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面太美,根本不忍直视。 “你问这个干什么?”林骁随手夹起碗里的豌豆问,“跟你同桌吵架了?” “也不是吵,”陈非寒憋闷地承认,“是打。” “……”你扪心自问吵和打能一样吗。 “这才同学几天呢,”林骁把同桌碗里的青椒挑出来,顺便换了个胳膊撑手机,“什么时候打的?” “昨晚上。” “……嗯?”林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 “昨晚上。”陈非寒瓮声瓮气地重复了一遍。 “……我冒昧问一下,你考虑和好考虑多久了?” “一上午。” 林骁:“……” 意思是你昨晚打完睡上一觉啥事儿没有今早就琢磨着和好了。大家都是人,怎么你就这么能造呢。 林骁几乎都没犹豫就迅速挂了电话,避免自己的智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陈非寒听着耳边的忙音,不得不和两个猫崽子干瞪眼。 讲道理,他自己说起来都觉得丢人。 那狗逼尹知温就不想和好一下吗?! 就一定要我来吗?! 没道理啊第一次吵架是我先说话的啊! 陈小少女居然还挺委屈,他掂量掂量,又快乐地爬墙吃饭去了。 没错,风水轮流转,这次应该是尹知温先道歉才对。 可惜张先越还在食堂吃饭就收到了林骁的消息,声称陈非寒他哥最近在旅游,打得住院了没人能收拾烂摊子。胖子一看这信息,吓得浑 身一激灵,差点儿连盘子带脸飞了出去。 什……什么玩意儿?住院?! 他扭头仔细看了看有胳膊有腿的尹知温,深以为校草还没有身残志坚到这种程度。趁着他俩一起找许正杰的空当,张先越小心翼翼地问:“尹哥,你手怎么啦?” 尹知温没吭声。 胖子的情商很高,如果许正杰是参照物,那他俩差了一座喜马拉雅山。见帅哥没说话,张先越叹了口气说:“是和寒哥打的吧?” 尹知温还是没吭声。 “打得好,”张先越又说,“寒哥是该打。” ……这才对嘛。尹知温总算撇了他一眼。 “他下手很重的,你要是哪根骨头——” “没有,”男生被这语气弄得想笑,“不至于。” “寒哥这人吧,多半放纸炮,嘭地一声炸了也闹不出啥事,”张先越斟酌着说,“但他上高中以后一直憋着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气,反正碰上你后就突然遭不住了。” “你要是把这气打散了,放着他不管就行,气跑了之后整天怼着你笑嘻嘻的。” 不是,尹知温闹心地想,这不更糟糕了吗。 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文科一班的新同学而言都是煎熬——打架不是问题,但打架对象既是同桌又是室友就很有问题,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不理人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回家,一向拽惯了的仁礼校草坐了一个半小时地铁,回到家从柜子里搬出手风琴,耷拉在床边颓丧地试音。 尹奶奶倚在门边笑着问:“还记得老婆子和老头儿啊?多久没来了?” “也就半个月,”尹知温头也不抬地说,“您不也忙着吗?” “忙什么啊忙,”尹奶奶没好气地回嘴,“老头儿最近泡所里出不来了,家里就我一个,忙人也成了闲人。” “博物馆呢?” “小顾说有我在,新人都跟松口气似地,让我这两天别去了,留给新人锻炼锻炼。” “得,”男生对这类显摆早已见怪不怪,“您就可劲儿吹。” 尹家的爷爷奶奶作为回聘研究员,一辈子磕在考古学里,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听见哪儿哪儿出土了什么玩意儿,身体一下子年轻个几十岁,闹腾得像是能参加一场百里竞走。 “真转文了?”尹奶奶随手转了转手里的宋元通宝,“我说你零花都跑哪儿了,搞半天全丢老行街里了。就这么个玩意儿花了不少钱吧?” “……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你想回答哪一个?” “刘碧霞女士,”尹知温叹了口气,在蚊子咬的包上画了个十字架,“这种体贴可以不要。” “那我应该怎么说?”尹奶奶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坐下来,“从小你所有事都顺风顺水的,所以面对问题时从来不考虑后果。” “被迫把高中三年能学好的知识缩成两年很好受吗?” “当初直升高中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就算你脑子好使比别人聪明,迟早要因为你说一时做一时的态度摔一跤。” “是是是,”男生郁闷地拨弄手风琴的琴键,“你说得对,这次是我的错。” 不仅摔了一跤自讨苦吃,昨晚上还把一只大傻猫的猫须给扯断了。 “该,”尹奶奶瞄了一眼窗外的电视,幸灾乐祸地转了转脖子,“听说转文那天你妈也去了?” “是啊。” “怎么样?是不是老了很多?” “……那也比你年轻。” “废话吗!”尹奶奶两眼一瞪,差点儿上手打人了,“这次正好是她过来开会,不然又得我告假给你签字。” “今年他俩得在研究所过年,你那几眼可要好好记住了,下次看见还不知道是啥时候。” 尹知温耸了耸肩,见怪不怪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吧?才九月底。” “是嘛。”
