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生道:“第三层陷阱只要存在,就一定会显露,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引出。都是危险,但后者的主动权却在我手上。” “什么意思?”英山自认为也是一个聪明有智慧的老太太,可没想到这俩人一张嘴就让她有点跟不上号,“你小子从第四轮开始就猜到可能有第三层陷阱,所以一直到第七轮结束,都是故意保持救人不救世的路线,让自己半只脚深渊里,半只脚深渊外?” “然后到了第八轮,你等的这层陷阱才终于出现?” “为什么这层陷阱是这一轮,是沈晴?” 英山念叨着,忽然一个激灵,有点茅塞顿开了:“是因为……那双手是来自背后的,所以它想做的,应该是把你推进深渊内,而非别的?深渊是‘救或不救’的漩涡,那也就是说,这双手,也是这层陷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你彻底地掉进漩涡里,还自觉清醒,在漩涡外?” “这一轮与你的现实世界相似,还有能令你疯魔的爱人……” “不错,”谢长生接道,“无论是剧情,还是沈晴,都是这局游戏想让我入局而不自知。” “在我没有窥见‘救或不救’之下,我真正的迷障时,我只能在救或不救之间选择,可面对这样一个世界,面对这样一个沈晴,我没得选。继续救人不救世,绝对不会再有自我可言。” “我只能选救世。” “在这一轮遇到的各种事情,各种人物,都会明里暗里地加重我在‘救或不救’上的心结,当表层的心结拥有了核心的分量,本就看不清的我,又怎么还能分得出?” “我会真的开始相信‘救或不救’就是我的迷障。” “而自认为清醒,自认为只是救世一次,并没有入局的我,自然也不会怀疑自己在清醒状态下的判断。” “我是清醒的,所以我的判断也是可信的。” “但实际上,我已经被一层布蒙住了眼睛,已经被一双手推进了深渊。” 英山道:“可真实情况是,你没有被蒙住,也没有被推进深渊。因为这层布、这双手,是你主动引出来的,你对它们的出现早有防备。” “对,”谢长生道,“所以我不怕第三层陷阱出现,只怕它不出现。它出现,就意味着剧情的变化,而变化,也就代表着破绽、机会与真相。” “剧情端上来一个与真实世界重合度极高的世界,又端上来一个沈晴,表面上是在逼迫我从‘不救’转向‘救’这个陷阱,更深一层,是在告诉我,‘不救’是对的,我应该选择‘不救’。” “可‘不救’真的是对的吗?” “误导而已。” “而这误导只是表面,如果我看破这表面以后,真的以为自己完全看清了这层陷阱,那就错了。因为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在救或不救之间纠结了,我潜意识里默认了这‘救或不救’的漩涡。” “它就像泥沼,只会将我越拉越深。” 英山勉强听明白了一些,却又诧异:“说了半天,这局游戏不管设置多少陷阱,为的目的都是将你绕进‘救或不救’里?那既然‘救或不救’是假迷障,你的真迷障是什么?” “我的真迷障……” 谢长生的目光落在湖面。 英山的气息微微紧绷。 她知道,这才是谢长生这场解谜里最紧要的一点。一旦错了,就算他分析出十八层陷阱,也都没什么大用。 西西弗斯的视线刮在谢长生的面颊,没有任何情绪。 “我的真迷障,其实是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对人类未来的怀疑与不确定。” 谢长生露出苦笑。 西西弗斯高高翘起的嘴角终于一滞,僵硬了起来。 “对人类未来的怀疑和不确定?”英山茫然。 “指向它的线索不多,但都很明显,且很关键,”谢长生就这一点展开解释,“最主要的一条,就是救世面板上的‘救世十轮’。” “‘十轮’这个明确的终点,也是让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救或不救’并非真谜题的主要原因。若我的迷障真是‘救或不救’,那为什么这个救世考验只设置了十轮?难不成十轮之后,我的迷障就没有了,正确答案就自己来了?” “这不可能。” “并且,我还记得Fraudster的最终之战。” “我们两个的最终之战很像,但又不同。我是救世,他也是救世,但他是无限救世,仿佛没有尽头,我是仅有这十轮。我们的相似和不同,必然暗藏着什么。” “我看不透自己,可却能多多少少分析一下Fraudster。” “我认为,他之所以会陷入无限救世的循环,很可能是因为潘多拉、‘命运之眼’、真实世界的战争,等等诸多因素,让他在意识深处认为人类过了这一次灾难,还会有下一次灾难,人类永远不会得救,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灭世灾难中挣扎,或许未来的某一次,他们就彻底消失。” “脱胎于这个迷障,他的最终之战便是无限救世。” “那我呢?” “我会不会也是这样?是不是因为觉得人类没有未来,迟早会毁灭在下一次末日之中,而我却无能为力,所以才要一次又一次救世?” “可若真是这样,也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我的救世为什么是十轮,而非无限?” “当然,这个答案,通过之后几轮里对自己的审视,很快我就得到了。” 谢长生微微抬头:“因为我和第一周目的Fraudster到底是不同的。我们是不一样的人,经历不同,性情不同,看到一切也不同。对比于他的深切绝望,我仍是存了那么一点希望的。