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阿廖沙涨红了脸,说:“我会走在队伍最前面!” “我听说你哥哥在第九步兵营?”佩特罗夫上尉好心地问。阿廖沙却低下头,小声地反驳道:“他不是我的哥哥。” “可你期待见到他,是吗?” “是!”阿廖沙欢呼说:“我就是为他来的!我要找到他!” “那你快找到了,幸运的小家伙。” 佩特罗夫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找来参谋继续拟定作战计划,三人汇报完毕后出了指挥中心,叶戈尔不满地嘟囔:“该死的火腿,迟早我会弄上一箱来。” 他摇头晃脑骂骂咧咧地走了,去林子里巡逻,他认识很多植物,会给大家采摘浆果和草药。平日里笑呵呵的尼古拉却在今天很沉默,他注视叶戈尔离去的背影,悄然叹气了一声。 德国人何止有充足的补给,他们的装备精良,弹药充足,要是真打起来,上次的好运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如今24区的平原,25区的高地都已经被他们渗透,他们已经很近了。近到仿佛抬头就可见。 是吗?抬头真的会看见吗?阿廖沙懵懂地眯起眼睛抬头,林间掠过清风,树影摇晃,发出悦耳的沙沙声。突然传来熟悉的嗡鸣声,眨眼时间,阿廖沙就从被阳光晕开的不甚清晰的视野里看到几架德军的轰炸机。 “轰炸!” “德军的轰炸!” 惊叫声四起,全营瞬间做出警戒和规避。一枚炸弹落下,尼古拉当即做出反应,把阿廖沙护在身下,爆炸的汹涌的热浪将两人推了好几米远。营队里顿时火光四溅,硝烟弥漫,巨大的爆炸声响让阿廖沙有一瞬间失聪,他用力摇头,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刚缓过神,一股温热就从他的脖颈处流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全是热乎乎的鲜血! 他惊诧回头,看到一块弹片狠狠扎在尼古拉的肩膀上! “郭利亚!”阿廖沙反手抱住他,把濒临昏迷的尼古拉往就近的掩体里拖,可他的身躯是如此庞大,阿廖沙使出狠劲儿,脸憋的通红。此时佩特罗夫上尉和参谋们也从指挥中心钻了出来,指挥大家进入掩体。 “热尼娅!”佩特罗夫上尉朝战地医院挥手喊:“组织护士救助伤员!其余士兵顺着掩体前往前方战壕!机/枪手,狙/击手立即就位!” 热尼娅灰头土脸地从半边倒塌的战地医院爬出来,顺便拖出一个被砖石压断腿正撕心裂肺哭泣的年轻女护士,她擦了擦清秀面庞上沾染的泥灰和血迹,抄起一个担架,冲到正在战火中艰难地将尼古拉往掩体里拖的阿廖沙身边,大声喊:“把他弄到担架上!” 两人合力把尼古拉翻到担架上,阿廖沙这才发现尼古拉的背后被烧灼一片,军服都淹没在血糊糊的伤口里,他心疼地眼泪直掉,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也被四溅的泥土划了不少血口子。他咬牙和热尼娅两人颤巍巍地把尼古拉往战地医院后方的完好疗养处抬,突然,远处的前线开始了密集的枪声。 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怔怔地回头望。 “没关系的。”热尼娅挤出宽慰的笑容,“我们需要相信指挥官同志,抬吧,阿廖沙,尼古拉可不能死,他是我们最好的侦察兵。” 轰炸持续在营地以及营地周围,战地医院除了半边被炸毁疗养处依旧完好,德军还算有良心没有继续轰炸医疗人员,等他们拨开浓烟走到疗养处的空地上,世界仿佛都变清晰了。 阿廖沙和热尼娅安置好尼古拉后,两人又重返轰炸区,抬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轰炸结束,阿廖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他强忍疼痛,找来纱布缠裹了几圈,捡起一把SVT-40半自动□□,背起弹药箱就往前线的战壕跑。 