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焱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像发霉的霜茄一样那么难看，于是趁着一天间隙，他让慕离帮自己梳发打理，人说精神靠发型，就算是个病人，他也要做个精致的病人。
就是死，也得风光的离开这个世界。
慕离也不知道他哪里得来的梳子，看着面前这一头鸡窝毛也不知如何下手，不光鸡窝，好像还腻在一起了，果真是一个星期没洗了，但这样没洗头发就直接梳看起来岂不是也脏呼呼的。
“干脆我给你先洗个头吧，你看你这油不拉几的。”又嫌弃的‘啧’了一声，整的前面的男人脸色刷的一红，“又不是我想这样的。”
自从第一天化疗后状态就不好，每天都呕吐不适，完了也没精神，哪还想得到洗头，不过说实话，是该洗一下了，他甚至想把身体都洗一下。
于是直接转过头一把捧住慕离的手，用一双无比真诚又可怜的眼睛看着他，“小离，要不然，你也帮我把澡也洗了吧。”
“你倒是想得挺美啊。”慕离斜着眼瞟过去，战术后仰。
“我现在是病人，难道小离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吗？”
身上这只树袋熊粘的慕离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还能咋地，只能给他洗了，但是这医院的卫生间只有淋浴的地方，却没有什么洗发沐浴用品。
“那你得容我时间让我给你买沐浴用品这些吧，等着吧，我现在就给你买去。”
“现在都快入夜了，你到哪里去买？”厉焱把他牢牢拽住，这么晚了，就慕离这没心没肺秀色可餐的，万一遇到个劫色劫财的可怎么办。
“去超市啊，你别管了，再不去人家就该关门了。”好不容易抽出手把男人重新按回去，却又被他扯住衣角，他无奈的回过头，“又怎么了？”
“小离，你得机不离身，让我随时都能联系到你。”
“放心吧厉先生，我这么大个人了不会丢的，再说了这超市没多远，一会就回来了。倒是你，好好的给我呆在医院，要让我回来看不到你，你就死定了。”捏着拳头咬着牙装模作样给他警告，看这只大狗熊乖乖的点点头才满意的撒手离开。
这里最便利的就是一出医院，对门走不远就有一个小型超市，慕离也趁着这次进超市买了一些其他吃的，走出来都提了满满一袋，正要过对面马路，突然一辆红色宝马缓缓停在了自己面前。
车窗摇下，一张美艳的脸便悄然绽放在眼前，如黑夜中一朵妖娆又带有毒性的玫瑰，带起来的笑容如毒刺把慕离扎的汗毛一立。
“去哪儿啊？”声音谄媚又慵懒，这样的林楚音慕离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觉得别扭。
以前的林楚音，是不会用这种狐媚的样子跟自己说话的。
“我回医院。”
“要不抽出点时间，我们坐坐怎样？”
“不了，我得赶紧回去。”
“怎么，这可是我对你发出的第一个要求，你难道要拒绝，你别忘了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幽暗灯光下的那双眼睛冰冷又狠厉，令慕离已经想到了她下一秒就会吐出毒蛇的信子威胁自己。
他只能发了个信息给厉焱，告诉他要买些其他的东西稍晚回去。
后来坐上车，林楚音就将他带到了一个环境幽静的酒庄里，虽是中式的古香古色，但充斥的味道却极尽奢华，高贵和优雅互相结合，也映衬着林楚音这般不可方物的美貌是如此不真实。
就像现在的她坐在自己对面，兰花指端着高脚酒杯，里面耀眼的红色液体也被她的容貌衬的黯然失色，眼眸里琥珀色的光迷离婉转，却也别有风情的将身体微微探上来，肢体柔软又勾人，可无奈这些对于慕离来说都毫无作用。
也许也发现了慕离毫无反应，林楚音略带失望的自嘲着，“想不到你现在，竟然对女人都没兴趣了。”
慕离坐的有些不耐烦，“楚音，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的时间有限，待会就得回去。”
“哼，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去见那个人？”林楚音的语气逐渐僵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他现在和以前不同，他的身边需要人照顾。”
林楚音放下酒杯，凝眉几秒突然挂上一丝惨淡的笑容，“以前你和我在一起，也没见你对我那么上心。”
她抬起头，看着慕离的目光多了几分恨意，“现在我不过是想让你陪陪我弥补你之前的过失，你竟然一刻也待不住。慕离，如果他死了，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你凭什么那么说他？”这个字敏感到让慕离的神经一滞，态度也变得很冷漠，“楚音，我是对不起你，但请你对一个病人仁慈一点，别说这些晦气的话。”
林楚音愣愣看了他几秒，接着讽刺的嗤笑一声：“我对他仁慈，那谁对我仁慈！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你们早晚都会走到那一天，就是他有这个结局，也是活该！”
其实慕离也理解她的怨恨，因为厉焱的出现导致一切都变了，更是阴差阳错的让林楚音失去了亲人，如果换成是他也不会好过，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听到有关于任何人咒骂厉焱或者说什么伤害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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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放手
“楚音，如果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那就恕不奉陪。”慕离起身便走，身后便传来林楚音不服输的声音，“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输给了他！？”
他滞住了脚步，几秒后面前便出现了林楚音一张倔强的脸，通红的眼眶噙着泪光，在自己的脸上迫切寻求着一个真相。
“你真的想知道吗？”
“对！”
