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盖弥彰地将内裤收下来塞进抽屉,再扫视一番空间逼仄的浴室,确定再没有路洋的东西留着才松口气,然后站进莲蓬头底下,热水冲得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为了避免尴尬,平秋特意在洗澡后连带着将脏衣服都洗了。脚边的洗衣篮里还有徐修远换下的衣服,他没敢多看,匆匆带着湿衣去阳台晾晒。路过客厅,手机刚巧叮的一声提示收到消息,他将衣服挂上晒衣架,没来得及拿手机,卧室有徐修远的声音,在问他洗衣液放哪儿了。 “在浴室,我拿进去了。” 平秋连忙赶过去,徐修远穿着拖鞋弯腰在洗衣服,浴室门半开着,他很高,站在那儿显得很不适。 “房子太小了,不方便加洗衣机,所以衣服都是我自己手洗的。”平秋没由来的感到局促,仿佛被徐修远看穿了他生活上的窘迫。 “我住校的时候都是手洗衣服,习惯了。”徐修远说。 “你高中在哪儿念的?也是一中吗?” “嗯,班主任是刘光明。” “刘光明?”平秋眼睛微微睁大,“是我认识的那个刘光明吗?我高中班主任也是他,是教数学的对吗?” “是他。” “真的啊?那好巧,没想到我们高中班主任居然是同一个。我记得他带我们班的时候经常说他可能下一届就不教了,说是要去教育局上班,结果说了好几年,还是没去。” “他也经常跟我们这麽说。” “真的啊?”平秋笑着倚在墙边,“那我看他是吹牛了。” “你没有回去看过,学校百名榜上现在还有你的名字,但是你那次好像考得不太好,只有五十多名。”徐修远侧头看了他一眼。 “什麽百名榜?” “小礼堂前面楼梯下来,上教学楼的那段路边上,应该是你们高三一模的排名。” “小礼堂,教学楼,”平秋努力思索,“哦,我记起来了,应该是一模考,那次我确实考得不太好。其实一模之后,我都不太稳定,所以最后也考砸了。” “你报的第一志愿,我记得和我哥同城。” 平秋不自觉站直身体,腰背挺了挺:“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成绩没你好,就算你初中给他补习,他后来还是擦线进的普高。每次周六放学,我就在公交站等你们,我那时候特别好奇,你们学校不一样,为什麽总是一起上放学,好像是从小学就开始了,”徐修远问,“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好久以前的事了,确实记不清楚了。”平秋口舌干燥。 “也是。”徐修远没再往下细问。 晾晒完衣服,徐修远转回卧室。平秋正在拉窗帘,踮着脚去碰上面挂的塑料蜻蜓,拉着它的翅膀摆摆正。他的睡衣好像短了一码,抬手的姿势使得腰部露出来,他没察觉,还倒退一步仰头检查情况,听到窸窣的声响,回头才见徐修远进了被窝。 平秋要他先睡:“我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 “多少?”徐修远问。 “也不是很多,一会儿就好了,”平秋转念一想,“对了,我明天要上班,你打算怎麽办?” “全天的班?” “差不多算全天吧,我早上八点打卡,五点下班,晚上不值班。” “那我自己出去,下班来找你。” “好,可以,”平秋点头,“你自己出去要注意安全,钱要贴身放,不要丢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徐修远胳膊交叉放在脑后,眼睛看着天花板:“我知道。” 特意给他关了灯,平秋回到客厅继续往系统录学生信息。对着电脑忙活一通,他打声哈欠,将倒扣的手机转到手心,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耗完电,关了机。 看眼钟表,距离徐修远睡下不过半个钟头,平秋爬上沙发将双腿收在胸前,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房间拿充电线。 老实说,面对徐修远,他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这时盘算着万一人家没睡着,他贸贸然闯进去,大概就要吵着他;可真要两人一床一地铺地躺着,无论说不说话都要尴尬。 平秋直觉徐修远长大之后变得有些尖锐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他记忆里的徐修远和现在很不一样。 徐修远之前提起他总在周六那天去公交站接平秋和徐瑞阳,平秋说谎了,他其实还记得,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和徐瑞阳虽然考去不同的高中,但感情很稳定,每周上下学必然是一起的。平秋为了和他常联系,偷偷存钱买了一只国产杂牌的智能手机,两人只要一有空就会互相发消息,有时是抱怨学校伙食太差,有时是说上课上得头昏脑涨,还有时只是戴着耳机通无声的电话,平秋喜欢听他的呼吸声,徐瑞阳就笑他睡熟了还会打小声的呼噜。他们瞒着所有人谈恋爱,唯一知情的是当时在念小学的徐修远。 平秋记得很清楚,当时是初三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两边是发黄的稻草田,风很大,摇得世界万物都在哗啦啦地尖叫。平秋第一次被人亲嘴,紧张得连自行车的脚踏板都踩不准,眼睛也睁不开,不敢相信徐瑞阳对他居然是相同的心意。他们隔着彼此的自行车吻在一起,脖子都伸得长长的,平秋在徐瑞阳将舌头伸进来的瞬间松了车把,车身往旁边倾倒,他被带得脱离徐瑞阳的搂抱,于是坐地呆呆地望着他,彼此都不清楚这个情急的吻究竟代表什麽意思。 直至风里传来声音,徐修远背着书包追在后面,一张脸因为剧烈跑动而发红,他也不叫他们等一等,只是埋头在追。平秋两眼发直地看着徐瑞阳,看到他笑得那麽狡猾,心里那锅晃荡的糖水总算倾过来了,浇了一整锅。 