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终于，顾清被推进了手术间，有护士过来将门口贴着的条换成了手术中。沈璧在外头等着，柳尽欢出差归来得知消息后急忙去请罪，却看见沈璧颓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埋进臂间，或因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叫人看不见他真实模样。
沈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得了消息赶了过来，她身边的那个尹婆婆却不知所踪。沈璧竟不愿分给母亲一个眼神，只说道：“您若还当我是您儿子，便不要再来，孩子我会带给您去看。若清儿有事，最坏是我陪他一同去了，最好也是我终生不娶。”
沈老夫人心中亦是愧恨，但她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又问道：“君儿呢？”
“死了。”
“什、什么？你……你怎么敢？你们可是亲兄弟啊……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
“与他不仅是私仇，若母亲也觉得走私给日本武器亦算是您曾提过的无辜，我想……母亲也该去公署里坐一坐了。”
“什么日本？什么武器？你又在说什么！我只晓得儿子死了！我儿子死了！！！是被我另一个儿子杀的！你不再是我儿子了，我要你做什么，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沈璧不愿再去听，手术室里却突然走出了孔行风，沈璧想也不想则说道：“保清儿，孔医生，孩子我们不要了……”
与此同时，沈老夫人竟也发声，说道：“要孩子，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在察觉到沈璧说的什么之后，沈老夫人又大哭起来，“当初便说的，屋里来了个狐媚子，他叫我沈家兄弟相残，叫沈家绝了后，绝了后啊！”
孔行风忽视了沈老夫人，淡道：“谁要问你保大保小了？”
沈璧懵了，他叫人将已经哭晕的沈老夫人拉到一边去，问道：“那、那你出来做什么？”
太紧张，都叫他结巴了。
孔行风皱眉，终是笑着说道：“都平安，安德斯先生是极好的外科医生，为了贵夫人着想用的剖腹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哥哥现今正哭闹着，妹妹却有些忧郁，哭声小得很，我正要去请请小儿科的医生——诶，你干什么？手术室，没瞧见上面写的闲人勿进么？”
沈璧被拦下亦不恼，甚至还有些懵，问道：“当真？清儿当真无事？”
“是，不仅你夫人没事，你两个小宝宝也没事……当初我便说了怎得肚子会这样闹，原是里头有两个宝宝，你们又不叫我做深入的检查，搞得我还有些猝不及防。”
说罢，孔行风在沈璧面前拍了拍手，叫他醒过来，轻道：“上天总未负你作为，皆看着。”
第99章 长久
孔行风以朋友的身份握住了沈璧的手，继续道：“更不必自责。”
“好。”沈璧应是应了，可表情不改。孔行风到也不急这一时，忽问道：“那些事你可都处理好了？”
沈璧看了孔行风一眼，以为他是在问自己之后是否有时间陪在顾清身边，说道：“余下的事交由他人来做便够了。”
“多谢。”
孔行风话音刚落，就有两个护士推着小车从手术室里走了走了出来，“孔医生，妹妹看来只是害羞，忽又哭了起来。哥哥是五斤三两妹妹是三斤七两。”
两个护士瞧见沈璧在外头等着，想到如今少有夫家愿意将夫人送到医院生产，更别说在外面等着的，当即开了个玩笑，“瞧哥哥有些坏呢，竟将妹妹得东西都抢了吃。”
婴儿床上睡着两个红彤彤得东西，沈璧看了一眼，只觉得像两只糯叽叽的小团子，身体里淌着他的血，是顾清同他生下的小家伙……
一股热劲涌进沈璧心里，他对孔行风说道：“那清儿呢？他呢？”
“还在缝针，你先去看看孩子？跟着去婴儿室么？至少抱抱？”
“不必了，交由你们照顾我总是放心的，我在这儿等着顾清就好。”
孔行风也头一次觉得眼睛酸了，说道：“我进去瞧瞧。”
*
顾清才进了手术室便想睡了，可手上还残着沈璧手上的温度，强硬撑着身体，说想顺产，结果被孔行风没气好气打了麻药进身体。
他意识虽游离，却晓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被取了出来，恍惚间听到了婴儿的哭嚎声，心里也便满足了，想要好好的睡过一觉。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顾清醒来的时候倒觉得身上一点也不痛了，手被人紧紧握着，沈璧就趴在床边睡着。
察觉到顾清动了，沈璧惊醒，一时失语，说不出话来。到底才从喉头挤出几个音节来，“还……疼么？”
顾清摇了摇头。
沈璧到也觉得这样好，顾清整整睡了三四天，倒将麻药劲儿给熬了过去，沈璧按了电铃，来的却不只是孔行风，护士们先将小孩子也抱了过来。
沈璧退到一边容孔行风给顾清检查身体，等到一切结束后，孔行风却站在了原地看着沈璧。护士凑了过去，轻声说道：“爹爹抱着宝宝给夫人瞧瞧吧。”
“不、不，你们抱着就好，我怕摔着孩子……我抱不好。”
护士们笑着，说道：“这些日子不是也教过先生了么，我看先生也学得极好，昨日才抱了不是？”
孔行风觉得好笑，唤道：“他既不愿做什么要逼他。”
沈璧脑袋上被扣下了好黑一个锅，小孩子轻轻软软的，香香的，沈璧生怕是自己手重了将孩子抱痛了，一想到这是自己的骨肉更是觉得手抖，完全不敢轻易尝试，只叫顾清看看就好。
