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心跳停止,血压归零……” 吴桥顿了一下,“马上要宣布死亡了,是吗?” “不出意外的话。”Kevin有些为难,“看亲属的意思,是不论如何都留到下周举行葬礼。可人走了又不能安置在太平间……” “家属想要用冰棺在家中停灵吗?” 吴桥有点惊讶,他记得当时Kevin发十二月杭市殡仪行业新规的时候,他点是点开看了一眼,但记得不太清楚。 “上城这种主城区,允许吗?” “就是不允许啊,”Kevin叹气,“所以亲属希望,让先人在近郊的祖坟停灵。” “近郊?” 政策上来说,可以是可以,但…… 吴桥皱眉,“电呢?电怎么办?” “移动电源和独立发电机,”Kevin回答,“总之,亲属心意已决,我们只能先参考李叙的经验去准备,钱不是问题,但麻烦是真的很麻烦……” “好,”吴桥打断他,“把地址发给我,你和李叙把冰棺的电源问题搞定,我先去先人祖墓看看情况。” Kevin“嗯”了声就挂了电话,没隔一会儿,一串很简单的地址传了过来。 输入导航一看,临平?吴越松径? 皋亭山,没错。 吴桥把地图翻给许师宪看,“吴家的祖墓,就在我捡到你的那座山上。” 一切的起点,或许不是最早的起点,但吴桥被卷进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在这座山上。 许师宪点了点头催促道,“走吧。” 吴桥倒是有些惊讶,这一次,许天师竟然没有再劝自己离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只是下意识地勾起唇角拉着许师宪的手说,“走吧。” “活人比神更贪婪,”吴桥小声地说,“许师宪,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按部就班登神成圣的选择,怪就怪你自己选错了人要缠上我,拴你一条薄魂在人间……” “不,”吴桥说着,突然笑了一下,他按了按许师宪的手心,“这么说也不对。” “什么?”许天师从莫名其妙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吴桥仰起头说:“许天师,不如你自己看看,这半年的时间,我、陈姜、Kevin、李叙、林嘉敏,所有的人,所有的生死,往你那条轻飘飘的命里塞了多少的东西……你早就成不了仙了,许师宪。” 许师宪闻言也轻笑了一下说:“是吗?” “当然了,”吴桥拉开车门把他塞进去,“当然,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你根本就舍不得去死的,对吧?” 吴桥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也在颤。 他根本不确定,只是莫名其妙地想那么说,脱口而出,没什么理由。 可许师宪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夸张,直到仰起头靠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连胸口都一下下地起伏。 “笑什么?”吴桥伸长手臂给他扣安全带,却被许师宪一把按下,倒在了他的身上。 “干嘛?”吴桥也笑,打趣他说:“车?震也看看时间,许哥,三分钟能解决吗?” 可许师宪还是笑,甚至分不出空理会他的黄色笑话,直到吴桥自己也觉得没劲起来,想要坐直身子开车,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许天师的钳制。 吴老板也是纳闷,趴在那人腿上生起闷气来,许天师平时看着瘦条的,怎么不显山不露水,这么有劲儿啊? 直到又过了一会儿,许师宪笑累了,垂下头,长长的鬓发落下来,扫在吴桥的脸侧,有点痒痒的。 许师宪小心地亲吻他的脸,从喉管里艰难地挤出一点细细密密的声响。 “舍不得,天天,没错,我舍不得呀。舍不得叫你忘了我,舍不得叫你去对所有人好,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去死。所以你不是自由的,吴桥,你爱的人太多了,我不甘心,不甘心还没能在你的心上留下名字就从此消失。” 许师宪说:“不许爱上别人,可怜我,恨我,别忘了我……都怪你。” 这下轮到吴桥趴在他的腿上闷闷地笑了起来。 他说:“没错,怪我。许哥,对不起……我对你负责,老公。” “可以接吻吗?”吴桥笑着问。 许师宪没有回答,在说完那样的话后,突然红了脸。 “好吧,”吴桥低低地笑:“那可以拥抱吗?” 好像又过去了很久,久到吴桥以为他不会理会这个提问,也根本什么都不会回答的时候,许师宪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可以,天天,都可以。”
第60章 三身灭佛 两人在这生死性命攸关的时刻却为这点爱胡闹了一阵,又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我爱你,”吴桥亲他,然后在双唇分开的时候,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落子无悔。” 许师宪「嗯」了声放开他说:“快点走吧。” 这么冷淡啊? 吴桥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握住了方向盘,他们要先把这件贯穿前世今生的大事解决,要先留下性命才能约定来世再见。 驱车远离市区往临平赶的时候,吴桥皱着眉一直在想,他于佛法不通,棺材,八开金棺……到底是什么意思? “八开金棺。” 像是猜到吴桥在想什么那样,许师宪悠悠开口道:“棺材,事实上是一个须弥芥子,而须弥芥子的八个面分别对应八幅曼荼罗图,也就是八大尸陀林:无常、苦、空、无我、因果、涅槃、菩提、法界。” “什么意思?”