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知温彻底不说话了,他的人生本该是毫无污点的,唯一的败笔就是纪念册里这张丧尽天良的DVD。 隔天是星期二,男生的手风琴练得很好,既不是奏哀乐也不是发电报,而是实打实的乐器演奏。 陈非寒并没有画画,甚至连喂猫的工作都丢给了好同桌。他从邹大爷那儿求来了多媒体的钥匙,趁着对方逗三花的功夫,启动了多媒体下的电脑主机。 “你干什么?”尹知温警惕地问 “寻找灵感,”陈非寒说得挺像这么回事儿,他把DVD放进去后抽空回答了一句,“感受仁礼校园的青春活力。” 尹知温:“……”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非寒为非作歹,面上是肖卓也不曾见过的“随你怎么浪我已经失明了”的自暴自弃。 但他并不觉得难堪,相反,在这个眼看要天亮的早晨,他看着同桌狡黠的眼睛局促地弯起来,脸上带着“你他妈栽我手里了”的小表情,像是整蛊过后的满足与任性。 好像这才是陈非寒的本来面目,不是易怒的,不是动不动炸毛的,不是笑着笑着突然沉默的,而是现在这样支楞着脑袋,放松且自然。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高一时的样子,会露出什么表情? 尹知温第一次对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感到好奇。 陈少爷坐在桌子上,看着身穿便服的男生在校外买了零食递给女生,嘴里类似棒读地说着偶像剧的肉麻台词,面部表情僵硬如铁,眼神就像是在和观众传达:我吃了屎,你呢。 他再也憋不住,笑得比昨天还夸张,白皙的皮肤上泛起呼吸跟不上导致的潮红色,一边笑一边说了一连串操。 “你这个真的练了几百遍吗??”他八辈子没笑过似地,竟然还羞耻得抓挠胸口,“操,这看了谁还来报考啊。” “多得是。”尹知温郁闷得看了一眼屏幕中的自己,稀奇古怪的神态和台词着实引人遐思,看得让人犯尴尬病。 “再笑去画室,别在这儿待着。”他下逐客令。 “不去,”陈非寒拒绝得斩钉截铁,“不想看到康老师的脸。” “有那么不乐意吗。” “有,”男生的笑卡住了,颓丧地低头道,“看见他就烦。” “我倒觉得可以去试试看,”尹知温和三花瞪眼对峙,看谁先碰对方的手爪子,“邹伯也说了,完全是你想太多。” “想太多?”陈非寒满脸的笑意一扫而光,“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跟你们优等生一样做什么都能做得好,我告诉你,每个人……” “都有局限——”尹知温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着他,“是啊,我是有啊,你看屏幕上,我的确演不出来啊。” 这能一样吗! “你个犯病的别打岔!”陈非寒喊。 “我没打岔啊,”尹知温并不习惯这种私人话题,他咳了两声,几次三番地摸鼻子缓解害羞,“我是觉得吧,大家都是仁礼的,什么叫跟你们优等生一样啊,你自己不是吗?” “哈?” “哈什么哈,”男生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文科一班的吧,胡立要知道你这么想,肯定嫌你矫情。” 矫情? 陈非寒怔怔地看着尹知温,他脖子红红的,因为说话过激出了一层略显暧昧的薄汗。 多媒体的投影仪上还在播放微电影的镜头,只是接近尾声了,不再出现任何演员的画面,而是搭配背景音乐切换校园的各处景色。 眼下的话题完全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他不是一个和别人倾诉烦恼的人,说出哪怕一丁点儿字渣子都像是在和谁示弱。 但这明显和寻常的聊天不同。既不是单纯的唠嗑也不是高中生习以为常的吐槽,说到底,他甚至都没有和叶舟提起过。 是因为电影里的男生太蹩脚太搞笑了吗?还是因为自己和对方聊天都不用过脑子了? 还是觉得—— 他们是能说心里话的关系呢?
