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和他一样默契。 沈逸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崩塌,他被掩埋于废墟下,夹在地震后的巨缝里,再也,再也爬不上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地面水灰尘与石块弄脏的,上面有着清晰血管,还在微微跳动着的手。 他仍旧感到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这他妈怎么可能?!我完全没有被制成实验体这个过程的记忆,况且希尔不是说上传云端意识技术从来都没有外传过吗?!为什么要骗我,洛奕俞压根就不会制作实验体!!!” 斐洛只是道:“因为,你和我不一样。” 他并非流水线上被制作出来的实验体。 而是洛奕俞挖空了自己血肉亲手制作的,倾尽时间一点点拼凑的,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实验体。 他们血脉相连,他们骨骼里有对方的痕迹……某个层面上,他们早就是胜过亲人的存在。 沈逸早就死了。 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死在实验体手下,死在被他亲手残杀的孩子手下,血债血偿还尽了自己所犯的罪,陷入长眠。 而他,只不过是一具承载着沈逸思维,执念,记忆的躯体而已…… 那他是谁,那他是什么? 他不是沈逸,那他是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不是他,为什么要承担他的罪孽与不甘,为什么要替他赎罪,为什么要经历那些,为什么要痛苦到这个地步? 沈逸缓缓抬头,身体内某些东西好似好被拧碎了那样,一片血泞。 洛奕俞心脏狠狠一颤,动了杀心,指骨攥的咔咔作响,准备弄死斐洛。 可斐洛,只缓缓抬起自己眼睛,说了一句话:“你果然,和他一样。” 瞬间,让他定在原地。 “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如果他不愿意呢?还是其实你心底清楚答案,所以才刻意逃避?你要怎么做,将他囚禁起来,让他变成第二个我吗?” 那他,就彻彻底底变成他最厌恶的,第二个希尔了。 斐洛说起话来和他阴柔长相格外不符,带着锋芒,几乎字字见血: “永恒那么长,用不了几年他就会发现自己身体陷入了停滞,不老不死,你瞒不了他的。” “嘴里说着爱,做的却都是丧尽天良之事。从始至终真正该下地狱的,是你们。” 沈逸脸上爬满泪水,一颗接着一颗滑落,他嗓音在颤抖,整个人陷入莫大无助,几乎是一字一顿:“那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洛奕俞感觉自己心脏也被开了窟窿,他缓缓跪在沈逸面前,身体同样颤抖着,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哥,你就是沈逸啊,你的生命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实现延续了而已,记忆在思维在,你就是他啊!” 沈逸膝盖被地上石子割破,他没有甩开洛奕俞,单纯的,使不上一丁点力气: “重要吗?” “现在,这个问题重要吗?” “欺骗我,残杀我,还要拉我跟你下地狱……你,配吗?” 洛奕俞也哭了,像是回到了幼年体,简直可以说是嚎啕大哭。他紧紧抱住沈逸,好像一松手他就会随着风散去似的: “你别抛下我,你已经抛弃我那么多回了,你不能再扔掉我了!你答应过我的,你,你明明也爱我,我求你,我求求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我真的,我真的求求你!”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混乱了,比经历永恒时还要混乱千百万倍,嗓子里好像出了血,每一个字都痛得厉害,几乎是不管不顾: “哥,哥!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选择走上这样绝路的!你,你要负责的,你要对我负责的吧?我求你,我,我真的求求你,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可以杀我,可以打我,怎么对我都无所谓,我求你了,真的,我求求你了,别对我那么残忍!” 可到底,是谁对谁残忍呢? 一年前那天,洛奕俞亲手将玻璃碎片刺入他的脖颈,感受到他皮肤阻力,看到他临死前的眼神,以及手上温热的液体,这才有了些真实感。 他没哭没闹,只是手控制不住发抖,一个人站在原地,盯着那具冰冷尸体看了很久。 胸口处好似堵着一团气,又好像埋着一把刀,每一声呼吸都是痛的。 他想,沈逸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受呢? 原来痛到极致,是不会哭的吗? 所以,他也是在乎自己的,对吧? 他连血带肉地拆开自己,他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他咬着牙寸寸刨下自己骨骼,拿它重塑沈逸。 他知道那不是他。 可那又确实是他。 就当是救救他吧,一个人,真的好孤单。 沈逸被他抱得极紧,拼尽全力也只能微微仰起头,看着天边那刺目,张扬的色彩。 他说:“如果你了解他,了解我的话,就该明白我会做出什么选择。” 爱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情感,压根不配被称**。 