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斐没心情去琢磨他后悔什么,只是僵着身子充当一个人形枕头,想着他什么时候能说完了,好上楼睡觉。 何昊云可能累了,在乔斐肩膀靠了一会后直接趴到了他腿上,闭上了眼睛。 客厅里面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环岛门口的喷泉的流水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乔斐大腿有点发麻,他以为何昊云睡着了,想要起身,可是才稍稍一动,何昊云便条件反射般地捉住他的手腕,睁开眼看着他:“你不能走,我谁都没有,亲哥都恨我,我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像闷在云里下不来的雨。 乔斐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印象中的何家二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里谁都看不起。 何家二少从不允许别人看到他难堪的模样,谁都不行,就算在家里也向来端着架子。 可他现在很狼狈,脸上带着一点潮红,说话都说不利索。他也很少喝醉过,他的酒量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平时愿意拿白兰地当水喝。 手腕传来一点痛感,乔斐有点害怕,不知道何昊云现在在想什么。 他怕自己要是执意离开,或是说出什么何昊云不愿意听的话,他会不会发怒,最后只能斟酌着说:“我不走。” 这句话似乎让何昊云安心了些,他重新闭上了眼睛,身体放松下来。他的眉间一直紧紧皱起,薄唇绷成了一条线。 可能是想要让他眉间的皱纹松开,乔斐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到了何昊云的发顶,摸了两下。他的发丝很硬,摸上去有些扎手。 “别动了,让我抱会儿。”何昊云像只不想被碰的大猫一般,躲了一下乔斐的手,之后很快睡着了,脑袋枕在他大腿上,一只手松松地搂着他的腰。 乔斐僵硬的身子渐渐松弛下去,他冷淡地低头看着何昊云,发现他睡着之后并不可怕,眉间少了几分戾气,看起来年轻了几岁,说他大学刚毕业都不过分。 这样看着他,无论何昊云对他做过什么,乔斐都没有办法对他恨起来。 他甚至觉得何昊云有些可怜,也许何家二少自己也有一个恶魔,是他身后摆脱不掉的影子,在他脆弱的时候充当一个梦魇。 他怜悯他。 乔斐在想如果何昊云没有在这样一个压抑的家庭长大、没有一个把他往外扔的父亲、也没有一个整天在他后面搅浑水的哥哥,那他会不会善良一点,会对身边的人多存在一点善心。 但这一切都只是如果。 何昊云是个睚眦必报的恶魔,他背后有着破洞的翅膀,头顶有尖角,像《天鹅湖》里的恶魔一样,是白天鹅之死的罪魁祸首。 乔斐早就不为何昊云开心时施舍给他的善意而活了。 他也无暇去思考何驰杰是不是让何昊云变成恶魔的原因,他心里早就已经住下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很温暖,让他很安全,是冬天雪地里的太阳,更是甜甜的橘子糖。 这就足够了,他的心不大,装不下太多,乔斐更愿意奔向对他张开双臂的暖阳,而不是在原地等待一个恶魔有可能的觉悟。
第55章 《冬天的故事》从初七演到二月中,一共有八场演出。 昨天是闭幕演,从今天舞团就开始休假,下一个季度的演出从半个月后开始排练。 放了假,乔斐每天更加想念时旭白。他没事就坐在楼上阳台发呆,看着院子里种植的海棠花胡思乱想。 他也再没去过时旭白的公寓,一是怕何昊云发现,二是因为他不愿意一个人待在那里。公寓和时旭白在一起才是一个港湾,没有他,乔斐并不觉得那里安全。 时旭白一直没有回来,就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像是凭空消失了,而他给乔斐留下的记忆,就好像退潮时的海水,从来没有来过。 要不是看见那束向日葵和方钠石,乔斐甚至以为时旭白是他想象出来的天使,在他最灰暗时为了安慰自己而想出的一个泡影。 爱上时旭白是把自己投入狂风暴雨中的大海,他并不害怕,只因为身后的岸上已经没有他所留恋的人了。 那束向日葵被乔斐插在了最好看的玻璃瓶子里,他把它放在自己房间的窗台,让它能一直对着太阳。 乔斐已经很久没有养过花了,何昊云曾经送给他的花都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他不知道怎样将花修剪好,需不需要把叶子剪掉一些,根部剪短一点。他每天都会给向日葵换两三次水,觉得这样能够让花活得更久些。 那束向日葵是他唯一的寄托,他觉得只要花还开着,时旭白总有一天会回来,他只是被什么耽误了,那不是他的错。 乔斐习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给时旭白发一条信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反正时旭白从来没有回复过。 今天上床之前,他裹着毯子趴在房间的地毯上,想了想,慢慢打出了一行字,给时旭白发了过去。 【我今天在舞团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杯黑咖啡。不太好喝,太苦了,我觉得比你做得差远了。】 前面一条信息是昨天晚上发的: 【我想吃橘子味的软糖,还想喝橘子汽水,想去看电影,看星星,去博物馆闲逛。你回来了之后一定要带我去好不好?】 再前面的一条是: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更前面还有,乔斐几乎把生活中每一个小细节都告诉了时旭白,因为这样他觉得他还在这里,好像就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时旭白有没有看见这些信息,他有些希望他没有看见。乔斐不相信时旭白会骗他,他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他的心已经很累了,禁不住去怀疑他最爱的人,那样的话心脏可能会出现裂缝。 他觉得好像自己私藏在橱柜顶上的橘子糖被人偷了,只留下了一个空盒子,而盒子里似乎还带着一点甜甜的味道。 