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活不长久,现在我接纳了这个身份,估计没几年就要英年早逝了。”余安盯着神的眼睛,“如果我猜的没错,阎王这个身份和萧族的祭礼官作用是一样的,祭礼官杀的是鬼怪,而阎王杀的是人。无论哪一种,都要承接业果,也就是说,神无法接触业果。” “一千年前的那位祭礼官是不是挑撂子不干了,把身上的业果全部倒给了你,你又接不了,所以全部崩盘。”余安笑了笑,“而一千年后的今天,这座城的鬼怪在消失,生人大量涌入,平衡被打破,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你再一次接不住了,对吗?” 因为接不住,所以需要更为强大的阎王来承接,那些所谓的候选者还远远不够;也因为不够,所以要需要更多的活人来承接。 神深深地看了余安一眼:“我不否认你的猜测,但有一点你没猜到,从那些人踏入这里开始,他们就要为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负责,你觉得人都是无辜的吗?” “大到战争下的生灵涂炭,饥荒时的易子而食,小到一语伤人六月寒,他们不知道这是错的吗?他们知道,但还是不止一次地去做,人性本来就是恶的,看到讨厌的人总会想着要是对方死了就好了,人本逐利。如果没有规则制约,你猜猜他们会怎么做,也需等不到规则,只要周围大多数人做了,剩下的少部分人也会逐渐抛弃自己的抵抗,规则为之改变,这就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正常」。” “我在萧族的供奉下稳固了这个体系几千年,而今短短千年,又要重蹈覆辙。”神话锋一转,“但这次的覆辙,不是我的,而是人类的。” 他抬起余安的下巴:“人皮蛊听话,凭一道单纯的意识就可以替换原本已经被污染的人。而这些被污染的人就留在这里承受他们应该承受的就好了。你现在明白的我的意思了吗?” 余安看着他,瞳孔缩紧:“你想用人皮蛊替换现实中的所有人?!用人命换怪物?” “不是怪物,而是一个没有灾厄的世界。”神看着他,“一千年前我就该这么干了,孩子,你愿意和我见证这一切吗?我会在进来这座城的人身上种下人皮蛊,它们会层层换代。直到最完美的样子,然后流入现实,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新生,远比任何王朝的更迭都要让人激动人心。” “原谅我欣赏不来这种变态的激动。”余安,“从一开始,我就奇怪,你不是神吗?怎么干得出那么多猪狗不如的事。” 横在颈间的发丝一下子拉紧,余安连咳嗽都发不出,一股热血就从喉管冲上来。如果不是阎王这层身份套着,他觉得自己的头会直接掉下来。 他看着那个高大的女人,很奇怪,他现在体内保留着两种血脉。可无论哪种,都无法对女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死也死不掉,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过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神松开手,“看来早期对你的启蒙教育不太管用,导致你现在口不择言。” 如果你说的启蒙教育是让一百只鬼怪来围殴一个八岁小屁孩的话,余安闭了闭眼,他还可以骂得更生动一点。 手指勾住那缕发丝使劲往外扯,余安终于留出一点空隙说话,声音却是破碎沙哑,他看着神的面容,规整优雅,似乎依旧还是那个喜爱文玩的老先生,眼神却是冰冷无情,偶尔看他都像是在施舍路边的野猫野狗。 “我很好奇。”余安依旧散漫的笑着,像是在看垃圾,“你现在算是什么东西?神?齐满洲?还是其他。” 对方没有接他的话,但余安发现他在说出「齐满洲」这三个字时,对方有不太明显的停滞。仅仅是一瞬间,他手上就出现了一张面具。 神把这张青面獠牙的彩绘面具往余安脸上按:“如果你学不会听话,我有的是办法。” “那可惜我这辈子都不会听话的。”余安猛地站起来,想要挣开那些头发,断手断脚没关系,反正还会长出来。 数不清的发丝因牵拉更深地勒了进去,那一霎,神的脸色一变,余安桀骜地看他,却见他手里的面具裂成了两半,随即身上那些发丝纷纷抽离出来。 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叫摔进了湖里。 神在余安眼前瞬间消失,随之出现的是握着刀的萧沐,刀尖穿过残影,破开虚无,余安看着他想要说话,却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血。 他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样。因为说不出话,只好冲着萧沐笑,这点安抚的笑反而起了反效果,萧沐面色一沉,揽过余安护在身后,反身刀尖直指后方。 神正好出现在那,看着萧沐的刀,微笑:“又见面了,萧家后人。” 余安整个人靠在萧沐身上,他眯起眼看着神的表情,感觉哪里不对,萧沐却偏过头对他道:“忍一下。”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额头,余安轻轻颤了颤,没等他反应,萧沐就抱起他,一下跳入了那个奇怪的湖中。 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落入水面的时候,眼前的场景仅仅扭曲了一下。随即是熟悉的自由落体,萧沐抱着他似乎从很高的地方跳了下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牵扯着身上所有的伤口,余安几乎眼前一黑,下意识环住萧沐。 身边贴着岩壁,萧沐把忘川扎进岩层中,抱着余安悬在空中,刀刃擦着岩石擦出火花,两人下落了十多米才堪堪停住。 这里比想象中要深,萧沐皱眉看着下方,一手抓刀,一手抱着余安往上提了提。 “余安,别睡。” “我没事。”余安甩了一下脑袋,喉咙处的伤口已经愈合,眼皮还是发沉,“我身上的伤会很快自己愈合的——这是去哪?” “我的终点。”萧沐道。 余安一下子清醒了:“你说什么!” “下面是历代祭礼官的坟冢。”萧沐看着他道,“我应该也算。” “……” 余安神色复杂:“你刚刚的话挺吓人的,乖,下次不要这么说。”
