 力气开始流失,身体因污染而变得僵硬,不能动弹。 也无法呼吸。 雨滴落进火里, 水汽氤氲蒸腾。 很快,两人就被房屋势不可挡的烈火吞噬殆尽。 火舌舔舐着范意的全身,下一秒, 范意的胳膊的一痛, 正中心的位置倏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触目惊心。 落在他们身上的雨,竟不知何时变作了密集的刀子。 女巫将范意按在地上。 尖刀刺进了她的咽喉,削骨如泥, 将女巫贯穿过后继续落下,连同范意的脖颈一并穿透。 被燎过的滚烫刀刃切下皮肤, 剥开胸膛,范意的血泡在水中,与雨和刀混合, 成为一体。 最后,巨大的海浪扑到岸边。 海水冲断了捅进范意身体里的刀刃,旋即淹过范意的头顶,狂潮将他和女巫一并卷进水中。 跌入深海。 火烧、刀割、海淹。 范意早就痛到说不出话了,连蜷紧手指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他任由女巫反手拽住他,往海的深处潜去。 人的身躯无法承受这么强大的破坏,越往里去,范意的身体就越崩溃。 可女巫不允许他死,污染将范意坏死的器官修补,就算没有氧气,也被迫继续超负荷地运作。 他们越沉越黑,越沉越远,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穿过脚底的水面,从高空坠落。 水面下竟是天空。 失重中,女巫的话音淹进风里,响在范意耳边,呢喃低语。 “比死更痛苦的,是清醒着体会这些,体会永远摸不着边的折磨。” 她说:“若你要牺牲,成为封印,这样的苦难,将烙在你的灵魂之上,永不停歇。” “所以……放弃审判吧。” “请你用你被我侵染污浊的鲜血,解开我身上的枷锁。” “和我一起沉入永夜。” “尽享狩猎的狂欢。” 范意睁开眼睛。 他的脸被坠落的狂风吹到变形,只能勉强看清女巫的表情。 女巫的声音明明在笑。 可她脸上却在哭。 在审判范意的时候,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了等量的痛苦。 范意静了好久。 他的身体穿过薄薄的云层,坠向大地。在呼啸的风里,他能隐约看见下方一片广袤的草地。 碧草青青,原上立满了冰冷的墓碑,潺潺的河流从中穿过,一望无际。 这就是最初的故事,亡者的哀歌。 “让你的血,为我解开封印吧。”女巫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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