第20章 琴键 “欸,这不是陈非寒吗?舍得来画室啦?”康老师笑眯眯地招招手,“还亲自交习作啊,那我得亲自下来给你收,您老在位置上可千万坐踏实。” “……我走了,”陈非寒脸皮薄,受不住十几双眼睛都往这个方向看,“你帮我交一下。” 小胡总算摆脱了康老师的冷嘲热讽,这会儿抵死不从:“你自己去!” 男生没办法,腆着脸先一步起身,不情不愿地走到康老师边儿上,把几张速写迅速交给了对方。 康老师小声说:“无影手呢?” “……老师你快点儿的。” “不丢人,紧张什么,”老先生拿着画看了看,“看见没?你的平线虽然没有胡立那么稳,但进步已经很大了,如果我能看见你下笔,也能更好地提意见。” “你的水粉和油画相当出色,坦白讲,你的色感绝对是我从教以来的第一梯队。但你对线条的把控能力是这些人里中等偏下的,想要更上一层楼,就得一边听不想听的话一边拼命练。”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底子最好画得却最差很丢人?” 陈非寒被拆穿了个正着,一张痞气的脸蛋转瞬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既然想变好就别耍倔脾气,踏实做事比什么都好。” 康老师稍微仰起头,朝讲台下的学生堆里喊了一声:“胡立,拿着你的画上来。”
小胡在文科二班,是一个相当擅长速写的朋克少年。他的手腕很稳,线条流畅下笔凌厉,明明用铅笔怎么画都画不脏,一沾上颜料就成雾里看花了。 “你俩的手绘明信片好好画,这是为了九十周年校庆,要扫描出来卖给校友的,敷衍不得。” 小胡马上举起小指头提意见:“那要不我和寒哥……” 康老师尔康手一挥:“不换,就是这样才能激发你们的创作才能。” ……我呸。 今天是星期四,离迎新晚会只有一个晚上了。艺体馆里灯火通明,陈非寒和回教室的胡立道别之后,回到一楼的舞台找彩排的尹知温。 结果根本不用找,尹知温就坐在舞台上,旁边一个凳子,上面一只三花傲然地挺起胸脯,藐视下方所有观众。 “我彩排完了。”他垂着眼,一张脸上写满了疏离。男生拿起话筒,礼貌地还给了学生会的工作人员,随后抱起那只还在装逼的三花,直接下台走人了。 据说前后没超过三分钟。 台下很多学生在拍,议论声里夹杂着很多兴奋的尖叫。陈非寒站在角落里,看着三花挣扎着抓挠尹知温的校服,一下台就从对方的怀里逃走了。 其实仔细一看,也没逃多远。 “你画完了?”对方笑着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非寒发现仙女同桌在陌生的环境下总是温和清淡的,他看似对谁都在笑,只是这笑意敷衍而表面,勉为其难地挂在嘴角上。 反倒是在班上和自己说话时,这些高中生该有的张扬才会一点一滴地渗进眼睛。 “是啊,本来还以为能赶上彩排的,”陈非寒说,“猫呢?他今天怎么窜到你这儿来了?” “你去问他,”尹知温没好气地理了理校服,“这只三花是体操队的吗,送去读大学吧,还待在仁礼干什么。” 陈非寒更没好气地说:“我问他他会回答我?” 尹知温呵了一声,揶揄道:“你每天早上不是跟他聊得挺开心吗?” 敢情你在这儿等着损我呢。 陈非寒气得两眼一翻,双脚进入炫舞模式,一脚踩在对方的鞋上:“滚吧你。” 他俩并排走着,前面是一只误入人群的三花,尾巴绷得很紧,看样子就是讨厌这些人高马大的东西。他本来还有意识地跟在尹知温附近,后来实在憋不住了,跳上窗户就跑。 “他今天爬到灯架上下不来,一直在那喵喵喵呢。”尹知温说。 “你把他弄下来了?” “不然呢,”尹知温说,“看见别人拿了梯子过来救他也不配合,特别凶,叫得那叫一个吓人。” “那他怎么下来的?” 尹知温突然沉默了一瞬,然后说:“自己猜。” 这个答案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如实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话到嘴边他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笨猫一看我伸手就自己跳了过来。 那个神态和动作,特别特别像你。 艺体馆打了好几盏暖色的大灯,显得整个大厅吵闹而拥挤。大多数班级都穿着秋季校服,熙熙攘攘地分散在各个角落,等待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播报各班的出场顺序。 彩排结束的班级可以先走,也可以留在这儿耗到晚自习结束。尹知温和陈非寒都不想多待,一双长腿溜得飞快。他俩刚到一楼门口,几个女生拦住尹知温的去路,询问是否可以加微信。 “不可以,”男生几乎是说完就拒绝了,“抱歉我不加不认识的人。” 陈非寒看着她们灰溜溜地回到演出大厅,稀奇地反头说:“这么不给面子的?” “那不然呢,”尹知温意识到什么,无奈地拍了拍同桌的肩膀,“咱们是不是在寝室群里?” “是啊。” “咱们每次要说什么事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微信群里说的?” “是啊。” “那我们干嘛不加个好友?” 双方各自交换了一个“你他妈猪吗”的眼神,最后掏出手机,在到底谁扫谁这个问题上坚持了一个晚上。 靓男和靓男之间总是存在着奇怪的攀比心理。 迎新晚会当天,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在前坪等待入馆。参演的女生男生们大多在广场进行最后一次排练,唯独文一与众不同——他们在找理应排练的人。 “行吧,可以吧,牛逼大发了吧!” 张先越气得连用三个吧字句:“大家都是有思想有文化的人了,怎么在这节骨眼儿上玩失踪?” “你看那边,”许正杰煞有介事地回答,“换我我也走。” 文科班向来有一项理科班难以拿出手的技能,那就是化妆。有些女生想要解开封印很简单,一箱化妆品就行了。平时看着还挺理智一个人,一拿起化妆刷,灵魂都在燃烧。 眼下,尹知温和陈非寒就是活祭品。 说实话,一众男生瞟了一眼范小烨手里的箱子,这一套化妆流程走完,能不能看出本人都是个问题。 众目睽睽之下,星际花只得一个一个地问了过去。男生们不敌,干脆扯出许正杰咬牙切齿地小声逼逼:“你怎么回事儿?还能不能管管你女朋友了?!” “你他妈看看我能不能管?!”许正杰卑微地吼回去,“她周末的时候还想在我脸上涂涂抹抹呢!” “……” 等范小烨她们一拨一拨地问候完了,各班已经开始按秩序排队入场了。听见广播正在播集合专用的《运动员进行曲》,远在高三楼大树群底下的陈非寒松了口气,心说总算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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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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