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贤听到这,古怪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但没多想,径直给周桥月满上茶。
周桥月 “啧啧” 两声,又道:“其实有个事我好奇挺久了。”
盛绥诧异:“嗯?”
“我一直觉得,我认识的你,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周桥月措辞很小心,生怕弄错了让俩人都膈应,“可你这回的反应,让我觉得…… 挺不像你的。”
盛绥单手搭在扶手上,闲闲地夹着根烟,却并没点燃,“怎么说?”
周桥月索性把话挑明:“反正就是碰到跟他有关的事你就不冷静。我老早就想问,你对他到底……”
见老友欲言又止的样子,盛绥会意,大大方方地承认:“很难猜吗?”
周桥月倒抽口气,“明白了。”
白安贤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什么玩意就明白了?”
周桥月没理他,继续问:“那他对你呢?”
“大概……” 盛绥想起季维知心软又别扭的样子,不禁柔和了表情,“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恨我吧。”
周桥月点点头,“那就好。”
盛绥低下头,卷烟纸在手中盘得皱了。
“你们在说啥?不要排挤我啊!” 白安贤听不懂,一个劲插话。
周桥月实在无语,翻着白眼,指了指盛绥,“二爷,喜欢,” 又指了指门外,“小维知。”
“?!?!”
白安贤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得亏大使见多识广,不然杯子都得被他惊得吞下去。
再看看在座两人都淡定极了,白安贤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太大惊小怪还是另外二位太见怪不怪。
“是我想的那种喜欢吗?”
“不然还有哪种喜欢?” 周桥月没好气。
“等会,让我缓缓……” 白安贤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猛吸好几口气。
好容易把关系捋顺了,白安贤不死心,“不是,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那会多大?”
“放心,我还没那么禽 兽。” 盛绥苦笑着,“是离开泊城后我才发现…… 好像,我对他的不舍太过了点。”
前所未有的不甘和懊悔交织在一起,然而那时,木已成舟。
“…… 唉。” 白安贤不知该怎么安慰,哭丧着脸,“你是不是还没跟维知说?”
盛绥摇摇头。
白安贤拍着盛绥的肩,颇有义气地说:“没事儿,反正你都回来了。正好,赶紧去把话挑明了,说不定就成了呢。”
周桥月听不下去,看傻子似的,拿扇子在白安贤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就你这脑子咋考进外事局的?季家的事儿你忘了?”
“对哦我操,维知还不知道他家…… 唉。” 白安贤想起这茬,又掐了掐虎口,“啥事儿啊这都!二爷,你追个人怎么这么难。”
“跟他家没关系。那些事他总要知道的,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盛绥长叹一口气,淡淡地抬头盯着水晶灯,声音似乎很远,“我不想这么快挑明,只是因为…… 他太好了。”
好到自己不敢靠近。
换作两年前,盛绥大可以坦荡地跟他说一句 “喜欢”,爱就爱了,不爱就继续并肩作战,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
盛家二爷,臭名昭著,连自己都鄙夷。
周桥月不愿意听他妄自菲薄,开玩笑说:“没事儿,反正哥几个挨的骂比你多,我们在你旁边,保证衬得你特崇高。”
“边儿去。” 盛绥无奈,伸出拳头虚晃一下。
白安贤还心心念念着盛绥的情感问题:“二爷,那你跟维知的赌约还算数吗?如果他真能不计较过去的话,我觉得这事儿还有戏!”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盛绥想,刚刚哪里是赌约,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指不定季维知哪天就反悔了。
“那要是不算怎么办?!” 白安贤今天受了刺激,话格外多。
“我能怎么办?” 盛绥动了动肩膀的筋骨,微笑着说,“接着哄哄吧。”
周桥月一直没出声,听到这,扯着半边嘴角,“我怎么觉着你还挺享受?”
“嗯,是挺享受。” 盛绥摘下眼镜擦了擦,镜腿状似无意地指向大使的方向,“要不你也追个人试试?”
周桥月扇子一滑,“不了不了,你自个玩儿吧。”
*
季维知不知道自己正被讨论着,冷着一张脸回到寝室。
因为他刚毕业、入职时间又紧,所以还没来得及从军校宿舍搬出去,仍跟温绍祺合住一间。
温小少爷正闭目养神,听见他回来,幽幽地说:“加班到这么晚?”
季维知没答,一脸不好惹的样子。
温绍祺吃了瘪,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萧上校说明天下午前要把通知发到厂家手上,让他们早做准备。”
“知道,已经都发出去了。” 季维知语气毫无起伏。
“都发了?” 温绍祺试探道,“勤盛桐油厂也发了?”
