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西装的女士面露惊讶：“包括剪辑？”
“包括拍摄和剪辑。”
HR露出类似惊喜的神情，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道：“这只是个简单普通的二十分钟初面，这样会不会成本过高？”
“万一没通过，您不觉得过于浪费您的时间吗？”
戚瑶摇摇头，“我不怕浪费。”
“把时间花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无论好坏，都不是浪费。”
玻璃的另一边。
喻嘉树动作蓦然一凝，定定地看着她。
他眉眼轻扬，瞳孔漆黑幽深，偏狭长的眼里闪动着细碎的光芒，若有所思。
我不怕浪费。
声音轻柔平缓，主谓宾齐全，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不知道为什么，依然在他耳边环绕。
她像棉花糖里包裹着的坚硬糖芯，远看柔软细腻，内里是什么模样，却要触到底才知。
“天啊……”
周漆感动得恨不得以头抢地，热泪盈眶，“我女神好厉害。看啊！这气质，这思想，太完美了吧。”
喻嘉树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话。
周漆含着热泪大力夸赞，“人家不是花瓶！是实心的！”
“……”
喻嘉树回过神来，很轻地挑眉，垂眼看了眼时间，缓慢转身，松松拎着外套往外走。
“实心的是什么。保龄球？”
“……”
周漆无语，满脸的敬佩和感叹还没换下去，依依不舍地看了里面坐着的人两眼，赶紧追上去。
“诶，哥，你之前是不是也说过一样的话？”他边追着前面人的脚步，边皱着眉思考。
“什么。”喻嘉树漫不经心地应。
“就是说风行太注重公司价值，不把重点放到个人身上，太宏观太虚浮了。”
到了下班的点，走廊上不少员工，招呼着他。喻嘉树略一颔首回应，边散漫地回他，“是么。”
“记不清了。”
周漆：“……”
明明前几天才说的好吗！我不信你不记得了！
他呼出一口气，敢怒不敢言，跟着喻嘉树进电梯。
视线从反光的镜面上不经意一掠，发现他嘴角微勾，眼尾上扬，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虽然很浅淡，但他确实在笑。
周漆：“……”
有点摸不着头脑。
栗子手里拿着戚瑶的帽子和口罩，暗自打量她的神色，一边往前走，一边担心她紧张结果，插科打诨地找点话来说。
“瑶妹，刚你面试的时候，清蔓给你发了好多消息。”
戚瑶落后栗子两步，还在想刚才的事儿。
HR跟她说三天内出结果，她点头谢过，然后一出门就碰到赵敏。对方笑意盈盈地跟她打了招呼，悠然进了会议室的门，似乎是排在她后面。
按分组来算，赵敏应该和她是同一个题。
一面人数少说上百人，偏偏跟金鹰女神一个组，她运气也算是够好的。
“是吗？”戚瑶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她说什么？”
栗子一顿，神情犹豫，一边伸手摁电梯，一边凑近戚瑶，小声道：“清蔓姐说，你要是面试过了……”
左看右看，走廊上此时只有寥寥几人，站得比较远，栗子才压低声音接着说：
“她请你去C市最好的白马会所。”
“……”
戚瑶猝不及防，差点被呛到，咳了两声。
……什么东西？！
耳边传来机械缓缓运作的声音，电梯门堪堪合拢，还留着一丝缝隙漏出天光，复又缓慢打开。
暖色的日落光线浅浅洒落进一角，照亮里面两个人。
一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寸头都快跟着炸起来了。
另一个，身姿修长挺拔，单手拎着外套，神情微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喻嘉树。
第15章 知更
一阵尴尬的沉默在四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什么白马会所啊啊啊！我是个正经人。
而且为什么！偏偏碰到他！
戚瑶尴尬得头皮发麻, 几乎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她不动，栗子也不敢动。
直到电梯门因为没有感应到有人, 又要缓缓关闭，喻嘉树才抬手用食指按下按钮。
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语气散漫, “不进来么？”
“还是说, ”他微妙地一顿，似有深意地望着她, “你有别的约？”
“……”
戚瑶沉默两秒, 觉得自己比较适合坐下一趟。
但也只是想想。她略略弯起嘴角, 露出个有些勉强的笑, 走了进去。
迈步转身一气呵成, 全程目光落在脚尖, 一转身就迅速盯着前面，没给这俩人分一个眼神。
但很不巧的是, 随着电梯门缓缓合拢, 四个人目视前方的模样被映在擦得铮亮的镜子上。
高高矮矮，男男女女，扎马尾的, 寸头的, 长发披散的, 额前黑发散落着的, 四个脑袋。
清一色的古怪神情，一览无余。
戚瑶：“……”
方形空间逼仄狭小, 安静得不像话, 她盯着一层层缓慢下落的数字, 决定先发制人。
“你怎么在这里？”戚瑶问。
周漆早憋得难受，瞄了喻嘉树两眼。
那人垂着眼，漆黑眼睫挡住眼底情绪，神情很淡，看起来多半是不想理她，他赶忙开口。
“我在周边吃饭，过来蹭车。哥他来这儿上……”
“上课。”喻嘉树蓦地出声打断他，漫不经心地截住话头。
周漆说到一半的字音只好生生绕回喉咙口，“……对，上课。”
说完他看了喻嘉树一眼，后者没事人似的，目光落在镜子上。