发完了信息,乔斐抱着毯子上了床,打算睡觉。他冲着窗户躺下,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窗外一点微弱的月光。 从时旭白没有回来的第二个晚上起,乔斐晚上开始不拉窗帘,只为了看见外面天空的一点点星光。其实城市里哪看得见什么星星,灯光太亮了,他只能靠着心中的念想,知道天空是有星星的,只是看不见而已。 乔斐刚缩进被子里,房间门就被推开了,何昊云穿着睡衣走进来,扶着门把手站在门口,命令道:“今晚到我房里睡去。” 乔斐不想去,躺在床上没动。 可这种事向来由不得他,乔斐被何昊云拽到了主卧,扔到了床上。何昊云的房间很大,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床大得能够睡下三个人。 床上的被子很厚,乔斐把自己裹了进去,将被沿拉到下巴,把它当成盾牌。 可何昊云让乔斐来好像就是为了陪自己睡觉,等乔斐上了床之后,他根本没看他,关了房间的大灯,走到了窗前。 “别……能不能别拉窗帘。”乔斐轻声央求他。 何昊云懒得理小孩什么奇奇怪怪的幺蛾子,走到窗前,窗帘被“唰”地一声拉上了。 星光被隔绝在窗帘另一侧,屋里一片黑暗。 乔斐安静了下来,在何昊云上床的那一刻小声说:“可是这样我就找不到我的面包屑了。” —— 向日葵在乔斐生日的那天枯萎了,嫩黄色的花瓣失去了它本来的颜色,变成了深橘色,显得暗淡无光。 乔斐趴在窗台上,轻轻用手掌将耷拉着脑袋的花朵扶起来,可是一松手它又垂下了头。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想着能不能用什么东西把花绑在上面固定住,可是没有找到。乔斐沮丧地看着向日葵,心里刺刺地疼,像是小孩不小心碰碎了珍贵的玻璃猫头鹰。 花已经开败了,再怎么照料也救不回来,他心里也明白。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追着太阳光的向阳花。向日葵也许永远都追不上太阳,可是他还是憧憬哪天能和阳光撞个满怀。 小时候觉得向日葵只要有了太阳就能一直活着,可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向日葵也有不再追随太阳的那一天。 乔斐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上过一个人,他曾经以为自己爱上了何昊云,因为他给过自己最最想要的一切,可他现在发现那不叫爱,那叫感激。 在过年放假的时候,时旭白带着乔斐逛遍了城里好玩的地方,只为了让他忘记令他难受的事情。他的情绪再低落也会因为时旭白说,快看!那边刚才飞过去了一只蜂鸟,而变得灿烂。 一个太阳永远会发光,会照亮一个人的整个星球。 所以乔斐爱上了他,他爱上了时旭白的那杯苦咖啡,弹得难听死了的钢琴曲,和那永远没有扎正过的小揪揪。 他愣愣地望着失去了生命力的向日葵,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在遇见时旭白之前,乔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他能在何昊云把他干到发烧后,第二天接着去舞团,哪怕是走路一瘸一拐也不吭声。可是他现在却因为区区一束花枯萎了,而想要哭。 乔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好像是得了什么病,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治好。 向日葵已经枯萎了,乔斐把它从花瓶里抱出来,可站在垃圾桶前,他又犹豫了。他舍不得把花扔掉,好像在割舍什么他永远离不开的东西。 哦,想起来了,他并不喜欢花。 乔斐最后把一朵最大的向日葵花朵小心地剪下来,夹在了那本有着时旭白的杂志里,紧紧把它搂在怀里。 原本这本杂志证明了这世界里有一束专门属于乔斐的太阳光。 而现在这本杂志证明了乔斐爱他,不管多久都会等他。 乔斐在床边坐下,愣着愣着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二十一岁了。 他没过过生日,也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不知道有人陪着吹蜡烛是什么感觉。在这之前,他也从来不屑于过生日,长不长大一岁对他来说不重要,可是他现在却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听他和自己说一声我爱你。 乔斐抱着夹着向日葵花瓣的杂志,轻声对自己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也许这稍微特殊的一天给了他一丁点零星的勇气,他慢慢下了楼,想要试试一件早就想尝试的事情。
第56章 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 乔斐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组织着语言,没敲门,直接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何昊云坐在书桌前面的牛皮转椅上,听见响声,用余光瞄了一眼他,说:“忙着呢,没事别来烦。” 他的语气冷淡,声音低哑。 乔斐竭力克制住遵从何昊云命令的本能,逼迫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在书桌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他默默吸了一口气,不给自己时间反悔,说道:“我想走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没说清楚,何昊云也没听明白,只是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字,眉头都没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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