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颜鹤径和颜松影吵了一架,在吃早饭时争吵已初露苗头。
连大飞都来询问原因,露露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心里隐约觉得是因为宗炀。
颜鹤径无非感到了背叛,指责颜松影把如此重要的一件事隐瞒他这么久,这是十分损害他们兄弟情感的做法。他的确有些口不择言,因为受到宗炀颓靡状态的打击,一时不能从中脱离。
“你还知道自己姓颜吗?还没娶到宗俙呢,就已经事事向着他们家了?”
颜松影震怒,反锁上房间,说:“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难不成为了我?”颜鹤径嗤笑,“你觉得我没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吗?”
“对,我觉得你就是没有能力处理好宗炀的事情,就算你当初知道了宗炀的情况,你难道就要立刻找他,不管不顾陪他度过一切难关,声泪俱下表达你的爱?颜鹤径,你他妈根本对躁郁症没有一点了解,也不明白照顾一个躁郁症患者需要多大的体力和精力。宗俙脾气够好了吧,不也被宗炀扰得破口大骂,你太天真了!”
颜鹤径哑然。不得不承认颜松影言之有理,他对躁郁症的了解可谓一片空白,现在遇上,也只是盲人摸象,急切,却毫无办法。他只浅显知道宗炀心情时起时落,不稳定,听上去没什么大不了,大多正常人都有这个毛病,可宗炀不同,他的浮动超出了正常界限。
就算颜鹤径提早知道,又能怎样?他可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颜松影不给颜鹤径喘息机会,继续说:“我今天话就放到这里,如果不是你发现,我肯定瞒你一辈子,我不希望你们两个走到一起,说得自私、恶毒点,我不要我弟弟去淌这个浑水!你说我伤害我和你的兄弟情感,但我现在说这些,其实是在伤害宗俙,结果我两头都不占好。”
颜鹤径觉得挫败,有气无力坐在床沿边,默默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等待心情平复,颜松影的怒气也差不多消散完全,搬凳子坐在了颜鹤径面前,止不住地叹气:“鹤径,听我的,不要去淌浑水。”
颜鹤径不吱声,片刻后垂下了脑袋,垂头丧气的,很像商店里摆得玩偶,脖子支撑不住脑袋。他说:“哥,对不起。”
颜松影也不知颜鹤径为什么道歉,究竟是为了刚才冲他发气,还是不能采纳他的建议,又不愿多问惹颜鹤径心烦,绕来绕去唯有叹气,让这房间里充满落寞的气味。
“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不想告诉我他生病,因为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说真的,我特别害怕。”
颜鹤径再一次觉得,他无法阻挡疾病的侵扰,尤其是疾病降临在所爱之人身上,带给他孤注一掷的茫然。
在宗俙和颜鹤径合力劝说下,宗炀终于肯吃药。
鉴于宗炀在房里闷了两天,颜鹤径决定带他去海边走走。宗炀兴致不高,却也答应颜鹤径外出,他情绪低落,还没从低迷中完全抽离,但已恢复了精神。
宗炀很安静地趴在颜鹤径的背上,手松松环着颜鹤径的腰,呼呼从耳边滑过的风声显得平和。自宗炀来海岛,他在颜鹤径面前极少这样一言不发,有点像回到曾经。
颜鹤径将车停放在岬角边的栏杆上,俯身看浪花冲打礁石,宗炀也看得很入迷,好像浪有魔力,身体向前弓,颜鹤径略微不安,拽着宗炀的衣角。
颜鹤径站在宗炀身边看着他,也没打扰,实则心中忧虑,各种想法蜂拥而上。
宗炀说:“宗俙反应过度了,自从我生病开始,她经常反应过度,我情绪有点波动她就说我犯病,其实那只是我很正常的喜怒哀乐。我想就算是普通人也会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吧。”
颜鹤径想了想,琢磨着说:“我觉得你姐这次没反应过度。”
宗炀看了颜鹤径一眼,淡淡说:“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呢?”
