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 翌日一早,平秋最先睁眼。尽管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多钟头,意外的是他不觉得疲惫,反而有些难说的亢奋。除他以外,储缇微和徐修远都还睡得正香,他轻手轻脚地穿衣出门,想趁这点时间去路口的早餐摊买屉小笼包。 当前时间六点半,早餐店前已经排上长队。平秋一口气要三屉,外加二十只煎饺和三袋豆奶,老板都惊讶,笑他往常都是小鸟胃,今天倒是大手笔,恐怕是家里来了一屋子的客人。平秋笑笑不回答,拎着满手的早饭回家。过人行道前,他抬头望一望天,朝阳耀眼,今天是个好天气。 离得筒子楼越近,楼底那两道身影便越发清晰。平秋走过围栏,步子渐慢,直到疑心被证实,他才道:“子农,你怎麽来了?” 程子农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平秋。 他背后站的是徐修远,大概是刚起床,头发散乱,连外套都不穿,只套一件毛衣就等在楼下,看平秋靠近,还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提的两袋早饭。塑料袋勒得平秋手指有红痕,徐修远顺势握住他的掌心看两眼,替他捏着手指回血。平秋嫌疼,挣了挣,徐修远没有强迫,松了手。 把他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程子农神情略显黯淡,却没有询问他们究竟是什麽关系,恐怕问了,平秋也不会回答,因为答案太伤人,平秋并不擅长。
程子农说他这趟过来是为平秋送些新年礼,礼盒不大,但很有分量,是他妈妈亲手包装,礼盒右上角标着“平秋”以作区别。 平秋感激他有心,把手里剩下的两袋早饭递给徐修远,自己接过礼盒,又问程子农吃过早饭没有,要不要上门坐一坐。他有些不好意思:“早饭买得多了,家里三个人估计吃不完,如果你不忙的话,上来和我们一起吧。” “三个人,”程子农问,“家里那麽早来客人?” “不是客人,”平秋温柔道,“都是家里人。” 既然已经有家里人陪伴,何必再多一个他这位不速之客。 程子农不算多伶俐,但不至于愚笨到听不懂平秋的话外之音。他看了一眼平秋身边的那位“家里人”,目光稍一对视,徐修远不躲不闪,倒是程子农先移开目光。他退后半步,告别平秋后转身离开。走过几步再回头,楼底早已经没了平秋身影,他在原地等了等,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照徐修远的说法,平秋起床时,他被吵醒。平秋出门,他起床穿衣,之后就下楼等在楼梯旁,没过一会儿程子农来了,他们不是头一回见面,算不得陌生,但也没能说上两句话。 平秋把早饭一一摆齐在饭桌,对面储缇微刚洗漱完落座,他递去一双筷子,说话却对着徐修远:“早上那麽冷,为什麽不穿外套?你已经有些感冒了。” “忘记穿了。”徐修远搪塞。 “怎麽会忘记穿啊。” “急着下去找你。” 储缇微咳嗽两声,见平秋目光望过来,她皱眉戳破一只小笼包,示意:“烫到了。” 莫名有些脸热,平秋借口洗筷,走去厨房。水流冲刷手背,突然背后伸来一只手将水流转小,他微微一偏头,想躲开徐修远的靠近:“别动。” “我来洗手,”徐修远实在离得太近了,胸膛紧贴平秋后背,说话时话音振动,“等等陪我睡会儿觉吧,我很累。” 拒绝不得,也不允许拒绝。徐修远洗完手,低下头,在平秋后颈处随意地吻了一下,又让他赶快出来吃饭,跟着便转身离开。 平秋关闭水流,双手扣在水池边缘,皱着眉好似在苦恼,想的却是怎麽能把狂跳的心脏训斥得听话一点。 在本市没有亲戚,朋友也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平秋三人的大年初一倒是很悠闲。储缇微在客厅看电视,徐修远看得无聊,拉着平秋回卧室补觉。 床不算大,一人睡还算宽敞,但要睡两个男人就显得有些拥挤。 徐修远保持侧卧,要平秋从后面把他抱着,还要伸出手来给他牵。平秋拍拍他的肩背,过一会儿倾身去看,徐修远呼吸均匀,已经熟睡,可想抽手,却发现徐修远睡梦中都死死攥着。一用力挣扎,徐修远就会皱起眉头,好像快要惊醒。 见状,平秋便不敢再动了,只能躺回原位,还是用手掌轻轻抚摸着徐修远的肩背和后脑,直到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去。 中间储缇微敲门进来过一趟,但平秋睡得很香,脸颊贴在徐修远后背,把他当作陪睡的玩偶似的紧抱着。她站在床边看了看,又把那床被徐修远卷去大半的被子抢回来,给平秋盖实,然后拉上窗帘,再关门离开。 这一觉睡得平秋头昏脑涨,睁过两回眼,房里昏黑黑的,他以为还在深夜,于是又转头睡着。再来是叫床头振动的手机吵醒,他挣出些意识,发觉自己和徐修远的睡姿倒了个个儿,由先前他环抱着徐修远的姿势变作徐修远抱着他,他的后背挨着徐修远,两人手脚交缠,徐修远的胳膊也不知道什麽时候穿过他的颈下,紧扣在平秋胸口。 这种姿势平秋太熟悉了,徐修远以前就很喜欢这样掌控着他,他稍一动弹,徐修远只需要一点力气就能把他重新制回怀里。因此平秋只能艰难地伸长手,把振动的手机举到脸边来,顾不得看一眼备注便接通。 