斐洛唇角扯起一抹颇具讽刺的微笑,没再理会这两人,转而缓步走在希尔不知是死是活,已经是残疾的尸体旁。 “该下地狱的吧?” “你们,都该下地狱的吧?” 他手指轻动。 幸存的那只蝴蝶衔着一个透明方块飞了过来,极其乖顺地落在他掌心,撒娇似的抖了两下翅膀。 …… 洛奕俞真的感觉自己快疯了:“不行,不行,我怕,我也怕黑。哥,沈逸,你不能这样,你是我的,我们不能分开,绝对,绝对不能。我,我真的接受不了……你答应过我的,疼疼我吧,算我求你,真的,我求你……” 多自私的一个人。 他死了多少次,被逼疯了多少回,洛奕俞数的清吗? 他不过是一具有了名字有了意识的躯体,傀儡,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沈逸淡淡道:“松手。” 洛奕俞没动,浑身僵住了那般。 “洛奕俞,你欠我太多太多……” 沈逸好像在说审判词,每一个字落下来,都活生生削掉了洛奕俞一层皮: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怜悯。所有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我不用你偿还我什么,我,看见你只觉得恶心,不要把你那些破因果全叠在我身上!!!” “洛奕俞,放过我,不要让我死前还这么恨你。” 最后这一句话。 彻头彻尾的,将洛奕俞彻底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他哭到喘不过来气,说不清是害怕还是不舍,一点点松了力气,整个人缓缓弯腰,跪伏在地,声音抖到不成样子。 “我爱你,沈逸,你信我,我真的爱你。” 像誓言,像承诺,好像把自己胸膛彻底剖开了,在给沈逸看内里心脏是如何跳动那样。 他知道的,爱不应该这样。 可是,谁又教过他,谁又给过他机会? 斐洛单手拎起希尔半截尸体,另一只手指尖一动,那蝴蝶便一下一下飞到沈逸附近。 XAR53射线抑制异变剂,对洛奕俞没用,但对他这个变异物造出来的怪物,总还是可以的。 本想着偷偷塞给沈逸,也算是给他留个选择。 但又转念一想,如果洛奕俞真的打定主意不放沈逸走,就算这一次他死了,他也依旧可以再创一具躯体,重新创造出意识,再把沈逸像自己一样,永生永世囚在玻璃仓。 不过是费劲了些,而已。 他想,像他们这样的人,或许真的是命不太好。只不过是因为不小心纠缠上了不该搭理的人,至此,就这么被迫将自己一生搭进了炼狱里。 一大片废墟之中,两个不知还算不算人的怪物面对面跪着。 共享彼此脆弱,感受地方心跳,亲手,将因果线从对方骨骼中连血带肉剥夺。 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多么绝情,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放手,自我惩罚似的去独自迎接望不到头的刑罚…… 没人知道。 洛奕俞捡起那颗漂亮的,在阳光下好似透着金光的玻璃方块,总觉得它似乎有千斤重。 他轻轻撩起沈逸后脖颈处头发,想要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只能溢出声类似于呜咽的声响。 而沈逸,终于缓缓抬起手,拥抱住了他。 他的声音很轻,像安慰,像劝导: “乖。” 他们都该死的。 他们所有人,都总要去为自己犯下的孽赎罪。 那么多条性命,日日夜夜背负在肩上,迟早有一天会让恶鬼蚕食的。 放过他吧。 脖颈处,有针尖刺入。 这次的感觉,终于没那么讨厌了。 他的意识越飘越远,他知道,这一次,再也没了回头的路。 混沌之中,有一句哽咽着的,无比颤抖着的话,在他耳边回转。 “哥,你自由了。” …… 他想,他有点后悔了。 那时,不该对他说那么重的话的。 * 新历753年,死了很多人,以万计数的人。更多幸存下来的那些,踩着焦土,看着满地还未来得及被清扫的尸体,张开嘴,却连凯歌都唱不出口。 或许是因为中心操纵室被炸毁,当天夜里,下了场十多年未见的大暴雨。 血被洗刷,尸体被淋湿,雨水混着泥土绿叶的清香,散出股难以形容的气味。 没人躲雨。 很多很多人,披着件简单的雨衣出来,就这么站在那里,站在大街上,一言不发,为遭受无妄之灾而逝去的同胞默哀。 而在废墟中,一个怪物抱着另一个怪物跪了很久很久,他的手越缩越紧,竭尽全力想要留住对方的温度,却终究,还是感觉到对方身体慢慢冷了下来。 他竭尽全力将自己身体的盖在沈逸上方,尽最大可能不让他被淋湿。 再抱一抱他吧,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 次年十二月,洛奕俞加入区内人体冰冻实验组织,主动将自己封入冷冻仓,没有设定解冻时间。 很冷,很冷。 他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或许吧,或许世界寂灭那一天,他会再次醒来,守着连灰都不剩的爱人,跟已经听不到的他道一句晚安。 即便,从始至终,他的爱人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爱。 (END1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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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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