后来他们彼此喜欢得最疯的时候,甚至会搪塞过徐家父母说是补习,却在徐瑞阳的单人床上搂抱着翻滚。他们发疯地接吻,发疯地互相抚摸,却也能在徐修远来敲门的时候飞快地离开对方的身体,端坐在桌前继续假模假样。 平秋那时候以为他和徐瑞阳永远都不会分开。 黑夜寂静,门口再度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平秋猝然惊醒,扶了扶发麻的右臂,轻手轻脚地赶去开门,没想到外头那人还是路洋。 “给你买了宵夜。”见屋里灭着大灯,路洋猜到客人是睡了,于是压低声音对平秋说。 “都和你说我吃过了,”平秋用气声答,“买了浪费。” “谁让你有时候没吃过都骗我说吃过了?”路洋趁机在他脸侧亲了亲,“洗澡了?” “准备睡了。”平秋习惯性弯腰帮他取拖鞋,动作又即刻顿住,“你的拖鞋给修远穿了,要不——你别进来了?” 路洋瞪他:“我给你送宵夜,你就这麽对我啊?” 平秋笑了笑:“我说真的。你把东西给我吧,我放冰箱明天吃。今天真的太晚了,你回去让小周他们都赶紧回家吧,别拉着他们续摊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啊。” “我知道我知道。”路洋答得敷衍,见平秋穿的圆领睡衣,一截脖子又细又长,他一时酒意上头,趁平秋转身将塑料袋放到饭桌的瞬间靠上去,双手揉捏他的后臀,嘴唇挨着脖颈用力地吮,得到平秋奋力抗拒后更是变本加厉,而直接将平秋翻过来,手掐着他的嘴唇迫使他张嘴,大拇指和食指卡在他的嘴边,无名指则伸进他的嘴里搅弄舌头。 平秋知道他撒酒疯,生怕惊醒卧室里的徐修远,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只好交叉双手抚在路洋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同时凑在他耳边小声地劝:“你别这样,家里有人——你别这样——都说了别这样!” 被推得手一松,路洋往后踉跄两步。大力拍拍额头,见对面平秋从饭桌上下来,两颊通红,单手抓着掉在肩头下的衣领,他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事,过会儿伸手摸摸平秋的大腿,见他不抗拒才往上抱。 “对不起,我喝多了,又太想你了,”路洋在他颈侧讨饶地吻了吻,“你说我们都多久没做了?我想你才控制不住,下次不敢了——行了,我都道歉了,你别绷着脸,难不难看。”
平秋的目光始终在卧室门和路洋脸上来回:“你道歉有用吗?好多次我说我不想弄,你非要弄,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了,对不起,我都改,下次肯定不乱弄你了,行不行?” “我不信你。” “啊,那我要怎麽说?”路洋见平秋表情有松动,故意逗他,“下次我把我自己捆了,跪着让你爽一次?你喜欢这样?” “你别乱说。”平秋面红耳赤,手按在他胸口用力推了一把。惊觉自己这声音量过高,他压低声音道:“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不生气了?” “……不生气。” “那你亲我一个。” 路洋故意讨吻,平秋又气又想笑,但还是在他嘴边碰了碰。 在窗边望着路洋被楼底久等的同事接上车,路洋又突然从另一边车门跳下来,仰头对着平秋在头顶比了一个老土的心,同事被逗得哈哈大笑,一左一后将他重新架上车。平秋觉得他肉麻,但心里还是甜蜜,尽管这种柔情蜜意有时更像一种自我慰藉,但路洋的赤诚和对待这段感情的认真,都让平秋偶尔会觉得,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折腾这点时间,平秋在进卧室前又用毛巾将颈间的酒气擦了擦。放轻动作上了床,他探头看了眼徐修远,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大概是真的睡着了,这下总算放下心来,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也闭上眼睛。 冷不丁有人出声:“他叫什麽名字?” 平秋惊得一抖:“……你没睡着?” “刚才外面有声音,醒了一会儿。”徐修远语气听不出异常。 “……我朋友过来给我送宵夜。” “他姓路?哪个路?” “道路的路,他叫路洋。” “哪个洋,徐瑞阳的阳吗?” “……” “不是?那是哪个洋?” 平秋呆呆的,半天才说:“是海洋的洋——你为什麽总要提到你哥?” “我哥?”徐修远在翻身,声音离得平秋愈发的近,“因为我跟你所有的记忆里都有他,不说他,我不知道和你还有什麽话能说。” “不是非要说从前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你哥哥也有好几年没见,说不定你现在和他说起我,他连我是谁都忘了。” “是吗?”徐修远发出声哼笑,“好像不是。” 后来不知道闲聊多久,平秋迷迷糊糊地睡着,朦胧间似乎有人上了半边床。他连梦里都不想给他人制造麻烦,于是自动地往旁边翻滚半圈,又因为习惯了仰躺的睡姿而重新调整身体,这导致他就挨在床沿睡,身侧留了大半的空位给徐修远。 但徐修远只是侧躺在他身边,双手双脚都放得规规矩矩的,只在许久之后,才伸手碰了碰平秋的嘴唇。 他见过平秋吻徐瑞阳的样子,也见过他被路洋按在饭桌上亲吻,甚至觉得平秋在这一个又一个的吻里被拆成了千份万份,而他徐修远就仿佛是有着变态收集癖的黄雀,不远不近地跟在这群蝉和螳螂的背后——他的目标是从所有人手里收集一个完整的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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