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的眼睛内眼角稍往下压,眼尾靠后微微翘起,有点下三白,没有表情看人的时候十足清冷和疏离。相由心生,仅从一双眼睛就能看出来他原本就是寡言冷淡的人。 是啊,他所有的热烈都给了牧星野。 给了5年前的牧星野。 他又说:“我们已经结束了,在5年前。” 空气陷入沉寂,牧星野的勇气再次被打碎,在阳光下一蒸,再也寻不到了。 言和说完“结束”的那句话,就没再开口,还是淡淡地看着他。 牧星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不好看。 他终于慢慢低下头,嗓音微颤:“对,你说过了,是我自找的……” “可是,可是,我现在……”他想说自己现在已经改好了,可是又觉得说不出口,改好了什么呢? 他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恶行,非要说的话,那也不是他的错。 好像也不对,如果不承认自己有错,那就全是父亲的错了。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勇气用尽,力气也没了,他不敢抬头,刚刚一往无前冲进来的勇士,只一个回合,就要落荒而逃。 一个电话接了进来,适时打破了这场艰难的对话。 言和接起来,简短地回复着,在说公事。 牧星野感觉自己多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他想转身逃出这间屋子,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一颗心不上不下的被吊在火炉上烤,鲜血淋漓。 言和不知何时已经挂了电话,突然向他走过来。 牧星野像是惊吓过度,被他的动作惊得抬起眼。言和这才发现他眼尾通红,带着红血丝,就刚才这一会儿的工夫,似乎已经哭过一场。 但眼里又没有泪,是否哭过的事情便有待考量了。 言和眼底滑过一起闪动,视线从他的眼尾扫过脸颊和唇角,脸色肉眼可见的比刚才更冷了。 脸上的伤有点难看,牧星野出门时特意找了一盒遮瑕膏擦了擦。他现在常备遮瑕膏,大部分时候挺管用。 主要也是因为万顷打人很少打脸,不小心打到了,只要不重,一盒遮瑕也能让牧星野安心出门,不用担心被人当成不良少年。 但遮瑕效果再强,伤口也是在那里的。 “脸怎么了?”言和问。 “嗯?”牧星野没反应过来。 见言和视线还在自己脸上,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唇角,结果力度没掌握好,又拍到了刚刚结痂的伤口上。“嘶”一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又想到言和还在看他,牧星野赶紧把手拿下来,没经大脑说了一句:“没事,没事,不疼。” 言和比他高很多,微垂着眼角睨着他,看他手慢脚乱地解释和撒谎。 也看他说完“不疼”之后,又迅速通红的眼眶。 这次距离近,因此言和很快就看清了他眼角那一点湿滑的、带着反光的水痕。 牧星野已经好多年没说过“疼”了。 现在的他,早就从心里,从嘴里,都学会了说“不疼”。 可是言和那一句问,让他觉得很疼。 身体传输疼痛的神经好像突然恢复了机能,迟来地把昨天受到的所有伤害和痛楚传递到今天的大脑里,让人疼得意识混乱,疼得视线模糊。 他19岁那一年,正读大一,和言和分开的前三个月,两人周末一起去爬山。山不高,就在他们两家住宅区的后面。 就那么巧,路上碰上两个小混混,看他们穿着气质不像一般人,在山路上拦住去路,痞笑着要钱。 牧星野当即骂了一句,就要上前干架,被言和拖住手扯到了自己身后。 言和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钱包拿出来,抽出里面所有现金,扔到那两人面前,说:”拿了钱就快走。“ 那俩人对视一眼,意外这人这么好说话,便把刀收了回去。 本来拿着钱走了,也就没后来的事了。可是其中一个小混混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以为言和妥协是因为惧怕,也或许以为还能从这两人身上捞到更多,临走了又起了坏心思。 ”喂,你!“小混混指一指言和身后的牧星野,”手表脱下来。“ 牧星野手上那一块星空腕表,是顶级品牌的私人订制款,表盘上镶嵌着99颗蓝钻,组成了一颗星星图案,寓意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星星,是他16岁生日时,言和送给他的,表盘后面还刻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言和也是在送了这块表之后,跟牧星野表了白。可以说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是牧星野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的东西。 言和知道要坏。 没等牧星野再次跳脚之前,他迅速上前将其中一人反手推出去,在另一个人扑过来时,一个侧身拧住对方手臂,那人手中的刀哐当落地。 牧星野把刀捡起来,一脚踹翻试图爬起来的小混混:”抢我的东西,你也配!“ 保镖和警察一起来的,很快将那两人带走。 他们也没了爬山的兴致,懒洋洋地往山下走。牧星野耷拉着脑袋,脚下的小石子踢得劈啪响。 言和揉揉他的头发,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我没发挥好,”牧星野答非所问,“想穿回去再踢他两脚,竟然想要我的表!” “他也没碰到啊!”言和有些好笑。 “看也不行,我的星星都被他看脏了。”牧星野强词夺理了一阵儿,又把气撒到言和身上,“都赖你,一开始就上去把他们踹飞不行?非要给钱,给了钱就不用动手了?还不是一样,该有的流程一样没落下。” 他兀自抱怨了一会儿,没注意沉默下来的言和。等他注意到了,发现言和的脸色有些难看,便立刻住了嘴。 “那个……言哥,你生气了?”他怂怂地小声问。 言和停下步伐,一只手抬起来搭在牧星野肩膀上,拇指扣着他微凸的锁骨,隔着薄薄的衣料去感受掌心里的温热。鲜活的、热烈的、深入骨髓的血肉和灵魂,都是来自于最爱的这个人。 这是言和自己一个人的至宝,是别人不能看也不能碰的。 “冲动和热血很容易带来伤害,他们带了刀,就算打不过我们,也难免在争斗中相互受伤。”言和顿了顿,看着牧星野认真地说,“我不会拿你去冒任何的险。” “也不会让你有一丝丝疼的机会。” 以前的牧星野,在言和面前特别会恃宠而骄。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就能整出一部大剧,被蚊子咬一口,都能在言和面前哭成重伤不治。 娇气得要命。 当然也只是要了言和的命。 两个人大概同时想到了这段往事。又同时陷入沉默。 言和别开眼,还是没什么情绪地说:“你回去吧。” 牧星野慢慢转过身,他身后就是门,一步都用不了就能到门口。手按到门把手上时,言和的声音又传来:“等等。” 牧星野的手顿住,背对着言和,没动也没说话,静静等待着发落。 言和脚步声走远了,又返回来,而后一只手从肩后伸过来,手指夹着一管药膏。 “拿着。” 牧星野紧紧攥着那管红色的药膏,像捧着一件绝世珍宝。他快步走出言氏大楼,又冲出街口,全身伤口似乎也不疼了。 在言和办公室里,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突然又活过来了,接过药膏之后打开门就跑了。 等到坐上地铁,他才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偷偷给自己比了个赞。 言和跟他说“早就结束了”,让他“回去吧”。 可言和也送了他药膏,也没有让他拿走饭盒。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跑得太快,言和来不及把饭盒还给他。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又重新收拾好了那颗差点要落荒而逃的心,暗暗给自己又坚定了信心,只要肯努力,追回言和指日可待。
第6章 第6章言哥,你等等我 牧星野回到家,才想起来忙了一上午还没吃东西。给言和煲的汤还剩下一些,他唏哩呼噜一口气全喝完了,舔舔嘴唇,再次对自己的厨艺表示赞赏。 大脑亢奋的时候,不觉得身体怎样,现在平静下来,闷痛感便一波一波袭来。他洗了手脸,小心爬上床躺下,闭上了眼。 一口气睡到下午3点,他醒来便摸索着枕头下的电话,给吉哥拨过去。 下午4点半,吉哥照例在苏荷门口抽烟等他。 “真是一晚上都不能耽误你挣钱。” 吉哥扔了烟蒂,调侃他一句。 他戴了顶帽子,光线又黑,吉哥并没觉察出不对,上前就往他肩上拍了一掌,这一掌啪的就把牧星野拍到了地上。 “吉哥,你轻点。”牧星野赶紧笑着讨饶。 吉哥脸色变了,把他拉起来:“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牧星野赶紧说,“昨天在UH出了一点小意外。”他简略把昨天的事情说了说,大概意思和何经理理解的差不多。然后又解释,那客人只是一时兴起,以后他躲着点,估计也没啥大事。 酒吧里现在没什么客人,吉哥拉他到灯下细细看他的伤口,又想脱他衣服看看身上,被他躲过去了。 “吉哥,真没事,我保证,今晚上不耽误干活。” “既然老何给你放了假,你就在家里歇着,又跑出来做什么?” “多干一晚,就能早一天把钱还上嘛!”牧星野笑容明晃晃,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吉哥你不会不给我开工资吧!” 看他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吉哥也只好作罢:“那你只干上半场,下半场回家睡觉。”然后又补了一句,“工资按整场给。” 吉哥真的只让他干完了上半场,便催着他赶紧回家。其实就是吉哥不催他,他也实在站不起来了。 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出了酒吧街,看看时间,还有一趟末班公交可坐,便慢吞吞走到公交站牌坐下等车。CBD就是好,午夜12点也会有公交来,载着忙碌到夜深的人归家。 公交车停在他跟前,可能是因为他上车的动作很慢,司机看了他好几眼。他抱歉地冲司机笑笑,司机看他不像是喝多了,大概以为他有隐疾,也不催他,反而温和地说了一句:“不急,你慢点。” 牧星野笑着说“谢谢”。 他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太多了。刚开始万顷动手的时候,他几乎一个星期爬不起来,现在只要不伤筋动骨,他睡一晚就能正常走动。倒不是万顷下手轻了,而是后来次数多了,他的抗击打能力越来越强。 其实他不怕万顷动手,他怕的是万顷失控。 昨天被他逃过一劫,或许是他一副拼命的架势让万顷就算有其他念头也觉得索然无味,但是他也明白,万顷是有意放过他。 不然他根本出不来那间包厢。 他又想到言和。 言和不知道有没有听过那些流言,不知道会不会多想。 他的言哥,不应该被这些事污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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