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嗣不屑于编织谎言,所以他想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祁丹一切,包括自己对祁丹肮脏的想法,病态的控制欲、跨越亲情的爱恋,以及在夜深人静时,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对祁丹不轨的画面。他要剖开自己腐烂的内核给祁丹看,对玷污纯洁的渴望,跨越伦理的冲动,以及裹挟着自我厌恶却愈发蓬勃的、寄生在虚假血缘里的爱欲。 祁嗣不急,还不到时候。
第97章 祁丹觉得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正慢慢侵蚀他的内心。 他不想捅破那层薄薄的玻璃纸,不想让一切变得无法收拾。 那是他的哥哥,他从小到大,最敬重最依赖最信任最喜欢的哥哥。 他们之间,怎么能产生这样的感情? 祁丹不愿让祁嗣难堪,也不想让自己难堪,所以他选择将这个秘密掩埋在心底,在冷淡中沉默。 他希望祁嗣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退后一步,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和之前一样做好兄弟。 祁丹会当这些事都没发生过。 祁嗣不在的日子里,祁丹如释重负。 “嗣儿去绍州酒庄谈生意去了,得过几天才能回。” 祁丹只是淡淡应了声,没有再和母亲继续交谈下去。母亲以为他是因为祁嗣外出而感到失落,打趣了几句,祁丹敷衍地点点头,心底暗自窃喜,甚至盼着祁嗣能多在那边呆些日子,越久越好。 深夜,书桌旁,昏黄的灯光下,祁丹蜷缩在椅子上,手指轻触着面前拟好的寻人启事,心思恍惚。 陈珂里……真的消失了。 报社里已经找不到他的痕迹。可祁丹还是不自觉地频繁出入报社,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残留的影子。但整座报社依旧井然有序,哪怕少了一个人,运作仍旧流畅,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一切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祁丹站在人群之外,望着那些低头忙碌的编辑,眉头微蹙。 他该去哪里找陈珂里? 这家报社是除联邦日报外,发行量最大,影响力最广的报纸,可他连陈珂里的住处都不知道,寻找起来无从下手。最终,他只能选择在一些影响力较小的地方小报上刊登寻人启事,试图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获取一丝线索。 但是他不甘心。 他想要找到陈珂里。 为此他求助了一位名声响亮的私人侦探来帮他寻找陈珂里的去处。 对方弹了弹烟头,十分有把握的对祁丹说这事必成,让祁丹等着好消息。 祁丹捏紧拳头,隐隐松了口气。 他满心期待却在第二天收到了侦探的道歉电话。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是我夸下海口了,您要找的人我是真找不到,不过您放心,我们全额退还所有费用,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电话那头的语气诚恳至极,可祁丹的指尖却缓缓收紧。 祁丹挂掉电话,怔怔地坐回原地。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找不到,而是……根本不可能找到。 他盯着书桌上的寻人启事,喉间干涩得发痒。厷衆呺 兲泩異種 祁嗣不在,可他的手却伸得这么远。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哥哥……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祁丹发出的那些寻人启示,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微弱灯光照不亮这漫漫长夜,祁丹心中涌起万般愁绪。 记忆中,那些曾经温暖依靠的臂膀,如今却变成了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束缚。他隐隐感觉到,祁嗣的身影正以另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悄然逼近,将他推向无法逃避的深渊。 哥哥…… 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第98章 祁嗣来到绍州的酒庄,这是他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绍州境内河道纵横交错,水网密布。乌篷船在河道中穿梭,隐约可见朦胧在雾中的青石板路、白墙黛瓦的建筑,古桥与潺潺流水相映成趣。 先前早就听闻绍州的茶酒出名,祁嗣看着细雨纷飞晕染在雨雾建筑中的画卷,不禁有些神往。 好像可以抚平人的一切忧伤。 祁嗣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晨雨乡中的水汽。 祁丹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地方。 祁嗣处理好酒庄生意后,来到了绍州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到处是绫罗锦缎与丝绸制品,还有精致的粉膏珠钗,每走两步还能看见各式各样的油纸伞。 祁嗣挑选了几样打算回家送给母亲,就在祁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看见了旁边一家香囊店,外头木板上挂着一只淡蓝色绸缎密织银线祥云暗纹的香囊,配着一截流苏轻轻飘动,锦囊上的祥云暗纹微微反射出光泽,祁嗣一眼就相中了它。 走进店里,老板娘操持着一口地道绍州方言热情的给祁嗣介绍各式锦囊,祁嗣指了指店外门口挂的那只,老板娘笑嘻嘻的看了眼祁嗣,然后转身从柜台中拿出一只崭新的香囊。 “不知道公子中意哪家姑娘,公子生的这样俊俏,这姑娘可是有福了。” 祁嗣和老板娘交流一番之后才了解到,在端午节的时候,绍州一些地方的的恋人之间会互相赠送香囊来表达彼此的心意。 