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听:“你在哪?” 许寄一顿,“你回到家了?我很快就到。” 黎听提着的心松了一点,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带上了点撒娇,“你出去怎么不和我说?你不是还走不了吗,乱跑什么?” “忘记了,”许寄完全没有和别人交代行踪的习惯,毕竟除了黎听,他没和别人同居过,“下次和你说。” 黎听心情又好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和对方分享喜事,“好,我今晚做大餐,你快回来。” 他哼着调子准备材料,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黎听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他洗干净手,把围裙脱掉,快步走向门口,“你回……” 黎耀行看着自家小儿子灿烂的笑容一点一点落下。 黎听所有的兴致在看到来人时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他的继母哪里还有阔太太的样子,出门都不化妆了,眼角皱纹横生,脸上带着泪,“黎听,黎听!算我求你,你把我儿子还我……” 黎耀行也没了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两鬓头发斑白,神色憔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黎越能平安回来。” 黎听没说话,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指动了动,巨大的、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刹那涌上喉咙,要将他淹没。 黎耀行那么高傲自大的一个人,竟然能为了黎越低微到这种地步。 二十年,事到如今,黎听早已不会愤怒了,他只觉得“凭什么”。 他很想质问黎耀行,很想大声地吼出来。 凭什么同是你的儿子,我却不配得到宠爱。凭什么我被咬被打时,作为父亲的你却能熟视无睹。凭什么从小到大,你可以偏心得那么严重? 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看到自己所谓的哥哥被黎耀行抱起来,他多期待自己也能坐在“父亲”的手臂上。 他还不够乖吗? 凭什么。 不公平。 。 。 。 。 。 不公平!!! “无论如何,”黎耀行抓住他,“他也是你的哥哥,你手下……” 黎听猛地甩开黎耀行的手,怒道:“滚!” 黎耀行被拂得差点摔下台阶。 黎听压着唇角,下颌线冷硬,他森冷道:“怎么不见黎越欺负我的时候,你对他说,好歹我也是他弟弟?” 黎耀行咬牙,“是我……” 瞧着自己父亲低声下气的模样,黎听又变了脸,他笑起来,笑容艳丽。 他拉开袖子,左臂的最上方赫然是一个呈牙印形状的疤,声音温和,“你看呀,这个是你眼睁睁看着他咬的吧?” 他像是真的疑惑,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不和他说?” 黎耀行沉默片刻,苦涩道:“你已经把公司毁了,我们也过得很惨了,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我们抵消了,成不成?” 黎听愣住了,垂着脑袋,默不作声,两边的长发遮住大半的脸。 但黎耀行看到,阴影下,对方的嘴角渐渐扬起来,笑容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黎听忽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原来仅仅这些事,就可以抵消他受到的一切吗? 原来他那么廉价的吗? 他猛地抬起头,伸手攥住黎耀行的领子,一个用力拖到面前,“你是不是以为,你提供了一颗精子,我就不敢打你啊?” “放……”黎耀行似乎是料不到对方竟然动手,他被拽得有点呼吸不畅,脸都涨红了,不停去拍打黎听的手,“疯、疯子……” 黎听笑了一声,拳头握紧,朝黎耀行的脸上挥过去。 女人尖叫。 “啪”的一声清脆,黎听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他还未看到来人是谁,就被扣住了后颈一扯,额头磕在坚硬的肩膀上,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过于快,他睁着眼睛,头嗡嗡响。 只来得及感受此时此刻,他后颈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随后顺着后脖子上的骨头往上摸,直到按住他的后脑勺。 黎耀行捂着脖子,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一幕,原本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像瞬间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地、安静地伏在许寄的肩膀上,异常乖巧。 “黎越已经回去了,”许寄说,“但要是你们再搞什么幺蛾子,我不介意下次还给你们一具不会动的。” 黎耀行被震得说不出话,他望过去,一秒移开了视线,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发着抖,“不、不会……谢谢,先走了。” 他踉跄着转身离开,坐上车后,却一时半会没启动。 女人急了:“老公!做什么!快回去!黎越说不准要去医……” “闭嘴!”黎耀行吼道,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一个后生仔吓到。 当时,许寄的眼睛幽黑得隐隐透出血光,直直盯着他,整个人迸发出强烈的杀意与寒冷,像是一只护着幼崽的野兽,让人不寒而栗。 等人走后,周围重新恢复了静谧。 两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许寄沉声道:“黎听,不是你的问题,不要乱想。” 他想对黎听说:其实你已经足够坚强,也足够勇敢了,可以了。 从童年开始,长期的打压与暴力,没有长歪已经很不错,更遑论在接连不断的挫折和打击下,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挺过来,疲惫地往上爬,上进地为自己的事业努力奋斗着。 纷乱的思绪断开,黎听看着两双碰在一起的鞋,瞳孔微微放大。 许寄:“不是不让你打他,只是哪怕再不想,他也是你爸,打亲爸会遭雷劈。” 黎听不出声,半晌,才抬手抱住对方的腰,闷闷不乐地说:“你好迷信啊。” 许寄接受这个说法:“对。”
