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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多多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而那个黑发的青年面容越来越清晰，最后画面定格，他眼前呈现的正好是青年死前的时刻。 斯维尔愣住了。 他看到了青年的样貌，那样秀美的眉，精致的眼，形状优美的唇…… 那是他的妈妈，没错。 那绝不是什么和妈妈同样面容的人，那就是他的莉莉丝。 原来我的妈妈也有这样的样子。 他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妈妈稚嫩的面容。 “想要看到他吗？想直接触碰到他吗？想改变他即将自杀的过去吗？” 一道凉凉的嗓音响了起来。 ——当然。 ——那么，就尝试着掌控这具身体。 ——我该怎么做？ ——………… 在青年面容终于被完整清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斯维尔忽然可以重新掌控身体。 他原本已经丧失的听觉又重新得到，他听到了妈妈开始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是你……” 妈妈黑色的头发已经汗湿，他的声音那样柔弱，简直像是轻微的喘息。 斯维尔根本来不及思虑接下来的话，因为他知道说完这句话的妈妈就会选择掏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洞穿喉咙，他甚至看到了枕下的那抹锋芒！ “哐当——” 下一秒身上终于有了力气，斯维尔打掉了青年要去拿匕首的右手。 “请不要死……” 加百列，那个玩世不恭的金发恶魔声音晦涩地开了口，眼睛变得通红，他语不成句破碎出声。 “求你，不要死。” 李耹盯着被打落的匕首愣了一秒，原本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在听到这样奇怪的称呼后他下意识向加百列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哭花了的脸。 “你不要死。” 斯维尔看着对方疑惑又奇怪的眼神，内心忽然有了一点悸动。 他还是好好的。 “真好。” 他心满意足了，这个人没有死。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可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他好难过，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斯维尔看着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人类。 …… “你很难过吗？” 斯维尔开口这样问道。 下一秒他朝李耹的方向伸出了手。 李耹愣了一秒，原本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在听到这样奇怪的问题后他下意识向加百列的方向看去。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眸光变得狠戾。下一秒他一跃而起拿起床脚的匕首，刺向向自己伸出手的男人。 噗嗤—— 血液溅到了他的头脸之上，他的匕首成功扎进了男人的手心。 对方自始至终并没有任何的反抗。 “你很难过吗？” 还是那个愚蠢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反抗？ 脑海里忽然有这样的声音响起，他原本已经可以控制的身体被某种力量被强行遏制，他忽然意识到那是‘内壁’的声音。 “莉莉丝他很难过。” 对于这样的回答那道声音也沉默了一下。 ————只要他能活下去，我尊重你的选择。 脑中的声音这样说道。 他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支配权。 下一秒他打开身体迎上匕首的锋芒，刚刚掌控还不熟悉的身体因为重力沉沉落下，瞬息，他的妈妈已经将匕首插进了他的喉间。 “我不原谅你，加百列，我不原谅。” 李耹看着加百列的脸喊。 “不要难过了，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躲在加百列身体里的斯维尔艰难出声。 喉间涌出不停血液，眼睛逐渐变得灰淡，开始丧失力气的斯维尔伸手抱住了他的妈妈。 李耹下意识转动着匕首，任由怀里之人喉间的血喷涌而出。 这明明是他做惯了的事情，可真奇怪，这一次他竟然看到了恶魔的身体里多了一个金黄色的灵魂。 很亮，很温暖。 他真怀疑是自己发烧烧掉了脑子。 毕竟众所周知恶魔根本没有灵魂。 “你不是加百列。”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披着加百列皮囊的陌生者，思考着这个人的来路，究竟是觊觎他王位的窃贼还是胆大包天的赌徒。 斯维尔握住了李耹的手，轻柔摸向自己的喉间，他轻轻碰了两下匕首向对方示意，像是一只引颈受戮的小羔羊，一双沉思的眼睛看着李耹。 那究竟是怎样的眼神啊，仿佛在看着最珍惜的存在。 他明白这个金黄色的灵魂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为什么？” 李耹的手抖了一下，呼吸下意识停顿了一秒。 “我是……您的爱慕者。” “所以？” “所以……斯维尔永远尊重您的选择。” 