我认为一次又一次的黑暗之后,总会有光明到来,一场又一场的灾难之后,结局一定美好。” 英山面露复杂:“你……” 谢长生闭了闭眼:“我其实也不确定这个迷障的真假。它是谜题的概率远远小于‘救或不救’,也很可能只是误导。” “但没多久,我就来到了这一轮。在这一轮,卿卿出现,点醒了我。” “卿卿?”英山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一轮的沈晴,是真正的沈晴?他告诉你的?这怎么可能……” 谢长生摇了摇头:“他没办法告诉我。但我的爱人,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更何况……” 更何况,那本厚重的《神曲》里,还夹了一枚红叶。 上一次他见它,是在神农架的秋。 青年将它簪入他的道髻,笑着说,医生,在战场救死扶伤令你痛苦,不是你的问题…… “他帮我试探了你,”谢长生道,“我猜他还有一点五色稻的残留能量,可以窥见一些你的意识问题。这点能量,也是他能帮助我成功接收赠与的魔盒,并受到影响,短暂进入我的最终之战的原因。” “他看出了我意识里有西西弗斯的痕迹?”英山道。 “应该是只看出了一些痕迹,”谢长生道,“西西弗斯是我推测的。他是最终之战的说明人,能潜入进来的潘多拉人类,是他的概率最大。卿卿将这些信息藏在了那本书里,用一枚红叶引导我去翻看。” “你们这些臭小子心眼还真是多……”英山咋舌。 嘀咕完,她又道:“也对,旁观者清,他可能是最了解你的人吧,清楚你的迷障也不奇怪,但我纳闷的是,他又不能告诉你,甚至不能和你相认,那又是怎么点醒你的?这样的信息,也藏进那本书里?” “不,他直接告诉我了,”谢长生笑了下,“你当时也在场。” 英山一愣:“我也在?” “‘造福世界的罗马,向来有两个太阳’,”谢长生道,“这句话与它后面的半句合起来,就是但丁对当时罗马社会的批判。但丁认为罗马的教会神权过度介入到了世俗事务之中,导致政教关系混乱。” “换到我身上,重点就在‘分辨不清’、‘过度介入’。” 谢长生一叹:“他没有直接说出我的迷障究竟是什么,而是在告诉我,不要‘分辨不清’,不要‘过度介入’。” “人类的未来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现在的希望有我的一份力,以后的希望自有以后的人去拼,我无法对人类的未来负责。我要学会分割、放手,接受自己只是普通人,而非救世主的现实。” “这场最终之战,我的谜题两重,表层是‘救或不救’,核心是对未来的忧虑。你们潘多拉选定的正确答案,我不想猜,也不想选。” “之前我不清楚自己的心魔,绕在里面,非要选出个一二三来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又为什么还非要选你们的答案才能通关?” “人心生谜题,谜题成此局。” “破了心魔,散了谜题,由此而生的对局自然就会消失。” “离开这里的钥匙,一直都握在我自己手里。” 谢长生目光冷毅。 几乎同时,真空时间解除,救世进度百分之一百,世界跳转,救世第九轮直接开启! 知行合一。 不仅要看清,还要做到,才是真正的破除心魔。 他还需要一轮的时间来“放下”。 “所以,下一轮,竭尽全力来杀我吧,”谢长生望着西西弗斯变色的半张脸孔,“杀不死我,你们就要败了。” …… “是觉得你们要败了,所以才这么大摇大摆地找上我吗,西西弗斯?” 入夜,科林斯大教堂参观的游客慢慢散去,宁准立在祭台前,仰望着神像,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缓缓回过头来,笑着说道。 神父脚步一顿,嘴角上挑:“你总是如此自信,God。”
第597章 最终·潘多拉魔盒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不喜欢你们这么叫我?” 宁准眉梢微挑。 “怎么,这会让你回想起在那间镜子屋里的痛苦经历吗?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西西弗斯并未在被叫破身份后改变自己的形态,他仍是一副神父模样,白袍圣洁,悲悯含笑。 “放不放下和讨不讨厌是两回事。”宁准也挂着笑。 他微微展背,姿态慵懒地靠在了长桌边:“你们比我预想的来早了很多呀,在黎老师和长生那边吃瘪了?早和你们说过了,他们可不是好惹的,你们真要捏个软柿子,也只能挑我了。” “你还算是软柿子?”西西弗斯脸上的笑容险些绷不住。 宁准撩起眼皮:“怎么不算?” “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吧?” 宁准道:“真实世界黑金字塔谈判,造物主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以半颗脆弱人脑的形式亲自过来?它就不担心我们真的不管不顾,一颗导弹,哦对,导弹不够的话可以核弹,总之,一颗什么弹下去,不死也将它废了?想搅乱我们的魔盒谈判,法子有很多,没必要非得现身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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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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