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板把卓云流赶回去睡觉,自己则等到Kevin和林嘉敏赶来才离开殡仪馆。 走之前还不忘问了问陈姜的状况。 可不问不要紧,这一问又是闹心。 “不太好 ”,林嘉敏蹙着眉说:“高烧不退又上吐下泻,昨天夜里已经送去医院了,不是甲流,做了细菌培养,暂时还没出结果。” 这又一个一夜没睡的。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还真是越是遇到麻烦事的时候,麻烦就跟会繁殖一样地越长越多。 “李叙呢?”吴桥说,“回去睡觉,叫李叙来顶一下,算他加班。” “他也没歇着”,Kevin说,“姜姜生病,总要有人留在公司待命。” ……吴桥噎住,这还真是他的错。 公司有一个算一个都用上了,那只能是他这个做老板的人招少了。 吴老板在心中默默谴责了一下自己,然后伸手拍了下Kevin和林嘉敏的肩膀,“辛苦了,等忙完这一遭再招几个业务员来……” “再说吧”,Kevin也拍了拍他的手背,“忙完还早着呢。” 吴桥奇怪:“此话怎讲?” 赵女士的丧仪最多两三天就能结束,Jimin那边也根本八字没一撇,怎么就说起了忙完还早呢? 林嘉敏看他一眼,揉了揉眉心说:“老板,看一眼工作群聊。早上客户来电,下午要来公司和我们的业务员详谈具体事宜安排。” 客户?什么客户? 吴桥满脸疑惑地打开工作群聊,除了Kevin回复的收到,就只有一条李叙发上来的意向合同。 点开一看,甲方签下的名字他并不认得。 吴桥问:“新客户吗?” “不算是”,林嘉敏回他,“之前沈小姐给先人办丧事,不是托我们找人……” 她话音未落就被吴桥打断:“吴家人?吴老先生已经过身了?” 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 林嘉敏奇怪地看他一眼否认道:“还没有,但说是医院那边又下了张病危,加之吴家的大儿子和大女儿马上都要移居国外,所以准备先确认好吴老先生的丧仪安排,全权叫给殡仪公司,到时候亲属间也能少些争吵。” 巧合吗?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吴桥突然觉得头疼,大概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觉又睡得太少,神经衰弱引发了偏头痛,实在是叫人精疲力竭。 “姜姜不在,谁负责谈?” 吴桥伸手按住太阳穴,虽然根本无甚卵用。 “我赶回去吧”,Kevin说:“这边没什么情况又不需要这么多人留着。” “好。” 吴老板的头越来越痛,大脑混乱一片几乎就快要无法思考,“辛苦你……” 林嘉敏看出他情况不对,“回去休息吧老板,这里我们会搞定。” 吴桥点了点头,最后叮嘱Kevin有什么情况及时给他去电话后才离开。 现在能做什么? 吴桥不知道,可是现在他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觉,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心脏跳得比喝了一百杯加浓美式还快,吴桥想,现在自己血管里流着的大概不是血液而是咖啡因。 回到出租屋以后,他先是开起灯翻箱倒柜地找必理痛,好不容易寻到吞了一颗,起效却没那么快,于是便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静坐。 白炽灯亮得人眼睛疼,吴桥心想,是不是应该学一下装修,把吊顶改成现在流行的无主灯…… 不对,这是租的房子,改鸡毛? 太阳穴的血管一跳一跳的疼,耳廓中嗡鸣声一片,明明一回来就打开了取暖器,可吴桥却还是没来由地感觉身上一阵阵地发起冷来。 临近十二月,要说冷倒也正常。 可吴桥却总觉得奇怪,说是冷,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那样,后颈发毛。 他看向取暖器烧得通红的管道,突然觉得四周好像越来越黑,因为严重的耳鸣,更是听不见其他一点声音。 但此刻吴桥连丝毫的害怕都觉察不到,脑子里的自动化思维停不下来的打着转,就像一列根本不会到站的火车那样,吭哧吭哧地碾压过大脑中的每一寸沟壑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毁的干干净净…… 不行! 吴桥突然清醒了一瞬。 不能这样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有问题的,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行,做点什么才能救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说是救? 发生了什么吗? 然后又是一阵无法忽视的头疼,必理痛就像是完全失效了那样,点连半点作用都没有。 难道……吴桥想要短暂地放弃思考来缓解那种疼痛的感觉,让嗡鸣声占据一切总好过被活活痛死吧? …… 会死吗?等等,会死吗?! 对!他要做点什么!那才是对的! 吴桥骤然醒过神来,头还是痛得不行,但他清楚地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去自救,阻止他思考,阻止他活下去! 霎时间,又是一阵冷汗。 吴桥突然抬起手,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小臂。 头疼没办法忽视,那如果有什么东西更痛呢? 他用力地几乎快要把自己的皮肉一起咬下来,却好像仍然不足够。 一点都觉察不到,为什么? 这样的疼痛不足以压过那种奇怪的头疼……他得做点别的什么才行! 更直接、更具体、更加疼痛的…… 吴桥什么都思考不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正从刀具柜里拿起了最重的那把剔骨刀,正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快要用力地……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吴桥腾地又醒过来一次,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正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一手握着刀斩向自己的脖颈,而另一只手正向上掐着自己的颈项,反而以手臂挡下了刀挥下时的锋刃,只落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娘的,好恐怖。 