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家人,曾经相依为伴,把彼此当做支柱? 这话他说不出口,洛奕俞也绝不会听。 沈逸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大圈,这才悲哀的发现,他似乎没有任何能让洛奕俞听自己话的理由。 他索性将后面的话囫囵抹去,接着道:“他不该死的,你能不能让他也复活。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妨碍你的事。” 说到这时,沈逸向来平稳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老白他,不该,不该以这种方式去死的……” 洛奕俞毫无预兆开口,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就该以那种方式去死吗?” 沈逸有片刻茫然,却不知道该从何为自己辩解。 那样凄厉的哭声,那样恐惧的眼神……他难道不知道洛奕俞不该以那种方式去死吗? 最可笑的是,那小孩在自己真的被杀前,都不相信自己会真的抛弃他。 这他亲手将这份信任绞得血肉模糊。 沈逸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我不求你别的什么……至少,至少给白教授留个全尸,找个好一点的安息之地……” 那是他最敬重的人。 他和沈皖是孤儿,自小在福利院长大。 沈皖长他两岁,尽满了做姐姐的职责,处处照顾着他。可说到底两人也不过是个孩子,身体素质远远不及福利院其他小霸王。 物资匮乏的日子,他们挨欺负是常有的事。 可他们,却又偏偏不是那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性子。 今天谁抢了他们饭,明天他们就会往那人碗里塞虫子。 倘若是被谁用力踹了一脚,他们当下不会说什么,却会一直暗戳戳盯着人家,趁人不注意在背后猛地推人一下,直至对面摔到头破血流。 睚眦必报,受不得一点委屈。 别人不知道,但至少在那个福利院里,他们这种蔫坏蔫坏的孩子是不会被人喜欢的。 于是在某次,沈逸把别的小孩儿书包扔进河里时,理所应当被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副院长吊起来打。 沈逸不服,梗着脖子吼:“是他先把姐姐的书撕烂的!” 副院长压根不会理他。 那个小孩高昂起头,得意洋洋用鼻孔看着他,张大嘴跟他比口型: “活该。” 沈逸几乎气疯。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走进来,拦住那条即将落在他身上的皮带: “怎么还打孩子呢。” 后面他们凑在一起交流了什么,沈逸一个字也没听清。 他只知道自己被人放了下来,看到那老头双手负在身后,笑起来很是爽朗: “你们俩,以后就跟着我吧。” 说到这,还悄咪咪对他眨了眨眼: “做得不错,被欺负了打回去是应该的。” “以后到了我那,别人要是敢欺负你们啊……你们就狠狠打回去,我帮你们兜底。” 这句状似随口一提的话,却给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莫大勇气。 这是对他们的恩。 老白在医学、生物科研领域上的功绩几乎无人能及。大大小小奖项拿了个遍不说,更是凭借一双又稳又细的手救死扶伤无数。 这是对所有人的恩。 明明身居高位,看起来遥不可及。 最爱做的事却是跟年轻人混在一起吃烧烤吹牛逼。 沈逸在白教授庇佑下成长,几乎是被他一路提携,才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 知遇之恩,他无以为报。 老白不该,也不能以这种方式匆匆结束这一生。 他该享尽尊崇,在无数鲜花和曾被他救过的患者簇拥下缓缓闭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堆数不清的发灰尸体摆在一起,再被人当做垃圾似的一脚踹开。 沈逸疲惫至极,缓缓闭上双眼。 眼尾湿意溢出。 “求人,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其实就连洛奕俞自己也不知道,他希望对方怎么求。 可沈逸已然干净利落屈膝,跪了下来。 很标准的跪姿,浑身上下重量几乎都压在膝盖上,明明是个屈辱至极的动作,尤他做出来,却意外显得铁骨铮铮。 洛奕俞怔怔地看着眼前几乎卑微进尘埃的人。 这个被杀了三次,都没有主动屈膝的男人。 从始到终,都没有见他掉下一颗眼泪的人。 现在,竟然为了一个无足轻重、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跪下求他! 他神晦暗不定,反手甩开沈逸,指甲无意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哥,向来都只有别人跪你的份。没想到让你屈膝竟然这么简单啊。” 他死的时候,沈逸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沈逸知晓。 他不是在为自己的私欲去求这一份宽恕,而是在为全体人类荣耀争一份尊严。 “但是。”洛奕俞动作轻柔,帮他擦掉眼尾残留的水迹,“你凭什么以为,现在的我会听你的话?” 他拍了拍沈逸的脸。 力度不重,羞辱意味却十足:“你在乎他?那好啊,我一会儿就派人把他扔绞肉机里头去。” 沈逸摸不清他如今的脾气,在听到这话时脸色煞白,慌乱盯着洛奕俞的眼睛,想在其中找出一丝说谎或是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洛奕俞很认真,眼底只有恨意。 他心凉了半截。 