吴桥皱眉。 “一个佛教的概念,源自《大乘起信论》,”许师宪解释道:“须弥,就是须弥山,芥子指的是小千世界中的一粒。八大尸陀林生成于魔波旬被肢解的身体的八个部分,这八个部分进入金刚乘众多怒相神的坛城后,形成了八大尸陀林的外圈保护轮。” 许师宪说着也皱起眉:“与其说那是个棺材,不如说是个困魂守魄的法器。” “祂就是用那个东西困住你的?”吴桥问,“用三千小世界留你一气,不死不灭跳离三界五行?” 许师宪点了点头,“嗯,我也是才发觉的。” “怎么发现?为什么不说?”吴桥又皱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师宪笑一下,“卓云流来电我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个佛杀大阵。” “佛杀?” 这话越说越玄乎,吴桥也没法立时三刻参悟大道,于是只同许师宪说:“那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运作的?简单讲一下。” 车往近郊开去,室外的低温和暖气碰撞,在车窗上凝结成一团团的水渍。 雾气浓重,吴桥打开雨刮器,瞥见副驾驶的许师宪指尖在车窗凝雾上勾画须弥山的轮廓。 他似乎又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因果罗盘。当年智者乔达摩降下预言,明王转世想要破预言成佛,最好的方法就是分离法、应、报三身,法效仿魔佛波旬被金刚杵碎成八块,血肉化作尸陀林围护坛城,法身死后,以报身杀应身,应和预言却又破了贪嗔痴,最终坐地成佛。” “法身,即诸佛所证清净法界,无形无相之究竟本体。报身,即功德圆满所显庄严身相。应身,乃是普渡众生根机示现的教化之身。” 他说着,悄悄攥住吴桥想要摸烟的手说,“明王法身归于虚空,自受用报身积攒智慧、功德和快乐。他们想要支开控制你,则是为了杀应身。度化也是杀戮,杀戮也是佛灭。” “你是明王应身,报身是新托生的明王,那法身是谁?” 吴桥问:“躺在医院的那个老太爷吗?” “很有可能,”许师宪说,“吴家世代供养须弥芥子,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实根本就是明王本人授意。” “我总觉得不对,”吴桥啧了一下,“再怎么样,现在也是法治社会,根据你说的,明王法身是本体身,应该就是五百多年前那个得道的转世明王,他怎么可能一直在杭市活到现在呢?” “他不一定是他,”许师宪说,“吴老太爷可能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意思是,明王法身其实也是不断更新交替的吗? 吴桥想不明白,“那如果你死了,佛还是佛吗?” 一个传说中肉身成佛的智者被一分为三?然后自己杀灭自己,只存蓄无上智慧的快乐身法相,真的还是佛吗? 可许师宪只说:“明王,还是明王。” 等两人抵达皋亭山,准备往上走的时候,却意外撞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是清虚真人。 残阳如血,将整座荒山染成绛紫色。而清虚道长正驻足在山道拐角,手持九节竹杖,杖头悬挂的铜铃竟无风自响。 吴桥没有废话问道:“卓云流在哪儿?” 清虚真人神色未变,也未回答。 吴桥见他淡然,想来也是知道他们已经觉察不对。 只见清虚道长看向许师宪口中默念了句什么,随后开口道:“无量慈悲相殡天,佛劫已至,玉显,不动明王法身、报身、应身三身噬佛,该做出决断了。” 竹杖在空中一甩,留下“受身无间”四个大字。 吴桥闻言嗤笑一声,“决断?他有得选吗?” 可清虚道长也是一笑,“世间因果万千,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从来无有可选。” “放狗屁!”吴桥怒道:“你们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这是谁的因果?这是你们的罪孽!” 他越说越激动,许师宪拦下往前几步的吴桥道:“清虚,我已非明王忿怒相,以我祭明王,本就是荒谬事一件。” 清虚真人的脸上还是那副笑意,看着不像道长,倒像弥勒。 “如何不是?佛身一体两面,一为慈悲相,一为忿怒相,二者本就是不可分的。” 他说着,挥一挥竹杖示意两人跟上。 吴桥虽然心有怀疑,却还是拉着许师宪跟了上去。 “看看他要说什么先,”吴桥小声地凑到许天师耳边讲了句,其实距离这么近,根本没必要装模作样的耳语。 “好,”许师宪笑了笑握紧他的手。 三人一路往山上走去,皋亭山虽然离市区并不算远,但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荒山。 不仅没有砖石堆砌的山路可走,甚至连负责山林养护的人员都没有半个。 吴桥皱着眉往上走,一脚深一脚浅的。 也真是奇怪,杭市这几天明明没有下雨,秋冬又干燥,脱个毛衣都劈里啪啦起静电,怎么这会儿倒是满地的泥泞? “无心、无情、无爱、无恨,”清虚真人停下脚步,在一处偏僻空地驻足,看向许师宪似乎很认真地询问道:“无我,玉显,其实你也知道自己早已没有可能作为人而降生了,何苦还要与因果作对呢?” 听他无缘无故又说这种鬼话,吴桥气得火冒,刚想开口就被许师宪拽了拽,示意他往身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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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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