床叫沈璧摇起一些，顾清瞧见了两个小奶包，如今正睡着，他只好生惊讶的说：“有、有两个宝宝吗？”
“嗯，男娃娃先出来是哥哥，女娃娃后出来是妹妹。”
听到这里，顾清赶紧用手揭开了宝宝身上的软布，瞧着什么未多什么未少后终于松下口气，仰面躺在枕上，红了鼻头，眼泪就涌出来。
宝宝被放在了顾清身边，沈璧也坐到他边上，替人擦了脸，又替他捂手，且问道：“清儿哭什么？是痛么？我也问过了，大抵三月左右能叫肚子消下去，清儿也不需担心这个。”
“清儿没痛……也没有担心，清儿好怕，怕清儿差些就再也见不到子霖了……”
“我也怕，我只怕我没能护好你，皆是我的过失，从后我陪着你，不叫你涉险……”
顾清细声呼吸，忽又瞧了宝宝，比对了好几番，才说道：“宝宝……宝宝怎么看起来丑丑的……一点儿也不像子霖……”
“才刚刚生下来能看得出像谁么？”
“自然能的……”顾清用指尖描画沈璧模样，小声道：“要像子霖，子霖好看。”
“像清儿才好，清儿才好看。”
“不要像清儿，要像子霖……”顾清闹了脾气。
“好，同我像，同我像。总归是你我的孩子，像谁怎么清儿这个做父亲的比我还要在意，难不成不像我清儿便要偏心了么？”
“哪有！清儿没有这样说！”顾清急了起来，一急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沈璧自责得很，想着同他争论这些做什么。
似乎是因为顾清难受了，妹妹就微微睁开了眼睛，一瞧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便大哭起来。顾清赶紧要抱着宝宝，身上却插着针管不能动。他比谁都急，沈璧想也不想便将宝宝抱在了怀里，生怕用了力气，只用手轻轻托着，“不哭……哭什么呀？爹爹和父亲都在这里，宝宝哭什么？不哭了，不哭了，宝宝乖的，爹爹在这儿呢啊。”
顾清突然想起刚才沈璧不愿抱小孩的模样，明明比谁都在意在暗下较劲。
正好一截光照进来，照在了沈璧眉上，看他眉眼温和，想来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同他在一起，听说好多人都怕他呢……有何好怕的。
好像自己方见他的时候也是害怕的，又觉得有些亲切，好像从前就见过……想不起来了。
沈璧哄着小孩，不希望她吵着顾清，等哄好了便交给顾清看，顾清那股痛劲也缓了过去，不是致命伤，却伤在了肩膀那儿，好些时日是用不了力气的。沈璧便将宝宝轻轻搭在顾清腿上。
顾清也觉得宝宝好可爱，从前带过祥儿，也没见过祥儿这样小的时候……更何况这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同沈璧诞下的孩子！
顾清试探着用手指戳了戳宝宝肉肉得小脸，都怕是自己的指甲划伤了她皮肤。
惹不住爱意，寻求沈璧认同，“宝宝好小哦。”
“往后便长大了。”
“那子霖给宝宝取名字了么？子霖，宝宝要叫什么呢？是不是……是不是要弄什么族谱呀什么的……清儿不晓得……”
“应当是要弄的。”沈璧在顾清脸上落了个吻，“名字交由清儿取，若清儿要在意谱族一系，等清儿好了我去一趟林安，向替长老求来。不过我倒是觉得清儿想到了什么便叫什么都好——”
沈璧越说顾清越不明白，赶紧叫停，说道：“清儿不懂子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在意这孩子同谁姓，叫什么，我只晓得，这是你我的孩子，受苦的皆是清儿，我怎敢……揽下这事？”
“不要……子霖取，子霖读过那样多书，子霖起，清儿不会起名字。也要和子霖叫，家里……家里还有祥儿在……子霖，子霖……你听清儿的，清儿——”
顾清如何说，沈璧却有他自己的坚持，“哥哥同清儿姓，妹妹同我姓，这样好么？”
“不要，哥哥和妹妹都要同子霖姓！”
“清儿。”沈璧无奈。
“子霖说叫清儿起名的……”
顾清两眼红红，他是记得从前沈老夫人说的话的，他也希望这孩子是叫他能立刻想起这是沈璧的。他更觉得，既然他愿意同沈璧结合，他便愿意将一切都交给沈璧的。
顾清在那儿哭得惨惨，眼泪蓄成一大滴砸在被单上，终是叫沈璧不忍，只说道：“以后再议，总想个称呼，不然总哥哥妹妹叫着么？”
“唔……那叫什么？”
“清儿想。”
“清儿不会……”
沈璧失笑，顾清像是傻了一般。是故，沈璧也只看着顾清笑。
终于，顾清浅浅淡淡抿了抿唇，“清儿想叫宝宝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也想要子霖今后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哥哥叫安安，妹妹叫心心？啊……好难听，都说了叫子霖取……”
“好听。”沈璧抱着软成一摊白糯米的顾清，嗅着他身上的香味，低声道：““清儿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却不曾想顾清此时却摇了头，只道。
“清儿无需再求庇佑了，不然就不灵了。”
“清儿能同子霖呆在一起就已经是清儿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了的，子霖也总会保护清儿，有子霖，清儿便平安了。”℡﹏㈨⒎44一5㈨㈨3荳丁ゞ。
第100章 蕴制
沈璧被顾清说得眼热，俯身在顾清和两只小宝宝脸上都落下一吻，不舍离开，沉声道：“从来便说清儿是我的宝物，只有清儿平安顺遂，我才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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