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路。 他当然想报仇,他当然想让所有不平等的游戏规则全部灰飞烟灭。 可是,只凭他一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停止继续生产实验体,将实验体转为“新人类”,那样大的诱惑,他怎么可能不动容? 曾经只能跪伏在地的畜生,终有一天,会变成人人敬仰的存在…… 这样,那些已死的同类,不是也能得到安息了吗? 为什么沈逸不理解他,为什么?!!! 他也没有选择啊! 他只是想去救更多的同类,他有什么错?! 不行,不行…… 洛奕俞心急如焚。 他根本找不到平衡点,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沈逸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有他的坚持,沈逸也有自己的路……可是,他绝对不能和沈逸分开。 就算是只能拿铁链锁死了也不能分开。 怎么办,怎么办。 刻意催眠,篡改他的思想吗? 对,对,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只有这一个…… 可这和直接打破他的人格有什么区别? 连思维信仰都变了的他,还是他吗?! * 坠落,坠落。 真正的放任自己沉沦,下坠,其实远比沈逸想象中要简单。 甚至无需借助洛奕俞这个外力。 他只需要放任自己,一点点放空自己的思维,去回忆待在铁屋的那几天就好。 蒸笼般的屋子,灼烫的铁皮,自己快被烧焦的伤口。 还有长达一年,听不见,看不见,走不了的日子。 原来仅靠回忆,是真的能把人逼疯。 只需要一场梦的时间,只需要放任自己被回忆溺死这么一次。 再次醒来时,他便感觉自己周遭蒙了层雾。 很浓很浓。 它紧紧缠绕着自己,让外界所有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面前一片白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 感官渐远,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模糊,什么爱憎似乎都不重要了,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没了时间观念,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总而,等下一次回过神时,似乎已经到了家中。 这种瞬息之间像是穿越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下意识想要动一下,却又能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着,几乎是动弹不得。 略微低头,看见洛奕俞熟睡时的脸,以及脸上明晃晃挂着的泪痕,心下又是一酸。 本能地,轻轻抬手想要帮他抹掉那点眼泪。 手碰到他的皮肤,有些凉,又有点软,手感很好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愣了瞬神。刚想将手收回去,却看到极为可怖的一幕。 洛奕俞整个人在自己眼前迅速腐烂,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变为齑粉,落在他掌心中,就此消散。 他被吓到,喉咙中爆出一声尖叫,第一反应竟不是后退,而是紧紧攥住洛奕俞肩膀:“小俞,小俞!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那团白雾又笼了上来。 他拼命挣脱,试图摆脱这样的困束,极力地想看清洛奕俞。 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他眼眶火烧火燎,很疼,泪一点点掉出,想要去抱紧那具尸骸。 却看见了。 一双眼睛。 白雾之中,一片苍茫天地,天上,挂着一双眼睛。 看着他,望着他,盯着他。 笼罩着他。 束缚着他。 紧紧地,片刻不松地,观察着他。 他想逃,想躲,想藏起来。 可四周除了白雾,什么都没有,无处可走,无处可退,无路可逃。 永恒。 那双眼睛一点点沸腾起来,眼球中,流淌着很深很亮的蓝。 像天空,像大海,又有一点……很像实验室后那条被血弄脏的河。 他怕极了,一直向前跑,累到小腿抽筋,肺部要炸了似的疼时,那双眼睛开口了。 它说。 他说。 “回来吧。” “回来吧。” * 沈逸大口喘着气,头皮还在隐隐发麻。从白雾中挣脱,恍惚间抬起头,成功看见洛奕俞眼底流动的深蓝在一点点褪尽,最终和眼底的黑彻底融为一体。 他看见自己坐在轮椅上,感受到身上很疼很疼,举起手都困难,应当还是遍体鳞伤。 而洛奕俞。 缓缓弯下脊背,跪伏在他面前,跪伏在他脚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微微颤抖着。 沈逸看着他裸露出来的,看起来脆弱至极的后脖颈,第一个想法是: 他从前跪洛奕俞时,对方也是这样看他的吗? “哥,哥……你爱我吗,你是爱我的吧?你不忍心看我灰飞烟灭,你,你握住了我,你是爱我的吧?” “一点点就好,我只要一点点,真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站在哪边,你想要怎么做,我都会帮你,我都会跟你一起。我真的,我真的没法再离开你了,一年也不行,一天,一个小时都不行。” 他哭着,眼睛里浮现出一点点血色:“别还清,你怎么能忍心跟我说出两不相欠的话?我们之间,怎么能算得清?哥,我只有你,我真的只有你了。我是为你而生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他的手一点点攀上来,从脚踝,到小腿,沈逸能很清晰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急促,以及那近乎崩溃的哀求。 