第53章 “那你要先帮我。” “老d……板,”司机在旁边呆了很久,不得不很没情商地喊,“那个……” 许寄侧头,下颚蹭过发丝,道:“你先走吧。” 黎听也跟着侧脸,只露出一只眼睛,他认得这个人,许寄工作室里的一个场工。不过,他印象里许寄并不怎么和这个人讲话,今天是为了什么,拖着伤腿也要出去,和这个人。 什么关系? 突然,许寄想起什么似的,对黎听道:“现在也晚,别煮饭了,出去吃吧。” 黎听被推着额头起来,刚想说不要,就听见许寄继续说:“瓶仔,一起。” 黎听审视的目光重新给到了这个男人,平头,小麦肤色,正气凛然的老实长相,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 “瓶仔”立刻原路返回,眼睛都亮了,“好啊!去吃烧烤吧老大!喝啤酒!” “介绍一下,”许寄转过身,对黎听说,“李嘉平,我的高中同学。” 已经习惯被称为“工作室员工”的李嘉平错愕,“诶?这是可以说的吗?” 许寄“嗯”了一声。 李嘉平便扬起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黎老板你好,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黎听心情不太妙,他载着许寄跟在李嘉平的车后,开了大半小时,终于到达吃饭的地方。 只是……他扶着许寄站在路边,看着面前的环境,明显有点迷茫。 许寄这样的人,去的饭店最起码得五星级吧?现在这一处邋里邋遢、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是怎么回事? “那边就是我们的高中,”李嘉平热情地介绍道,“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这吃东西,这里的烧烤特别正!” 正?黎听皱眉,正宗? 刚拉开塑料椅子,老板娘嘹亮的粤语就飙了出来,明显很熟络的样子,“诶哟我睇睇,边个黎佐啊?呢个唔系三街霸王仔咩?” 许寄闭了闭眼,同样用粤语道:“每次黎你都噉港,好丢假。” 黎听越发迷茫,一句听不懂,但不可否认,许寄说粤语时的音调会比说普通话更低更沉,听得他耳朵发麻。 李嘉平也加入对话,笑得爽朗。 只有黎听一人坐在油腻的桌子前,他的心情越发低下,其中难得带着点无措,因为融不进……肩膀忽然一重,他侧头,看到许寄指骨分明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黎听眨了下眼,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哪知和老板娘说完,又有五六个人趿拉着拖鞋来了,一见许寄,一声声情真意切的“大佬”脱口而出。 “大佬!” 黎听开始觉得荒唐了,许寄之前到底是什么人啊? 因为那边同行的人有听不懂粤语的,那人就用广普介绍道:“我们一中掌管三条街的老大!” 黎听:“……?” 许寄:“……你们好。” 好不容易坐下,黎听:“你之前到底……” 许寄打断:“掌管三条街的古惑仔。” 李嘉平觉得冤枉:“老大你把我们说得跟那些地头蛇小混混一样。” 许寄:“难道不是吗?” 李嘉平一噎,半晌不情不愿道:“那我们也是正义的大混混!” G城私立学校校园暴力的现象其实比公办的要多。 许寄初高中时期,父母对他的掌控最为恐怖,也就导致了这是他整个人生中最叛逆的时候,处处和父母的要求反着来。 要学习成绩好,许寄偏做末尾;要做三好学生,许寄偏惹事生非;要他听话懂事,他偏打架斗殴。 网吧、酒吧、桌球吧是他的老家,吸烟喝酒打牌一个不差。 “号外号外!许寄又和人在校门口打起来了!” 教室安静了片刻,随即男生呼啦啦地往外涌,女生担心地往外小跑,教导主任也往外冲。 许寄穿着蓝白校服,利落干净的短发,颧骨上有几条清晰可见的血痕,正渗着血。 明明是十恶不赦的角色,可大家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因为许寄不同于一般的坏学生,他很神奇,只打坏人。 打学校里霸凌弱者的高年级,打欺负女生的烂仔,打 骂他将来是个杀人犯的老师。 “许寄,”同班的一个女生忍着眼泪,“我感觉最近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人跟着我,你能、能不能帮一下我?我请你喝奶茶……” 许寄:“嗯。” 最后他把一个猥琐老男人扭进了派出所。 掌管三条街这个名号也不是虚的,他追过偷便利店几十包辣条的小孩,去过卖菜老伯家里修电灯泡,爬过暴雨天的树把流浪猫从上面拽下来,打过来烧烤店闹事的群架。 总的来说,除了听课学习,他该干的事都干得差不多了。 可也因此,他不停地在受伤,不停地流血,不停地被叫家长,但许寄爽了,他只要看着他爸妈破口大骂的样子就爽。 “那时候太中二了,”许寄一口咬完了一串的牛油,“也不怎么懂事。” 李嘉平:“哪有啊老大!真的,我毫不夸张,虽然这么说很肉麻很那什么,但那时候很多人把你当神你知道吗?” 李嘉平,因出身农村、长相黝黑老实而被学校里的太子爷欺凌,被许寄路过出手相救。 “你也别说当时我为什么不敢反抗,我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嘉平喝了一口啤酒,“可那时候的我就是很害怕啊……。怕得全身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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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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