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意起初完全没意识到这份邀请的分量。 直到他查阅资料才明白——那封邮件里说“欢迎你直接加入代表团”的邀请,完全是因为PPE系的May院长的强力推荐。 而这显然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新邮件在半小时前到达,语气客气得近乎虚伪: 【亲爱的Siyi Gu: -经社团选拔委员会讨论,我们认为应该维护牛津辩论社的优良传统。因此,我们不得不收回之前的直接邀请。但考虑到你的优秀和潜力,我们诚挚地邀请你参加10月8日的新生培训课程。同时,我们很高兴为你免除300英镑的会费。 -期待在培训课上见到你。 -本邮件无需回复。 -罗伯·戴维斯 -Selection Committee Chair 】 顾思意蹙眉盯着署名的戴维斯。 这封邮件似乎字里行间都在强调:十七岁的亚裔学生不配直接加入代表团,但我们“大发慈悲”让你从最基础的新生培训开始。 那份免除的会费像在说“看,我们对你够照顾了吧”。 顾思意面无表情地关掉了邮件。 白色窗外有鸽子落在窗台上,好奇地歪着头看他。 今天没有下雨,伦敦的阳光很薄,透着乌云的阴郁,穿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思意心情烦躁地打开往届比赛的视频,三倍速地看了几个小时,一边看一边挑剔:“也不过如此,怎么就这水平,我可以说得更好。” 他将陈玦的大衣拿过来搭在身上,蜷在沙发上看视频。 这个房子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有点不安。但衣服上熟悉的味道让他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困了,陷入了浅眠。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在半梦半醒间想,等陈玦回来,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能不能抱他,会不会唐突。因为陈玦不喜欢被他抱。 而且自己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孩子了。他们也有三年不见了,互相都有些变化。 另一边,陈玦正在伦敦高等法院。 他接了一个法援案件,涉及一名中国留学生遭遇校园暴力。被告席上坐着几个Local大学生,神情倨傲。 “你确定要接这个案子?”之前合伙人曾问他,“虽然对律所公众形象有利,但pro bono的案子耗时,布朗家的律师团队也不是好惹的,败诉率很高。” 陈玦点头:“我确定接。” 他在剑桥的大三就开始在这家英国著名律所实习,今年七月正式 LPC毕业后直接留了下来,律所为他申请了加速认证通道。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早上七点到办公室,晚上十点才能离开。 起初前台总觉得他年纪太小,还专门问过HR:“他真的通过了律师资格考试吗?” “当然。”HR说,“Drake是剑桥法学院最年轻的LPC毕业生。也是我们最年轻的执业律师。” 此刻陈玦正站在伦敦高等法院的律师席上。 他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律师袍,黑发黑眼,身材高而挺拔,衣领微微敞开,袖口也挽起两圈,墨发微垂在薄薄的眼皮上,和隔壁穿着发型统统一丝不苟的英国律师形成对比。 助理杰克在一旁记着笔记,偶尔抬头看他,陈玦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他站在那里时,仿佛整个法庭的重心都被他吸引。 “根据目击证人描述……”陈玦的声线清冷有力,标准的英式发音中带着一丝咄咄逼人,“你们在图书馆门口堵住了原告,请解释当时的具体情况。” 被告三人开始否认,但在陈玦步步紧逼的诘问下,很快露出破绽。 陈玦的每个提问都像精准的手术刀,直指案件的关键。 “下庭。”法官敲了敲木槌,“下周三继续。” 陈玦解开律师袍扣子,露出里面的定制西装。他随手整理着文件,瞥了眼杰克密密麻麻的笔记:“记得很详细,你来整理证人证言吧。” 杰克点头应下。 作为助理,他见过太多优秀的律师,但像陈玦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把庭审节奏掌控得如此完美的,还是第一次见。 重点是,他真的太年轻了。跳过了LPC毕业后应有的两年trainee期,直接升成执业律师,简直罕见。 这个年纪的律师,基本没有独立上庭的资格,更别提如此的从容不迫。 顶着一张看起来是温和派的脸,但实际上气场无比锋锐,捍卫全场。 陈玦往外走,一边扫了眼手机,微信上是中午顾思意的消息:“哥哥,我到你家了。” 他看了眼表,已经下午四点。 庭审拖得比预想中要久,原本说好下午陪顾思意的。 杰克看他换下律师袍,没有拿网球包,问他:“等下不去打网球了吗?” 陈玦说有事,交代他几句,走出法院大楼。 车上,他给顾思意回了条消息。 顾思意睡着了,自然是没看见。 陈玦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动作轻微地开门,却还是惊动了沙发上的人。 顾思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卷翘的头发有些凌乱,睡意朦胧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的。 “醒了?”陈玦放下文件包。 顾思意撑着沙发坐起来,大衣从胸口滑落。 三年不见,陈玦如今穿着笔挺的高定西装,眉眼深邃沉静,整个人越发成熟,强大的气场内敛。 