尹奶奶学着电视里的京剧调子,哼哼唧唧唱了一句《望江亭》才说:“也就一眨眼的事儿。” “高一两个学期过得还嫌慢了吗。” “你以为……算了,越说你越不想听。”尹奶奶给孙子这副耳朵都他妈起茧了的表情都逗笑了,她拧了拧肩膀,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我肩膀疼,你捶捶?” 尹知温终于松了口气,心说奶奶没什么用的体贴总算派上了用场。他走到老太婆的逍遥椅前,眼睛却盯着窗外的楼房,间歇性走神了。 很多次回家时,自己都会站在小区前的斑马线上,等到老街那边来了车才过马路。 不然这几根颜色都要掉光了的斑马线有什么用? 他自以为人生平安顺遂,总是置身事外地规划未来的走向,偶尔骄傲自满起来,还能支起身子看别人吵闹。 现在想来,就好比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笑话路边摊贩出洋相。 老丢人了。 如果不是陈非寒从桌子摔下去的屁股墩儿,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些丑陋的自我催眠? “哎哟,隔壁家的小王又炒茄子,爆油的香味这么呛,开了抽油烟机没有啊,”尹奶奶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要做晚饭了,“乖孙儿快去做饭,我一闻这味道就头疼。” 尹知温手一滑,忍不住加重力道:“有你这样的吗——” “你想掐死我,亲手送你奶奶归西?要是嗓门大,就去阳台嚷一声,让小王别炒了,这味道肯定又没放油,要是锅子糊了就上我们家来吃,一个月换三个锅,不累吗。” 尹知温没好气地踹了一脚自家奶奶的逍遥椅:“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倒是做个饭啊!” “哈哈,老喽,”尹奶奶眯着皱纹大笑,“人多热闹,这不炫耀孙子也有人听嘛。” 嘁,少来。 尹奶奶住在单位家属楼,房子有些老旧,隔音不太好,但在八九十年代算得上是不愁吃穿的人家。尹知温从小这片破地儿长大,对每栋房子的一砖一瓦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不仅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也跟着他们手里的文物们长大。 别人家小孩儿的睡前故事是小蝌蚪找妈妈,他家的是“乖孙你看,这是从山东章丘出土的陶马车,虽然是个模型,但也有七八分像。” 偏巧这屁点大的小孩,听不懂几个字还咧着嘴傻笑个不停。 原本人生就应该顺遂地往前走,像家里大多数亲戚一样,名校出身,行业一线。节假日时聚个餐,和同辈去沿江风光带买奶茶。 可突然有一天,他心里有个小人拿着儿时的陶马车模型,颤颤巍巍地问真的陶马车长什么样。 和儿时的异想天开一样吗?
第15章 天亮 这个周末画室老师上京培训,陈非寒心里过意不去,和小胡在画室里泡了一整天。他游戏瘾不大,以前喜欢玩cs的僵尸模式,现在看见花里胡哨的枪就觉得幼稚。尤其上了高中,看见真人cs在商场里蹿来蹿去的,他尬得有多远跑多远。 星期天晚上,画室里留了两三个学生画画,看样子是作业要交不上了。画着画着小胡又开始郁闷,指着自己画板问:“寒哥你看这云,是不是越看越诡异。” 陈非寒晃了老半天腿,很无聊地在自己的素描纸上涂涂画画,把画好的线条描了又描。直到小胡凑到他跟前晃了晃手,这人才如梦初醒地指着自己问:“你问我?” 周围几个人垂着眼看他,像在看傻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从桌上跳下来,站稳后看了看说:“背景色有点儿冲突。” “这个蓝色的底,还得加点儿黑,”他突然与世隔绝地来了一句,“嗯……你这是画丙烯还是画油画啊?” “寒哥,”小胡叹了口气,“咱这是水粉。” “……”对不起。 陈非寒神志不清的时候默认所有颜料都是丙烯,因为他用惯了,井盖儿墙壁都能画。尽管上高中后一直在画室接受三考熏陶,但他的水粉使用次数屈指可数,画室老师声称剁掉几根手指也能数得过来。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为了艺考才学画的。 陈非寒指着画板的手愣住了。 “寒哥?”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像食草动物咬着一坨肉,边吃边吐。 “你们画,我出去走走。” 男生匆忙收拾书包,把周围的材料瞎几把收拾了一下,颜料盘子想洗又嫌烦,干脆往水池子里一扔,迈着大步就跑了。他沿着走廊向前冲刺,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起来。 我他妈有个想法。 我想起飞。 我想飞到能和狂风并肩的位置—— 然后再重重地落下去。 我想发疯。 陈非寒没有下楼,他一股脑地往楼顶的方向冲,甚至张牙舞爪地从艺体馆南侧冲到了艺体馆北侧,活像一只迎风撒泼的野猫。通往楼顶的铁栏门上了锁,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阶梯上,背后只有一间教室亮着灯,眼前是沉入夜色的金色圆月。 他画过,在很小的时候。 他什么都画过。 小时候街坊邻居不兴开风扇,他们喜欢搬个木头靠椅,坐在大树底下一边侃天儿一边乘凉。陈非寒就躲在树后面,一边数人头一边画,白背心黄皮肤,有的人瘦瘦的,有的人矮矮的,画完后把背景涂得乌漆抹黑,在最上面加一轮巨大的,连蜡笔都没抹匀的月亮。 那月亮属实丑陋,却和眼前的景象缓缓重叠。 像极了被遗忘许久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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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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