什么是爱。 磨灭了自己,摧毁了对方。 放弃自己的愿望,去一味迎合,讨好,或是以最强硬的手段逼迫,打磨,塑造。 这算什么爱。 洛奕俞见他不回应,心底更慌了,像是急着要剖开心腹证明自己似的: “我不管了,真的。除了哥之外,我什么都不求了。哥,别抛下我,告诉我你的想法,把我当成刀,尽情利用我,求你了……” 沈逸觉得悲哀,又觉得自己真是失败透了。 带在身边养了七年的孩子,教他写字画画,教他怎么为人处事,教他认各式各样的实验器械……到头来,原来连最简单的爱恨都没教他分清楚。 他嗓子还是极其喑哑,开口就带着股血腥气:“洛奕俞。你……能控制别人思维?” 洛奕俞眼睛亮了下,猛地抓住他的手,讨好似的:“哥对我很好奇是不是?我把我的一切全告诉你,你就别丢下我了好不好?” 原来这样轻松。 原来,只需要一句“两不相欠”,就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不论真的是爱,还是对所有物的占有欲,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的份量居然那么重,甚至可以如此轻易抵消实验体这么多年所受到的所有屈辱…… 他怎么配呢。 他轻叹:“你这是图什么。明明,就算我把自己封锁了,也依旧在你身边啊。” 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他攥着沈逸的手,让他帮自己擦掉眼尾那点泪水,“那就不是你了,可我真的只爱你。” 沈逸对此并没什么特别的心里感触。 他只觉得累。 好累。 还不清的罪孽,缠不尽的因果。 如果他也能像那些人一样,彻底死了就好了。 洛奕俞是真的怕极了,死死抱着他腿就不松手,头小心翼翼靠着,整张湿漉漉的脸就这么暴露在沈逸眼底,看着比梦里还要可怜。 沈逸伤口被按压到,又是一阵直钻心窝的疼。 他忍住,面色没动,顺着他的意揉了揉他的头:“别骗我。” 洛奕俞声音闷闷的,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没骗你,没骗你,那你答应我,永远,永远也别扔下我一个人可以吗?” 这样的感觉其实很是割裂。 洛奕俞确确实实,已经强到不像是一个人了。 莫名其妙获得了重生,拥有那样强的身体素质,能控制电流,甚至能强行将他的思绪拼起,怎么也不像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强大到这个地步的一个人,此刻竟跪在他面前,像是在求他怜悯。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轻易去许下这样沉重的承诺,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你既然能控制别人的思维,为什么还会被斐洛牵制?” “斐洛……”洛奕俞愣了片刻,回过神,“所谓的控制思维只对精神力衰弱的人管用,奈何不了那个死变态。” 沈逸回想起一年多前,洛奕俞给他“礼物”,问:“你之前杀,呃,伤了我爸眼睛的那个渣滓,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吗?” 他想起那人临死前,似乎是自己把自己仅剩的那颗眼球活生生抠掉的…… 洛奕俞承认:“是。”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沈逸的表情,解释:“他老了,神经元活动衰弱,我很好入侵。” 沈逸笑了:“原来现在的我,精神和快死的老人是一样的吗?” 感受到对方手劲又在不自觉加重,他终于是没忍住挣了下:“小俞,别这样抱着我。腿上有伤,疼。” 洛奕俞抖了下,立即松开手,看样子又要哭了。 沈逸哄着他,主动握住他在颤抖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没有怪你,你继续说。” 他是害怕到极点,好说歹说才从沈逸掌心汲取到一点安全感: “我可以通过脑电波干扰对方神经信号传递,制造出幻境……那个老渣滓就是那样,我给他创造了一个地狱,无尽时间内,让他眼球被夜叉恶鬼掏了无数次,再把烧红铁球吞进肚子里,那人已经疯魔了,可在幻境里想死又死不掉。熬了无尽时间后好不容易逃出来,不得已把自己眼睛挖掉。” 沈逸光是听着他的叙述,就寒毛直立,感觉后脖颈处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 即使洛奕俞本心是为了替他报仇,可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可怜兮兮的这个人,也还是感觉看到了一只真正的恶鬼。 人到底是怎么能想出这种复仇方式的? 但他还没法去怪洛奕俞。 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实验室那样极具压迫与血腥下长大的孩子,思想怎么可能不扭曲。 更别提,他是被自己以那样方式宰杀的…… 他生在地狱中,自然而然地也变成了罗刹。 洛奕俞感受到沈逸握着他的手明显僵硬住,心底慌忙更甚,急道: “也可以压迫对方神经系统,让他血管破裂七窍出血,这才是他的死因。哥,你怎么了,是害怕我了吗?” 这话不太准确。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挺怕这个人的。 突然的暴戾,突然的温顺,数不清的杀意,一次次碾碎他的神智。 尤其是现在,整个人刚被打完,衣服下藏着的是数不清血痕,站都站不起来,痛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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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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