颜鹤径严肃道:“我不是傻子。”
“她觉得我发过一次狂,以后永远就都是病人了,摆脱不了吃药,做回不了正常人了。但医生说我只要好好吃药,病是可以抑制的,甚至可以永远不发作,我吃了一年多的药,真的感觉恢复了,才有勇气来找你。”
颜鹤径说:“找我也不编个理由,你傻不傻。”
“不想骗你了。”宗炀笑了一下,有些勉强,“骗你比生病还痛苦呢。”
认识颜鹤径以来,宗炀只在分手时骗过颜鹤径一次。
宗炀那时压力颇大,有些轻微症状。比如那辆白车就是他冲动消费后的产物,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清何时买的。
宗俙觉出不妙,因为那些症状她都异常熟悉,她提出想带宗炀去医院看看,宗炀拒绝了,认为自己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但心中恐慌,冲动之下和颜鹤径分手,后来看到颜鹤径和商应在一起,直到在麦当劳的那天晚上,一切都没办法挽回了。
宗炀说:“我觉得和你分手比较好,也不是自我感动,我就是单纯觉得这样很好,那时认为你没有很喜欢我,可是看见你伤心,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颜鹤径微笑:“你真的猜错了,阿炀。”
宗炀病情最严重时,会出现许多幻听,他睡不着觉,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凌晨开车去路上狂奔,或者夜晚潜入山林,幻想自己是个冒险家,登到山顶俯瞰脚下的城市,觉得自己是只鸟,可以往下俯冲,幸好从没真的跳下去过。
这些诸多过程中,总有一个声音环绕在耳边,好像一只蚊虫钻入了宗炀的耳道内,悄悄命令他去找颜鹤径,最后成了萦绕在宗炀生活中的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为了避免找到颜鹤径,宗炀逃离了蔚市,找到了商漫,那时她像是他的盟友,世上仅有懂他的人。
宗炀变得很忧伤,他快三十年的人生,好像只有和颜鹤径在一起时真正快乐过,其余都被荒废,可过可不过,是一张泡在水里的纸,捞出来变一团浆糊,软烂又恶心。
他痛恨过,最后也温和地接受了,却还是在此刻非常嫌恶,有点想从这里跳下去,或许头先会撞到冷硬的礁石,撞出一股一股的鲜血,融进海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宗炀这么思索了一会儿,颜鹤经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很坦然,很随意。
“颜鹤径,我真的以为我好了,想要抛弃过去,找到你,不管你还爱不爱我。但现在我还怎么面对你?我简直是一颗炸弹。”
颜鹤径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握住宗炀的手,感受扑面而来的咸湿海风。
那一刻,没有未来、病痛,只有与天相接的海,一块巨大的蓝色玻璃。他们站在海上,但愿能站一辈子。
第64章 婚礼
宗俙和颜松影的婚礼在一个星期天举办,那日万里无云,正是八月最热的几天,教堂离家不远,没必要开车,而且那边的路也很窄,车不好通行。于是新娘新郎,乃至宾客都是步行,但气氛欢快,岛上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婚礼,熟与不熟的人都跟出来,身后浩浩荡荡许多人,还有两个小孩儿做婚礼的花童,牵着宗俙的手往前走。
那样热的天,走起来流汗,宗俙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宗俙挽着宗炀胳膊进到教堂,一阵鼻酸,宗炀悄声安慰她几句,给她擦眼泪,把她的手递到颜松影手里。
从很早开始,宗炀就明白自己的担当,他小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期盼长大,能让姐姐依靠,后来的确成为姐姐的靠山,却又让她无数次伤心。但幸好,他能亲手把姐姐交给一个爱她的男人,正如宗炀以前希望的,宗俙获得了只属于她的幸福。
但是宗炀仍然能在宗俙明媚的脸上发掘深处的忧虑,就像他从狂躁跌入忧郁后,宗俙的诚惶诚恐、不信任。
也可以理解,宗炀有一次发作,把宗俙推到了水泥地上,宗俙手掌上的皮翻了起来。因此宗炀在抑郁时深陷自责,唾弃自我,他把自己看作是一个错误的集合体,每一个细胞都是在墙角默默腐烂的果肉。
这正是可怕无望的循环,发疯时犯错,镇静时忏悔自责,无休无止。宗炀可能不止伤害过宗俙一次,许多事他记不太清了。
在你最美好的时刻,我不会突然发疯毁掉你的婚礼的,姐姐。宗炀在心里这样说,强撑着笑容,目视颜松影亲吻宗俙,一个银色发亮的小圈悄无声息套入了宗俙纤长、洁白的手指上,宗炀感到一股令他目眩的光芒,从教堂门口涌进,拱形的门外寂静无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死去一样。
颜鹤径家中堆满宾客,颜松影请了很多岛上的熟人,因此颜海峰不得不向左邻右舍借来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颜鹤径担任起招呼客人的职责,也负责陪着颜松影向长辈敬酒,顺便挡掉无数相亲的邀约。
宗俙难得这么高兴,双颊绯红,跟着颜松影叫叔叔阿姨,嘴角都快笑僵,宗逸和一个同龄男生挺聊得来,都是叛逆之际,对于成人众多的婚宴场面不屑一顾,一齐装酷,不过是讨论动漫和电影,以为大人都不懂。
以至于最初没人发现宗炀不见了,以及他是何时不见的,或许在回家的路上,也可能在宴席上,总之颜鹤径回过神来,没见着宗炀的半点影子,奔去楼上房间也没看到人,他开始慌张起来,宛若一只无头苍蝇,在人堆里乱转。
云来瞧见颜鹤径神态焦急,揪住他,问他:“怎么了哥?你在找什么?”
“你有看见宗炀吗?”
“刚刚在教堂有看到过。”
颜鹤径的眼神落在门边,觉得那边有些空旷,猛拍大腿,说:“我电动车呢?”
云来思索,说:“被偷了?”
颜鹤径没理云来的追问,也暂时没惊动宗俙,火急火燎拿了钥匙,骑他爸那辆生锈自行车出门,云来追他,颜鹤径对他说:“你就待在这儿吧,我哥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喝多了,吐去了。”
“哥,你喝了酒骑车危险!”
颜鹤径转过来扬扬下巴,自行车蛇一般扭了扭,吓得云来膝盖一软,连跑几步扶住书报夹。
颜鹤经说:“没事,我清醒着呢,你记着,我哥问起的话就给他那样说啊!”
午时街上人不多,人都缩进家里去了。颜鹤径从北边跑到了西边,在一家小超市门口看到了他那辆亮黄色电动车,车子倒在门口,有点楚楚可怜,钥匙都没拔,幸好岛上小偷不多。他进而想起上次用车后忘记拔钥匙,所以给了宗炀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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