这是在干什么？
快乐小寸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戚瑶抬眼，确实有点好奇了，“上什么课？”
“市场营销，项目运营，什么都上。”
喻嘉树微微拖着尾音，却不让人觉得懒散，反倒有种自内而外的松弛，目光平直地落在前方。
戚瑶站在他前面。
她不算矮，但男人身姿过于挺拔，大抵还是有些身高差。
她闻声抬眼，两个人的目光不经意在镜子里相撞——
清冽好看的眉眼如此清晰，瞳孔漆黑如曜石，仿佛不是隔着一面镜子，而是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戚瑶心跳蓦然停了一拍。
电梯内狭□□仄，距离很近，仿佛一回头就能擦到他身上。香杉薄荷的气息被放大无数倍，萦绕在鼻尖。
然后她听见他带了些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尾音漫不经心地拖着，合衬一身大少爷的懒劲。
“但都没有戚老师讲得好。”
“……”
他看她面试了！
戚瑶立刻就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坐在三个人面前都没有胆怯，这会儿却忽然有些心虚。
“哪里哪里。”她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正逢电梯门开，一楼大厅的灯光和噪杂一同涌入。
戚瑶垂眼从栗子手里接过口罩和帽子，前进一小步，才回头冲他们挥挥手，“那我先走啦。”
袖口有些长，堪堪挂在掌心，只露出如葱般白嫩细长的五指，微微张开，在眼前晃荡两下。
栗子欲言又止，扫了他们俩一眼，跟着她出去了。
周漆看着她走远，米白色针织上衣和同色阔腿裤，身材姣好，显得人温柔又清瘦。
“怎么随便穿也这么好看啊，估计又要进穿搭合集里了。”
喻嘉树垂眼，按下关门键，电梯缓缓行驶至B1层。
“诶，不对。”周漆反应过来，“我们不就住对门吗？为什么还要分开走啊，直接蹭个车不行吗？”
喻嘉树哂了一声，指尖叩着栏杆。
“你看人家想跟我们一起吗？”
*
戚瑶走出风行大门才反应过来，蓦然止住脚步。
栗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差点撞上她的肩膀，捂着鼻子停下来。
“不对啊。”戚瑶转头，“我们车不是在地下停车场么？”
您终于反应过来了啊。
栗子撇嘴看她，“对啊。刚才想叫你来着，你跑太快了。”
戚瑶半张脸藏在口罩下，叹了口气。
这会儿下去说不定又撞上他们，怪尴尬的，索性再等会儿。
醇厚温暖的香气从远处传来，她转头瞅了会儿，慢悠悠晃荡到街边小贩处。
小车上的烘炒炉内热气滚滚，一颗颗饱满的板栗随着搅动上下翻飞，香甜诱人的气息飘得很远。
秋天的气息。
戚瑶坐在车上，单手托着沉甸甸的纸袋。
温暖慰帖的温度从手心传来，甜香散在整个车里。
她抬眼看着窗外沿路盛开的丹桂，歪头拍了一张。
黑色的车辆缓缓停在路口白线外等红绿灯，戚瑶倚在窗边，额角贴着冰凉的玻璃，看街边孩童玩闹。
“栗子。”她忽然想起什么，“我这周有行程吗？”
栗子翻看着备忘录，迅速报道：“周五有个杂志拍摄，周六和周日真人秀综艺，下周一念姐带剧本过来给你选。”
车辆缓缓起步，戚瑶视线从蹲着打板的男孩身上移开，浅浅应了一声，“那明天去趟院里吧。”
栗子一顿，回头看着她，“好。”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
戚瑶垂眼，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思忖犹豫片刻，又删除，换成了分享一首歌。
刚走进家门，喻嘉树手机屏幕一闪，收到微博消息提醒。
【来看看附近可能认识的人吧！】
他没什么情绪地准备划掉，但周漆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偏头去看，手指一触，再回来时，已经点了进去。
配图是三张照片。
看起来就热腾腾的糖炒板栗纸袋，从窗外看出去的成排丹桂，仿佛隔着屏幕也可以感到桂香混杂着香甜的气味。
他望着那条熟悉的路和露出来的半截衣袖，顿了两秒。
袖口略长，堪堪挂在手心，被沉甸甸的纸袋压住，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边角。
刚刚才见过，还在他面前晃荡的边角。
喻嘉树顿了片刻，点开第三张图片。
书籍的一页，被主人浅浅折了边角。
他一眼看见那句。
“勇敢是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
“你很少能赢，但偶尔也会。”
他顿了好半晌。
男人侧脸清隽，鼻梁高挺，漆黑的眼睫垂下，看不清神情。
接着，长指在屏幕上微动。
再刷新，主页关注列表的【0】倏然跳动，变成了【1】。
*
次日一早，全城降温。
戚瑶出门前没忍住又加了件衣服，厚厚的外套裹着自己，戴了顶毛线帽。
栗子在车上惊奇地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冬了呢。”
“真的很冷。”戚瑶顶着妖风上车，赶紧关上车门，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走吧。”
“东西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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