来电是原酆:“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平秋稍稍清醒:“方便的。” “你之前说,徐修远在你那儿?” “在。” “他现在能听电话吗?我有事找他。” “可能不太方便,”平秋轻轻拢住话筒,回头看了一眼徐修远。他还闭着眼,平秋顺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那麻烦你待会儿让他给我回一个电话吧。” “好,我记住了。” “谢谢,”原酆道,“还有,上回忘记说了,祝你新年好。” “你也是。” 电话收线,平秋闭一闭眼,回想和原酆的对话,总觉得记忆有些悬浮。再一看时间,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居然将近夜里十点钟。熟睡十多个钟头,难怪头重脚轻,似梦非梦。 费了好一股劲才把徐修远缠在胸口的双手解开,平秋下床时甚至有些腿软,眼前也发黑,他扶着墙出去,储缇微正赤着脚在客厅练踢腿,嘴上还叼着一根挖酸奶的塑料勺。 平秋匆匆洗漱,打开冰箱却不见饭菜踪迹,问储缇微吃的什麽,她指指桌上一堆零食残骸,剩下的只有半打没吃完的芦荟味酸奶。 “饿不饿,我做点饭吧?” “我不饿,”储缇微指指房间,“他呢。” “他这几天一直没怎麽好好休息过,让他睡吧,不吵他了,”平秋将衣袖往上折两折,自言自语着,“做点饭吧,一直保温,醒了还能吃些热的,不伤胃。” 储缇微倚在门边,看他忙碌,眼睛眨了又眨,她直言不讳:“你原谅他了。” “什麽?” “你原谅他了。” “没什麽原谅不原谅的,”平秋动作不停,头也不抬,“顺其自然吧,开心就好了。” 眼见徐修远有意一觉睡到明早,平秋怕他睡眠饱和,适得其反,于是强行把他叫醒,先把肚子填饱,多动一动。 饭中说起前不久原酆那通电话,徐修远慢吞吞地吃饭,一边拨回电话。 原酆现在正在南半球,凌晨接到回电,他语气很冲,质问徐修远是不是故意,偏偏挑这点时间来电。徐修远佯装听不懂,问原酆旁边有没有人,何孝先在不在。 果不其然听到何孝先远远一声尖叫,徐修远把手机递给平秋,平秋懵懂,刚放到耳边,就听何孝先在叫:“你们和好了吗!” 看一眼徐修远,平秋轻易看破他眼底狡黠,心口在突突跳,话到嘴边,他却奇怪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好久没见你了,你过得好吗?” “好啊,我们今天还出海哦,去岛上看日出。你呢,徐修远对你好吗?” “……我们这里在过新年,今天大年初一,你们不过吗?” “我就是讨厌过年,家里都是人,烦都烦死了。原酆也不喜欢过年啊,所以我们就一起跑出来了。但是他只能玩两天,很快要走了。徐修远比他还要早呢,他们很忙的,一点时间都没有,”何孝先突发奇想,“你来找我吧,我给你买机票,你过来陪我玩好不好?” “还是算了吧,我过两天也要开店。以后有机会的,我再来找你。” “什麽时候?你给我一个时间。” “现在说不准呢,以后会有机会的。” “那你下次和徐修远一起来。” “……” “你看吧,问题就在徐修远,”何孝先说,“你们还没有和好?他又对你说什麽了,还是你已经有别的男朋友了?你们没可能了?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他语速很快,不等平秋回答,何孝先又转头冲原酆抱怨,大概是说他们计划错了,不应该等那麽久的,都怪徐修远非要等非要等,现在好了,把平秋的耐心磨没了,他都和别人在一起了,往后还有徐修远什麽事。 平秋听得模糊,只听到徐修远和自己的名字。可要等他再问,手机却被徐修远拿走。不知道何孝先这回又说的什麽,只见徐修远笑了笑,也不出声,跟着收线,看得平秋满脸糊涂,问道:“何孝先刚才在说什麽?” “没说。” “我都听到了,他一直有声音。” “他在问我,为什麽还是没能让你接受我。” 平秋陡然沉默,许久才道:“先吃饭吧,等凉了再吃,会伤胃的。” 徐修远望着他,却没有像平秋担心的那样强迫他回答,反而低下头安静地喝汤,这让平秋松口气的同时,也感到少许微妙的失落。 徐修远是年初三那天走的。他自己开车,本来打算夜里走,但平秋怕他开夜车不安全,时间便改到下午。 这两天,家里没有客人,他们和储缇微一起过了一个还算平静的新年。 临走时,储缇微很知趣,没有跟着下楼送行。平秋把徐修远的行李和一些易携带的吃食放进后座,问起徐修远的车是哪来的,他倒大大方方,说是原酆车库里一辆不常开的旧车,何孝先那回来上海,原酆把车借给他用,何孝先不会开车,就把车再借给徐修远。 徐修远虽然有赚钱,但很少挥霍,既然有现成的车能用,他也没必要自己再花钱买一辆。平秋则认为这样占着别人的车总是不大好,劝徐修远千万小心,徐修远点着头答应,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平秋。 平秋被看得不自在,轻轻推他:“听没听到?” “听到了。” “我不是怪你,也不是教训你,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没有不喜欢,我喜欢你在乎我。” 平秋脸颊腾地烧红,他眼神躲闪,几乎承受不住徐修远的逼视,只能借势往下,要徐修远快点上路,不然待会儿天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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