身上的妈妈忽然开了口。 “其实世世代代的大楚皇族登上帝位之后都知道，只要古神的后代愿意放弃自己与人类结合过而变得斑驳的躯壳就可以成神，可所有人都是胆小鬼。他们什么也无法放弃，于是什么也无法得到……” 妈妈的身上忽然绽开了血花，落在了他的脸上。 可是妈妈看上去却是那样的轻松，神色看上去甚至有了圣洁的意味。 “自从西方那些天使偷走了神骨大楚再也无法挽回亡灵，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可我一个人已经待够了…… 可我想让他们都活过来，青淞，刘叔，父王母后，为我而死的许多人…… 这就是我作为神最后且唯一的意志。” 李耹话音刚落。 他宁可选择自毁……选择奉献……选择消失……也不愿意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谢谢你，斯维尔。”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身下的金发恶魔望着他破裂的身体不由自主泣不成声，看着实在可怜。 李耹看着这一张熟悉的俊美无俦的脸，却似乎看到了里面那个灵魂的模样。 纤细，敏感，脆弱，像是某种红色的浆果，轻轻一揉就成了一摊红色的汁液。 好想摸一摸，想舔一舔对方的眼泪。 “那么，就让我再许愿，让我可以在更好的未来，见到真正的斯维尔吧。” 李耹低下了头，脸贴在了身下之人的脸上，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很是孩子气的笑容。 “谢谢你，请让我们再见吧。” 斯维尔看着倒在自己身上不再说话的妈妈，心里一片空白。 他呆愣着躺在那里，听着自己的血液随着心脏跳动而汩汩流淌的声音。 “怎么还没有死。”他想。 他的妈妈为什么不对自己下死手呢？ 他也想去陪他的妈妈了。 毕竟未来，真的还会有他的妈妈吗？ 谁也不知道。 他的身后，远远的宫殿外面有了无数的欢呼，据说是许多孤单的人他们远方的亲人回来了。 斯维尔眨了一下眼皮，下一秒眼前忽然飞过了一只明显是刚化蛹的白色蝴蝶，他盘旋了很久，最后还是落在了妈妈的脸上，像是一个跨越了很久的，轻轻的吻。 “为什么任由他死去。为什么你也阻止不成他！” 像是无数的拳脚打在他的神经上，可是他并没有多少痛感，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慢慢的消失。 斯维尔苦笑了一下，他早就将一切都甘愿寄托在莉莉丝的手上，他早就发过誓的，即便他爱的人像是海里的一弯月亮难以拥有。 我怎么可能罔顾他自己的意愿呢，妈妈。 毕竟我眼中的你，已经是那样的难过。 …… “他还会出现在未来吗？” “原来不管是我还是你，原来都阻止不了，即便我已经成了神，还是没有办法把他留在这里。 那么，就还是按照过去的记忆再来一遍吧。” 脑海里那道声音变得沙哑无力。 “你要做什么？” “带他离开这里，转化他成为一个恶魔。” “那我要做什么？” “等待吧，我们还会遇见他的，在未来。” “好……” 喉间依旧淌血，身体不住打颤的金发恶魔温柔抱起了青年。 他眼前一黑。 意识到体内的那道灵魂消失了。 斯维尔觉得自己飘荡了好久，再睁开眼的时刻他已经降生成了一个婴孩。 “我们叫他斯维尔，丽莎，感谢您为我生了一个孩子！” 他笑了。 这意味着他可以再次遇见莉莉丝了。 他闭上了眼睛，所有的记忆随着一首童谣都慢慢消失了。 “我想要一个妈妈。” “我愿意成为您的魔使。” …… …… 他的灵魂被剥离。 之前的记忆又一次回到了脑海里。 终于，斯维尔看到了自己死后的这一幕，在看到母亲流泪的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如今的他究竟算是斯维尔，还是加百列呢？ 不知是谁在掌控着身体，他听见自己面色冷淡，熟练地说：“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名字了吗？” …… 他们又离开了。 斯维尔一步步挪着沉重的身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走去，只知道要一直走。 路上他们却一直遭到陌生人的攻击。 说起来很好笑，明明是成神的身体，在受过伤，转化过一个恶魔之后，又努力的活了一千年，却像是破旧的风箱终于是撑不住了。 体内的加百列此时却不再说话了。 “喂！你说话啊！换你走了！”斯维尔开口。 他们此时已经从最冷的北方往回走到了北方的一片原野，很安静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温柔的风一直在吹动他们的头发。 “我走不动了。” 加百列终于开了口。 “哈？我们还要回去找莉莉丝的。”斯维尔说。 “我会死在这个地方。”加百列声音淡淡。 “你不想见到他了吗，说什么疯话！”斯维尔翻了个白眼。 “你没有感受到身后的那些人类吗？他们都是来看我死的。”加百列嗤笑了一下。 “就像一群抢食的鬣狗。” “我不在意他们跟着，可我要见到妈妈。”他的力气忽然变的好大。 …… …… 加百列的身体开始一寸寸崩裂，体内斯维尔的灵魂明明心情沉重，身体不由得忽然有了一种松快的感觉，仿佛轻了一点。 加百列的身体彻底崩碎，像是一把星屑被风任意吹在了各个角落。 自由了的斯维尔睁眼望去，能看见的土地上眨眼间已经开满了深紫色的蔷薇花。 而他的脖颈上，被挂上了一个黑色的骨链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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