这倒是个巧合。 祁嗣听了以后不免升起几分喜悦,买了两只镇店款式之外,给家里的其他人也买了几只。 从绍州回家的路程的不算很长,祁嗣安排完各处掌柜与酒庄的对接事宜后,祁嗣决定尽早回公馆。 今天是周六,恰好祁丹不上学。 祁嗣回到公馆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祁妈祁爸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连带着祁丹这些天一直在躲着自己,祁嗣已经很久没见到祁丹了。 祁嗣来到二楼,看向祁丹的房间。 祁丹可能没想到他会回来的那么快,门口毫无防备的大开着。 祁丹正趴在书桌上,蜷缩着睡着了。 祁嗣轻轻走到祁丹身旁,祁丹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祁嗣打量着祁丹的脸,看到了祁丹眼下的那抹淤青。 祁丹这些天估计也没怎么睡好,更不用说陈珂里的事已经被祁嗣处理地干干净净,加上祁丹已经看出来自己身上对他的那些苗头、那些若隐若现的情愫...... 祁丹心中的痛苦没有得到过任何抚慰,内心也很是煎熬。 书桌上祁丹拟好的那份寻人启示还躺在原本的地方,祁嗣却觉得说不出的碍眼。 他伸手抽动那张寻人启示的一角,清晰的纸张摩擦声打破了沉寂,声音惊醒了祁丹,祁丹微微睁开眼睛,然后看见了伸向寻人启示的那只手,那是祁嗣的手。 祁丹僵住了身体,祁嗣轻描淡写地抽出那张寻人启示,修长的指尖没有任何复杂情绪,把那张纸折两下,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祁嗣......”祁丹的心突然紧紧绷起,他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面对无言的祁嗣,祁丹疑惑自己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祁丹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祁嗣的未知情绪,就像现在这样。 祁嗣稍微弯下腰,身体前倾,虚拢在在祁丹后背,保持了一段适当的距离。 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氛围,尽管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祁丹也没有躲开。 “现在呢,恨不恨我?”祁嗣低声问祁丹。 祁丹瑟缩的心持续挣扎,久违的压迫感让他不知所措。 祁丹感觉有一个自己在被祁嗣来回拉扯,他应该恨祁嗣吗?那个曾经深受敬重的哥哥带着暧昧的控制,曲折地阻隔了祁丹内心的清晰。 “不......不恨”祁丹祁丹瓮声瓮气的回答,声音有些模糊,像是挣扎过后的妥协。 这一刻,祁丹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如何能恨自己从小到大的哥哥呢?可能是祁嗣表现出的无形的威胁,爱的沉重,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 一切变得深沉又难以捉摸,而祁丹心中过去的亲情,也因此开始有了变质的痕迹。 祁丹不懂。
第99章 祁丹也不懂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在暴雨过后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巨大的蜗牛,他好奇的拿起来,看着它如何在手掌上缓缓蠕动,他献宝一样伸出手给家里的阿姨看。阿姨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把蜗牛从他手上拿开,丢进一旁的灌木里,牵着他回屋洗手,等稍微晚一会祁嗣放学回来的时候,他再牵着祁嗣的手去找那只肥硕至极的蜗牛时,蜗牛早已经无影无踪。 那时的他满心失落与无奈,祁嗣只好摸着他的头哄着他,“好了,一只蜗牛,以后还会见到的。” 可是,那只蜗牛真的很大很大。 在那个年纪,对于祁丹而言,那只蜗牛实在是太大,太重要了。 多年以后,祁丹早已忘记是否再见过比那只更庞大的蜗牛,但那份深深的失落与渴望,却永远烙印在了心底。 祁嗣要在乎的事情有很多,小时候祁丹还能总是跟在祁嗣身旁,咿咿呀呀的喊哥哥,他们再长大些的时候,随着年龄渐长,祁嗣不得不离家求学,离开家很久,早上看不到,晚上很晚才回来,晚到祁丹已经熟睡,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祁嗣一面。 再后来,就是祁嗣去读军校的那几年,二人的相见变得愈发稀少。那时还未形成独立自我的祁丹,只知道追随着那位在他眼中永远高大、引领人生方向的哥哥。 如今,尽管陈珂里的事情还没有下落,祁丹也不会因为那些去恨他的哥哥。 他只是怨祁嗣,怨恨那无法言说的疏离与误解——不理解自己内心那复杂而矛盾的情感。归根结底还是,不理解自己。 毕竟众所周知,祁嗣对祁丹的偏爱是不言而喻的。 祁嗣在帝国军校就读的那几年里,每次拨通家中电话,祁嗣的第一句话总是问:“祁丹在家吗?” 如果祁丹不在家,祁嗣就简短的与父母交代近况,听他们嘱托几句。如果祁丹在家的话,接下来少则半小时长则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祁丹对着祁嗣碎碎念,祁嗣也纵容他,偶尔和祁丹分享一下最近的点滴生活。 在哥哥的爱里长大的小孩,怎么会恨哥哥? 被兄长怀抱庇护着长大的少年,如何能对那双遮风挡雨的臂膀生出怨恨。 祁丹心中逐渐滋生出一种难以严明的痛楚和失落,是对过往温馨时光的怀念,也是对彼此渐行渐远的依恋与惆怅。 他眷恋祁嗣的温柔,却害怕祁嗣超出道德伦理的欲望。 这复杂的情感,既温柔着守护着他曾拥有的一切,又在无声处侵蚀着他的心灵,这一切,终究成为他成长道路上无法回避的代价。 祁嗣缓慢站直身体,祁丹依旧微低着头。 当祁嗣再次俯身的时候,祁丹嗅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前调是绍州端午艾草的清苦,尾韵却藏着祁嗣身上淡淡香水的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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