慕离叹了口气，见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自己也就毫不客气的道来：“楚音，老实说就算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会在一起。我一直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我不喜欢有别人来干涉我依赖我，也可以这么说，我天生就不适合结婚，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我真的不想改变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你特别依赖我，可你知道往往就是这种依赖，每次都会让我喘不过气。”
迎见林楚音我见犹怜的目光，他还是狠下心一咬牙继续说，“而厉焱，跟你恰好相反，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空间，相处起来也就轻松地多，他这个人很随意，就是随便在外面吃一碗面他都很满足。可是你什么都要追求最好的，我知道你锦衣玉食惯了，想要吃好的也没有错，可是楚音你知道吗？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哪怕是柴米油盐粗茶淡饭，只要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我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所以在你奢华的世界里，我真的无法习惯。”
“呵，这么说来，还是我要求太高了是吗？”想过千万种慕离拒绝她的理由，可林楚音没想到自己却输在了‘简单’和‘自由’两个层面上。
也许是自己真的生活的过于精致，才会让慕离有种窒息感，她只不过想让他们都过得好一些，没想到却导致慕离离自己越来越远。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要求高低，就看你怎么去定义了，你其实没有错，错就错在，你找的那个人是我。”
“这些话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你如果跟我说了，我或许能改变，说不定我们俩就会在一起呢。”
林楚音甚至在回想，如果当初慕离把这些都告诉她，是否事情就有转机，而不会走到现在那么被动无力。
而慕离却生生用轻描淡写湮灭了她的幻想，“不，即使说了，我们依旧不会在一起。”
他知道这很残忍，可是他不能再给林楚音任何的希望。
脑门上被洒了一头的冰渣，刺入头皮慑骨的冷，林楚音在忍受一遭疼痛后呵呵笑出声，到最后眼泪都笑出来却也懒得再抹去。
“你直接说不爱我就得了呀，直接说我输给他就行了，何必要在这硬生生往我心尖上扎刀呢？”
可是为什么，明明之前已经发誓对他忘情不会再为他心痛，现在却依然痛到骨髓泪炬成灰。
林楚音啊林楚音，你可真是没出息！
她自讽自嘲的摇着头，继续笑的很疯癫，最终两手一抹眼泪一抬头，在他面前始终骄傲的扬起下巴，“我知道答案了，你可以走了。”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找我，我能做的就做。”
“不用了，没有以后了。”林楚音双手环胸，傲骨以对慕离可笑的‘施舍’，“我之前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我对你还心存侥幸，我总觉得我能再把你重新夺回来，可是现在，你已经成功的让我消除了这个念头。”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纠缠你，你也不用来刻意补偿我，你欠我的，其实在那天晚上就已经还完了。起码我和你共枕了一夜，虽然方式很特殊，但我也伤害到了厉焱，我的目的也达成了。”
其实那一晚，当慕离追着那个男人出来解释的时候，包括后来对她的冷漠态度，她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可是她的自欺欺人仍在演变着，直到今天慕离跟她实话实说，才让这份自欺欺人彻底沦入深渊。
她认命了，也认栽了，错就错在，她在这段感情里陷得太深，如果不那么深，也许就不会执念到这种地步。
这种突如的放手也让慕离猝不及防，本该放下沉重的包袱心里却充满了愧疚，他愧对林楚音对他的一往痴情，也愧对那几年林楚音在他身上浪费的青春。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更无法回应她的痴心和情分，唯一能给的，也许，只剩下一个拥抱了。
这么想着，他迟疑的张开手，向前一步，终是将她的肩膀轻轻带过来，也同样给了她轻轻的一个拥抱。
林楚音先是一愣，鼻尖传来他身上的气息是如此贴近，却带着诀别的味道，很凌厉的在她心上割上一刀又一刀。
她知道这个拥抱意味着分别，还完这个拥抱，他和她之间就该画上了句号。
强忍心痛，故作潇洒，她也抬起手抱住他，却不断朝头顶的橘黄色吊灯眨着眼，后来眼睛都痛了，眼泪也流了下来。
而这个拥抱，也到此为止了。
“我们还算朋友吗？”这是慕离离开时问的最后一句话。
“还是别了，咱们还是做陌生人比较好，你过你的，谁也不干涉。而且过段时间，我和子陌就要结婚了，你要有空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她挥挥衣袖不带走往日的一片云彩，整张脸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将‘拿得起放得下’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们，什么时候订的？”总觉得林楚音还在和他赌气才来敷衍他。
“我们本身就有感情基础，时间不重要。”
慕离想再继续问，却看着林楚音冰冷如霜的样子将话憋了回去，而他也没把这次的邀请放在心上，只不过认为是林楚音的无心之说罢了。
彼此在最后擦肩而过，慕离走出酒庄那会，迎着夜晚吹来的冷风身心也豁然得到了一丝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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