佩特罗夫上尉的望远镜中,现出阿廖沙跑出林子的营地的身影,他恨恨骂了一声,只能无奈看到那具小身影跳进战壕,架起了□□。他抓起电话对前线战斗人员进行部署,眼睛却难以从阿廖沙身上移开。 “不省心的小家伙。”他暗暗骂道。 战壕里,如雨的子弹打在前方,不时从阿廖沙身边飞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冲锋的德军,扣下扳机,步/枪顿时突突突发出密集的火力。巨大的后坐力撞的他锁骨生疼,他不得不用后脚将自己怼在战壕边上,继续移动枪口,保持火力的均匀覆盖。 前方的子弹飞溅起泥土,四射蹦到阿廖沙的嘴里,他刚低头啐了一口,一枚子弹就擦着他的脑袋边儿掠过。他惊恐地尖叫,倒在战壕里,捂住自己受伤流血的头。烧痛让他控制不住眼泪,胡乱蹬腿。有那么一刻他想扔掉枪,爬回到安全的地方。可在恍惚之后,他颤抖着从军服的衣兜里拿出两张照片,盯着照片,他稚嫩的面庞在血色中逐渐显出不属于少年的杀意。 他抹去脸上的血,爬起来再度架起了□□,无情地输送火力,直到掌心的血渗透绷带,直到食指再也无力扣下扳机,直到双腿无法支撑站立的身躯,他轰然倒了下去,逐渐灰暗的视野里,他的目光拨开浓密的硝烟,看到了澄澈透明的天空。 他听到了,枪声炮火倏尔消失,只有那道声音。他说,看呐,睁眼看呐!那是蓝色!澄澈的蓝色!透明的蓝色!瓦西里眼睛的蓝色!
看呐!蓝色! 阿廖沙笑了,因为蓝色中他看到了瓦西里。 对他笑的瓦西里,拥抱他的瓦西里,亲吻他的瓦西里。 ——是阿廖沙的瓦西里。
☆、Chapter 4
“你总喜欢看我的眼睛,为什么?”瓦西里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用手捂住善睐的眼睛,不让阿廖沙看,阿廖沙气得去掰他的手。 “我要看!”他大声嚷嚷,扑倒瓦西里怀里撒娇,瓦西里败下阵来,哈哈大笑地抱住他。阿廖沙便趁机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瓦西里又脸红起来。 “你脸红的时候,就像红牡丹。”阿廖沙傻乎乎地抚摸瓦西里滚烫的脸颊,凑上前去,跪在他面前,小手撑着初春软绵绵的青草地,抬头仰视他,“因为瓦夏的眼睛是天空的颜色,所以我喜欢看。” “那这么说,你也喜欢看天空咯?” “嗯!”阿廖沙用力地点头,“我喜欢看天空,不过,我是因为你的眼睛而喜欢看天空。” “为什么?”瓦西里暗暗地低下头,心脏扑通乱跳。阿廖沙更近了,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他用凉冰冰的鼻尖摩挲瓦西里的下巴,黏糊糊地说:“因为我喜欢瓦夏,我爱瓦夏。”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瓦西里不知所措,他背过身,大口呼吸,掩饰自己的慌乱。可他越发滚烫的脸颊出卖了他,他的心暗自狂喜,却又因为负罪感感到沉重无比。 他回头看阿廖沙,男孩懵懂清澈的眼神让他的心尖儿都快化了,可他还如此幼小,小到并不能弄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爱呢?瓦西里也不知道,他才十六岁,虽然他在学校里是优秀团员,是学生干部,可学校里不教授爱情,更不会教授他这种异于常理的爱情。他混沌惶惑,紧张不安,可只消触碰到阿廖沙那双纯真的眼睛,他的心就好似被剃刀狠狠刮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张开双手,任阿廖沙冲进他的怀里,匐在他身上,赐予他一个又一个绵长的亲吻。河岸的草地记录下少年萌芽的爱恋,他注视在风里撞击彼此的白云,蓝得透明的天空,瓦西里感受怀中男孩的嘴唇的温度,像麦芽糖般甜蜜和柔软。他在享受,却自私地没有回应——这让他感到无比后悔,因为那时他并不知道,留给他们这样悠闲无虑的时光并不多。 此刻困扰他们的,无非是长笛跑了的音调,自行车的车轱辘被石子压坏,棉衣裳上沾上了泥巴,青草地上的夕阳消逝太快,让人疑惑而又着迷的青□□恋。