“嗯。”
“什么时候?!” 温绍祺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昔日 “挚友” 反目成仇后再相遇的戏码怎么能不喊他去看呢?!
季维知惜字如金:“刚刚。”
“?” 温绍祺扯了扯嘴角,“你这班,加得挺不容易啊……”
季维知没吭声,径直往衣架处去了。
“刚刚没动手吧?” 温绍祺挪到他身边,做贼似的低声问。
季维知动是动了,但好像没完全动。
“算…… 吧?” 他这样答道。
温绍祺挠挠头,“啥叫‘算’啊?你打人时没穿军装吧?那真的会吃处分的!”
季维知看傻子似的白他一眼,指了指墙上挂的大褂,那意思是,您看我穿的是啥?
温绍祺会意,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考虑到上司大冷天跑出去 “工作”,还得跟死对头相见,温绍祺略有心疼:“你加班到现在,吃饭了吗?”
季维知刚刚光顾着呛人,一桌菜一口没动,还把自己气得半饱。
要不是他心软答应参加什么接风宴,今晚也不至于这么别扭。
这么一想,他不禁忿忿地发誓:姓盛的,以后我要是再理你,我他妈就是狗!!
“吃了。” 季维知口是心非地说完,听见肚子咕噜噜地抗议起来。
温绍祺信了:“那就行!你收拾吧,早点休息啊。”
身边总算没人打扰,季维知安静地换着衣服,一边跟饥饿作心理斗争,一边习惯性检查口袋里的东西。
忽然,他摸到一块软软的、温暖的方形物品。职业习惯让他本能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拎出来,发现那是一袋包着油纸的方糕,一共三块,还散发着余温。
“万…… 国…… 饭店?” 季维知松口气,小声念出袋子上的字,了然地松口气。
看来是有些人见他晚上没吃饱,偷偷给他加了餐。
这个人是谁,不言自明。
季维知捏着软糯香暖的糕点,嘴角不可抑制地翘了翘。
这是他从小到大都爱吃的玩意,甜而不腻,还有股桂花香,唯一缺点就是难买到。原来他总缠着盛绥陪自己排队才能如愿,结果现在不用缠也能吃到了。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被悄摸塞进外衣口袋的,看来某人的 “反侦察” 功夫没减。
正走神着,身后早已睡着的温绍祺忽然翻了个身,迷糊地问:“维知,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季维知猛地把纸袋重新扎好,塞回口袋里,头摇得像拨浪鼓。
“奇怪,是因为我饿了吗…… 为啥我闻到糕点的味儿?” 温绍祺眼睛还闭着,懵懵地吸了吸鼻子,诧异道,“你没发现?就你特爱吃的那个。”
季维知揉了揉脸颊,让表情恢复正常,“没有,你在做梦。”
“?” 温绍祺睡得迷迷瞪瞪的,半信半疑,“我这梦这么逼真?”
季维知点点头,“你接着睡会更逼真。”
温绍祺跟二百五似的,还真信了,倒头继续睡觉。
等视线里再次空无一人,不听话的嘴角又扬起小小的弧度。
季维知怀里揣着糕,傻乎乎地笑着,默默把誓改成:盛寻山,以后我要是再理你…… 你就是小狗。
第8章 召之即来
然而这个誓似乎没那么容易实现。因为接下来一连几天,盛绥都跟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人影。
不过,季维知还能在各大报纸上见到他的新闻。无非离不开老三样,生意美酒美人。其中有一个专刊花边新闻的,甚至挂出盛绥在戏楼会客的照片,标题上写着:《盛家二爷再会旧友,周氏名角倾情献唱》
季维知木着脸,将它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过了会又捡起来叠好,放进书架最上层。书架里装着两年来关于盛绥的所有报道,摞到现在已经两掌高了。
里头几乎没几句好话,季维知每每看都不痛快,可他就是不扔,堆着,跟记账一样。这回也不例外。
季维知后仰,靠在椅背上,阖上眼,莫名想起当初的盛绥。
那时候还没人管盛绥叫 “二爷”,大多喊他表字,或是直呼 “盛少校”。
季维知最爱看他训练——肌肉都在军装下发力,紧实的线条彰显着男人的自律。还有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会流汗,会受伤,会沾血,但每副样子都闪闪发光。
两年过去,没人知道在排练场上挥汗如雨的人去哪了,反倒是逃兵摇身变二爷的故事流传挺广。
正出着神,季维知被一阵响铃打断思绪。
他接起电话,听到接线员报出一串数字,说是白公馆打来的。
“白大使?” 他讶异。
白安贤虽然与他同在泊城,又是旧相识,但因为盛绥的缘故,他俩很少联系。但俩人独处时还算客气,毕竟工作隔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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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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