却只能不轻不重吐出个: “不行……” 他分明知道,把自己在乎的东西暴露在敌人眼下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可在潜意识里,沈逸总是控制不住仍旧把当洛奕俞当成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 理智稍微回来一点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洛奕俞,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高高仰起头,气势上仍旧不输半分: “你想怎么折辱我都行,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别让教授以这种方式去死” 已是把自己当成商品去交换的架势。 洛奕俞饶有兴趣看着他,还是压下了提出更过分要求的念头,不轻不重道:“行。跪好,扇自己十耳光,我就派人把他送去好好安葬。” 然而就是这在洛奕俞眼底“不轻不重”的交换条件,沈逸执行起来也是异常费事。 他浑身僵直在那跪了好久,直到洛奕俞露出不悦的神色,才咬牙举起手,朝着自己脸用力扇了过去。 倒不是怕疼。 只是太难堪了。 他没有收着力,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耳光,也是真的疼。 好在只要迈出第一步,接下来就会轻松许多。 他脸颊肿胀,口腔内侧被牙齿磕破,额前发丝也因出汗微微粘连。 在心底默数到十的那一刻,沈逸松了口气,放下掌心都在发麻的手。 却看见洛奕俞皱着眉道:“就这力气,还想跟我谈条件?” 他走上前,单手扳正沈逸的脸,扬起手再次狠狠掴了过去。 这下似乎还带了些别的什么情绪。 “唔——咳咳!” 完了。 彻底……什么都听不到了。 沈逸半边脸发麻,舌头却感觉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吐出来一看,是半颗染血的牙齿。 不仅如此,沈逸甚至感觉自己眼睛都出了点问题。 视力较之前模糊许多,单用右眼来看甚至会感到眼前事物蒙了层血雾。 这死狗崽子……下手竟然这么狠…… 洛奕俞声音似真似幻: “沈逸,你现在太弱了。” 他目光悲戚:“我曾经以为,你、你们,全部都是不可战胜,不容忤逆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死死拽着沈逸头发,逼迫他抬起头,将整张破损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你还记得吗?我们在一起第五年的时候。只因为我做实验太疼了,不小心咬了当时负责人一口,你就让人把我绑起来,活生生把我牙齿全拔了。” 沈逸双眼空洞。 记得啊。 怎么会不记得呢。 小洛奕俞被吊起来,口腔用金属仪器强行撑开,满眼惊恐看着那把大钳子一点点伸入自己的口腔。 血从他口腔内源源不断流出,牙龈充血溃烂,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双眼睛一点点从无助变成绝望。 沈逸承认,他当时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 想要威慑实验体,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看看不听话的同类是什么下场。 可是那会儿的洛奕俞多好哄啊…… 他不过是重新带他去植了牙,又从外面买了块小蛋糕,洛奕俞就抹干眼泪继续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 沈逸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整个人像溺水那般无助,茫然又无措:“洛奕俞,我,我好像听不到了……” 洛奕俞抬手,掌心轻轻覆盖住他的耳朵,拇指一寸寸摩挲耳廓。 “听不到算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句话声音很轻。 饶是沈逸瞪大双眼,想要仔细辨认,却也不过是看见洛奕俞嘴唇上下碰了碰。 他是真的慌了。 “你……我们重来好吗?你让我去死吧,我真的,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6章 是我对你太好了吗 洛奕俞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再次牵起他的手,几乎是拖拽着带他走。 沈逸也没再犹豫,刚找准舌根处血管位置,就准备直接咬破。 洛奕俞然拔高音量:“你敢?!” 这一声吼得沈逸一个激灵。 洛奕俞掐着他:“哥,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太好,大可试一试。” 这句话沈逸其实没怎么听清。 但看到洛奕俞那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他也极其默契收回牙齿,没再动这方面的心思。 甚至主动跟上对方脚步,任由洛奕俞牵引着他走到车前,把自己推上车,再动作粗鲁扣上安全带。 沈逸有些恍然。 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去转过了。 每天一睁眼,不是记录各项数值,就是去地下室,在实验体的求饶和哭吼中度过。 洛奕俞车速很快,风从开了条缝的车窗钻进来,吹起沈逸发丝。 他甚至有些睁不开眼。 听力与视力都丧失大半的情况下,其余感官势必会变得更加敏锐。 就比如他闻到了洛奕俞身上,那股藏得很深的血腥味。 这得是杀了多少人? 沈逸闭上眼睛。 车在疾驶,激起一阵黄沙。 天边一片猩红,顶上太阳散发丝丝昏黄的光。 洛奕俞将他带到拍卖场。 随后从侧边储物槽拿出一只助听器,戴到沈逸的左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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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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