而战争,他们对其一知半解的战争,正在悄然降下阴影,将他们以及他们深爱的国家笼罩在内。少年和男孩从未想过,深爱自己的家人们会在瞬间离去,他们会扛起武器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彼此也会分离如此长的时间…… 阿廖沙发着哆嗦醒来,他打了个冷噤,被泪水濡湿的睫毛翕动,随后完全睁开来,露出亮晶晶的、却疲惫不堪的眼睛。他看到热尼娅的身影晕开在昏沉的灯光中,就像一场梦。 “哦,阿廖沙,阿廖沙,你吓坏我了!”热尼娅俯下身把他抱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拼命往下掉,阿廖沙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沙哑着嗓子说:“热尼娅,我想喝水。” “我给你水,好阿廖沙,我给你热水。”热尼娅用陶瓷缸接了热水过来,把阿廖沙身下的枕头垫高,悉心地喂给他喝。直到阿廖沙苍白的小脸儿在热水的滋润下有了几抹红色,热尼娅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 “佩特罗夫上尉会给你一个教训的。”热尼娅说,“但我会为你求情,看在你受伤的份上。” 阿廖沙对于行将到来的惩罚而战战兢兢,佩特罗夫上尉不允许他上战场,整个营队都不允许,昨日是他第一回,因为尼古拉倒在他的身边,精神上的剧烈震颤和内心深处的仇恨让他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他在上尉面前是如何发誓要保护好自己,不为营队添麻烦。 “求你,热尼娅,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去军校,我就要待在部队里,和你们在一起。”他眼泪汪汪地哀求,“我会好好听话,真的。” “哦亲爱的,你得说服佩特罗夫上尉。”热尼娅撇开他额间汗湿的头发,用毛巾擦拭他受伤的额头。 “郭利亚呢?他好些了吗?”阿廖沙挣扎起身,环顾昏暗的病房,他在离自己三个床位的地方看到了昏迷的尼古拉。他平躺酣睡,整张床铺都在随他的呼吸而起伏。 “他只是被震晕了,受了点外伤,但他很快就会恢复的,你看,他那么强壮。”热尼娅宽慰阿廖沙,轻轻地把他摁回床铺里,给他掖好了被子。 她喜欢阿廖沙这个孩子,大家都喜欢他,因为他们在这里战斗就是为了这些孩子。当他们看向阿廖沙的时候,心中总会浮现另外一些面孔。那些面孔或是鲜活,或是变成暗淡的灰色,但总是令人思念。他们将爱与思念投入在阿廖沙身上,热尼娅尤其如此,因为她的小卢申科就和阿廖沙一个年纪。他在一年前死于德国人机枪扫射的子弹下。 阿廖沙将手缩回被子里,摸到自己身上柔软的棉衣时低声惊呼,连忙抓住热尼娅的手,问道:”热尼娅!我的军服呢?” 热尼娅莞尔一笑,从护士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你是在找这个,对不对?” 阿廖沙如释重负地微笑,从热尼娅手中接过照片,脸上浮现羞赧的红晕,“没错,好热尼娅,这是秘密。” 照片上,瓦西里自后把他抱在怀里,在丁香花园中凝视镜头,少年金色的头发在黑白照片上仿佛也闪耀金灿灿的光泽,他上扬的唇角就像夏日的弦月。阿廖沙背贴少年的胸膛,笑得五官都挤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很快乐,拥有纯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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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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