吴桥在瞬间一阵脱力,刀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他娘的。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瞳孔震颤茫然之际,吴桥像是灵魂出窍那样听到自己的躯壳开口补上了《净心神咒》的最后一句。 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东西啊! 虽然接受了许师宪这个鬼真实存在的现状,但本质上来说还是完全唯物主义者的吴桥真的被这种超现实的状况吓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顶的白炽灯几乎照亮一切,他看向窗外,一片漆黑。 ……等等! 天不是早就亮了吗? 吴桥猛地睁眼,然后,好像又醒来一次。
第44章 坏事 吴桥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他来不及感到疲惫,一掀被子就往窗边跑去。 没错,太阳,白天。 没错、这回没错…… 然后他赶忙翻出手机,下午一点? 他睡着了吗?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上的床,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他真的醒过来了吗? 吴桥马上又是一阵恶寒。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啊! 这时候也没心思再睡,不,完全不敢再睡了。 吴桥赶忙披起衣服往公司赶去。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他能想到的只有先去找卓云流——他唯一认识的,大概能稍微解释这些东西的人。 虽然原本说的是下午五点,但现在显然等不了那么久了。 吴桥边开车边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和许师宪分开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然后在公寓楼下吃面,回到公寓准备睡觉,睡不着,被王序叫走,打车去城西…… 梳妆台?梳妆台! 吴桥突然想起他进门时看到的那个梳妆台,王序说赵青把那个盒子供在案台上,可是,他们家根本不可能有案台啊! 难道是那个吗? 吴桥很努力地回想,可当时只匆匆一瞥就被王序喊去喝酒,他实在想不起梳妆台上到底摆了些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里又到底有没有那只梨木盒子。 该死的。 等下,那王先生……? 吴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现在的王序还是王序吗? 他们所有人一开始都只觉得他正常了,没错,比起第一次在国清寺偶遇他时,比起被送去古荡病院的时候,比起那种明显能够叫人觉察的谵妄,现在看起来的确正常多了。 正常的交谈,正常的悲恸,正常的…… 他妈的,正常人会在老婆死了后有心情找人喝酒吗? 但这也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吴桥被红灯拦下,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是疯了,越想越魔怔,原来什么都没觉察,现在只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直到停了车往公司楼上赶的时候,吴桥才又想起,今天下午公司有生意要谈。 是吴家人,他不方面打照面,于是只能又拉开车门钻进车内给卓云流发消息。 吴桥:卓道长,醒了没?很急。 其实他根本也没抱什么期望,毕竟卓云流这人不靠谱也不是第一日。 不过今天倒奇怪,卓云流很快回复:醒了先生,何事找啊? 嘿,真是奇怪。 吴桥甩甩脑袋,把莫名其妙的疑心丢出去。他现在疑神疑鬼到快要发疯,只能先勉强自己不去多想,不然根本连半点事都没法做。 于是他一边在心中默念净心神咒,一边给卓云流发消息:地下车库,A区。 卓云流:好,我马上下来。 有人就好、有人就好。 吴桥摸了摸口袋翻出烟盒,只剩最后一支,他随手把空烟盒扔在车门储物格,有一下没一下地抽。 卓道长倒是很快赶了过来,见吴老板发愣,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一打开门就被烟味呛得止不住地咳嗽。 他眯起眼睛挥了挥烟气,“咳、咳。先生,少抽点吧,尼古丁致癌啊……” 话未说完,卓云流定睛一看,然后猛地大喊一声“卧槽”,冲上去打掉了吴桥手里烟。 吴桥一愣,这他娘的是干啥? 疑惑地抬起头只看见卓天师满脸惊恐的表情,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掉在地上的不是半截香烟,而是他妈的半截短线香! 卧槽。 吴桥骤然后背发毛,他转过身趴在储物格找出烟盒,竟然是满满一整盒的线香!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啊?!” 吴桥真是发了懵,他想问卓云流,却发现卓云流的脸色更加难看,伸手颤颤巍巍地朝车后座指了指。 “先、先生……”卓云流盯着后座,嗓音有些颤抖,“那个,不会就是你说的盒子吧?” 霎时间,吴桥只觉得头皮一炸,然后全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冷了下来,他根本就不敢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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