第二百二十章 舍刹那姆 浑身的伤痛和疲惫最终还是让余安的眼皮开始下坠,他在萧沐爬下悬崖的时候睡着了,险些摔下去,他用力撑开一点眼皮,最后的目光落在萧沐紧紧抓着他的手上,随后意识沉入黑暗。 作为阎王时,无论多重的伤都可以恢复,离开这个身份太久,以至于余安都快忘了上一次重伤到沉睡是什么时候。 那应该是四年前,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是模糊的,这座城刮起了从未有过的风沙,飞打过来的砂砾几乎叫人睁不开眼,那时候的神还不是齐满洲的脸,而是一个青年,眼神却沧桑至极。 萧沐被数不清的鬼怪围在外面,他提刀闯到巍峨的神像前,却被那个青年压制,那场战斗的一切细节都很模糊,唯一留下的只有倾轧过来的哀嚎和头顶雕像悲悯的眼神,最后关头,余安刀刃向内,漆黑的刀刃划开胸前的皮肤,硬生生刺进了心脏。 叛神性质的血飞溅出来,和计划中的一样,青年被灼伤了,余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漆黑的长刀连同青年一起钉在神像上。 但一切没有结束,整座城的鬼怪都因为神的愤怒追杀他们。 那天也是这样,伤势过重,他断断续续睡去又醒来,所有的记忆碎成一段段,鼻息之间永远是血腥味,鬼怪的、他的、萧沐的,混杂在一起。 萧沐背着他往城外跑,那里是计划中的唯一出口,天空中的那轮血月开始渐渐下沉,余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轮圆月。 “真对不起啊,闷木头,害你受这么重伤,你把我丢下吧……” 身下人脚步不停,没有说话,短刀和手用布绑在一块,都被鲜血浸染了,那是为防止武器脱手,余安看着他鬓角的伤,血从伤口里淌到下巴上,又溅到沙土里。 “把我放下吧,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萧沐:“理由。” “在那个病院,我看到过未来。”余安咳嗽着弯起眼,“高堂红烛,我坐在花轿里,看到了你。” “……” “未来的我们都不会死,所以你把我放下吧,是我把你拉进来的。要是你因为我的计划出了什么事,我会愧疚难安一辈子的。” “余安。”萧沐握着刀爬上城墙。 余安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却迟迟没有等到,倦意再次袭来,萧沐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已经听不见了,似乎那些话被满城的风沙吹散了。 …… 余安睁开眼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视线开始聚焦,才发现自己被萧沐圈在的怀里。对方的风衣紧紧裹在他身上,不至于让他在沉睡时失温,影响恢复。 余安转动脑袋,他和萧沐正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头顶巨大的岩石和四周的岩壁刚好形成了一个避风港,外围全是雾气,看不清有什么,后者抱着他靠在岩壁上休息,余安刚一动作,萧沐就睁开了眼睛。 四下寂静,余安盯着萧沐,雾气中透过来的光照在萧沐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白,余安不由想起梦中的事,忽然很想知道萧沐到底说了什么。 他斟酌地想要开口,萧沐却忽的按住他的后脑勺,额头贴到了对方的胸膛上,风衣给了他,萧沐身上只剩一件单衣,隔着布料有些硌。 雾气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人影从雾中渐渐显现。等到看清楚的时候,余安唰地一下抬起头,下意识抬手想用能力控制,萧沐却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出现的是那个高个女人,想来被萧沐踢下桥的时候跟他们一样意外到了这里,女人静静地站在那,头发顺垂到地面上,离两人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萧沐第二次阻止他出手了。 余安端详了一阵,萧沐却对着女人发出了几个晦涩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女人在下一刻转身慢悠悠地走回去了。 萧沐拉着余安站起来,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女人,保持勉强能在雾气中看清的距离。 “这是什么东西?”余安悄声问道。 “萧族人。” “化鬼了的?” 萧沐语气顿了顿:“活人。” 余安一愣,当年整个萧族都几乎覆灭,能在古宅内活下来根本不可能,而且那个头发怎么看都不是活人能拥有的。 “这是舍刹那姆。”似乎看出了余安的疑惑,萧沐平静地解释道。 最开始的时候,舍刹那姆在萧族的地位仅次于祭礼官,他们一出生就拥有特殊的能力,而且各不相同,对祭礼官和萧族天生就有绝对的服从,会一直陪伴着祭礼官从出生到死亡,相生相伴。 祭礼官从一出生就会被选中,带离父母的身边与外人隔绝,那么看护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舍刹那姆身上,同时他们还要在祭礼官祭祀时作为刀侍侍奉在侧,当祭礼官即将死亡时,他们的生命也会走到尽头。 余安听到这,皱眉:“这不就是保姆兼刀架子吗?” 他忽的一顿,上下打量着萧沐,连同手上那把短刀也扫视了好几遍,神色复杂起来:“你不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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