顾思意完全被帅到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没有控制住地说:“我好想你……” 陈玦对此只“嗯”了一声。 顾思意:“你不想我吗?” 声音里带着一点委屈,仿佛还是那个爱撒娇的小孩。 陈玦换了拖鞋,抬眼看过去。顾思意的个子拔高了许多,下颌线变得清晰,一下好像从小屁孩变成大人了,只是那双眼睛还和从前一样清澈,因为睫毛浓密,眼睛显得毛茸茸的。 “想。”陈玦随口答了声。 顾思意起身,控制不住胸腔里弥漫上来的感情:“真的吗?可是你上次在电话里说不想我的。” “饿了吗?”陈玦没回答,进门问,“三明治不好吃的话,我们出去吃,想吃什么?” 他们很久不见。 虽然偶尔会打电话,但每次通话顾思意都很克制。 他不想和陈玦闹得死不往来,母亲的叮嘱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顾思意不敢越界,每当忍不住时,就会拼命压抑自己。 可是见面的时候,那么轻易地就破开了顾思意的心防。 他咬了咬嘴唇,虎牙露了出来:“我能不能……” “嗯?” “能不能抱一下?”顾思意的声音很轻,朝他走了一步,“就一下。” 陈玦扭头,看顾思意的表情,他脸上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在闪烁,有光。看样子这几年是真受委屈了。 陈玦靠在墙边:“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你经常啊……”顾思意说。 陈玦:“好吧,今天可以。” 他张开手臂,招手:“过来吧。”
第3章 顾思意几乎是扑进了他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手臂环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窝。 在允许的范围里肆无忌惮地占着便宜。直到陈玦受不了他,问他有完没完,再将他推开。 和大衣上相似的淡古龙水味道包裹着顾思意,陈玦身上还带着一点秋日的潮湿。西装面料很硬,硌得他脸颊有点疼,但顾思意舍不得松开。 他闭着眼。 “我真的好想你。”顾思意出声,朝他仰头。 因为顾思意长高了不少,所以这一抬头和以前可不一样,陈玦感觉他的呼吸就在脸旁,身上有干净柔软的皂香,眼神里充斥着一种全身心的依赖,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 这种眼神按理说陈玦已经习惯了,但当下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黏人精。”陈玦轻轻地把他推开,“你长高了不少,现在是多高?” 顾思意抬头说:“前阵子体检,是一米七……九。”其实已经一米八了。 “很快就会长到一米八了。”陈玦说。 顾思意摇摇头:“不不,我觉得一米七九就挺好的。” 陈玦“嗯?”了一声,垂目对上他的眼睛:“哪有男生不喜欢长高一点的?” “我就不喜欢……”顾思意觉得再高点儿可能就缩不进他怀里了,这样不行。他喜欢受保护的感觉,在自我性取向和性别怀疑阶段,他每天都希望自己可以是女生,甚至因此留过长头发,内心不乐意每天都在蹭蹭往上窜的身高。后来他接纳了自己,就把头发剪短了。 陈玦都不可能知道这些。 晚点,他们去了附近一家米其林。 侍者引他们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柔和的提琴曲流淌。陈玦点了菜,见顾思意在翻看森*晚*整*理酒单,于是问:“你想喝酒?” “我还没到法定年纪。”顾思意托着脸。 “原来你知道。”陈玦给他倒了柠檬饮料,“喝柠檬水。” 顾思意说酸。 陈玦拿了俩糖包丢他面前。 顾思意一边放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 在他们隔壁桌坐着一对西装革履的英国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戒指盒:“Happy anniversary。”他轻声说,然后在伴侣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顾思意哪见过这样的,便看着他们,直到陈玦伸手把他的脸扳回来:“你别看了,不礼貌。” “我没看啊……”顾思意小声说,脸上好像还残留他手指的温度,心跳跟着加速,他望着陈玦犹豫再三,轻轻开口,“不过伦敦好多同性恋,我在机场……也看见了几对,超明显的。” “是很多。不过你别和他们学,也别交这种朋友。”陈玦不自觉蹙眉,“艾滋病也很多。” “哦……艾滋病……”顾思意忍不住来了句,“那你歧视他们吗?我不是说艾滋,我说同性恋。” 陈玦抿了口葡萄酒,平淡地说:“不妨碍我就不歧视。” 顾思意手指不由自主蜷缩:“什么叫……不妨碍你,就不歧视?你被他们妨碍过么?” 陈玦顿了下,回答:“有过。”由于比较恶心,他并不愿意回想。 结果顾思意居然还在追问:“你被男生追过吗?” 陈玦“嗯”了一声,不想多聊:“你为什么总好奇这些。” 他不是歧视,只是很排斥。二者区别很大,他不可能在大街上看见俩基佬在接吻会冲上去对人家竖中指,但一定会绕道走。 然而顾思意还在想他第一句话:“……是追你的人有艾滋?所以你是讨厌艾滋,不是讨厌男同吧?是吧,艾滋病会传染,同性恋可不会,不一样的。” 陈玦:“……” 陈玦深吸口气,承认了:“都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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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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