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句,卷子不给你抄了!”赵鸿途眼见就要拽卷子。 “啊,我不说了不说了。”陈慢能屈能伸,谄媚地笑着攀开他的手,把试卷“端”到桌面上,搓手拿笔。 “安静安静!” 徐富用余光瞥了一眼许桑,办公室晕头巴脑的,刚才又被学生打了岔,他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个新同学。 此时一看,才发觉:这人长得还真不太规矩,一看就是那种“喊一声,跑一操场同学”的长相… 想着他瞪圆了眼,本来只想让人简单说个名字便罢,但想到之后理一班的管理难度噌噌噌地上涨,突然邪念作祟: “来吧,新同学,复杂地自我介绍一下。” “……”许桑凝了一下,“许桑,言午许,三又木桑。” “搁这玩儿说文解字呢!” “他的声音好好听啊,耳朵都给我听舒服了…不过,他刚说什么来着?” “这复杂吗?咱这不是理科班,高低得来点集合啊!” “集合复杂个锤子!” 徐富貌似也在思考这句话的复杂性,得出结论后脑袋顶抽了一下。 本还想听他的后续,结果看人就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徐富疑惑:“没了?” 许桑:“还要什么?” 被噎了一下,徐富正想解释一句什么叫“复杂”,台下就闹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尤其几声尖锐的汽笛巴掌音。 耳朵差点给他震聋了。 “算了算了。”徐富将这一大窝子人看了几眼,“后面有张空桌子,陈慢帮忙搬一下。后排刚好空一位,你个儿高,不愁看不见黑板,将就坐。” 还没等许桑点头应下,底下又是一阵唏嘘。 其中,不乏倒吸凉气的。
第2章 “好了,这么久该稀奇够了。”徐富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应学校要求,等会安静看一则交通安全的短片。” 勾了下书包带子,许桑往后排走,手刚搭上桌子,身旁便蹿出个人影,头劲赛斗牛。 “……”好在撤手及时,不然手臂至少是被撞麻的程度。 “后排把灯关一下,这么白瞎瞎一片,放了跟没放一样。”徐富负手转到门口,侧脑袋往幻灯片上看了眼,无奈道。 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的,此时灯一灭,加上已经八点出头,教室里暗下一片,引起一阵有的没的。 “同学,你先等我一下。” 陈慢站他身前,说完,麻溜地弯腰,把桌肚里私藏的什么游戏机什么杂志全掏出来,随便扯了一把卫生纸擦桌面。 顺带在忽暗忽亮的空间里,贼里贼气地,把这些所谓禁品尽数转移阵地。 许桑看清他的动作,微顿: 刚一堆倒吸气的,担心这桌子呢。 “哎哟我靠。”抹了一把汗,陈慢拉开座椅,“终于弄完了。你坐你坐。” 许桑颔首:“谢谢。” “啊,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陈慢扶了扶腰,想想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班长陈慢,座右铭:为人民服务!” 许桑回握一秒,“你好。” 他停顿了下,补充:“没有座右铭。” “……没事,没事,慢慢就有了。”陈慢咧嘴收手,往后退了一步,就从桌椅缝里挤回原位。 短片挺有意思的,就是不适合看。 打码职业人,讲两句,就放一则严重打码的交通事故,而后二倍速机械女声科普,继续放。 看着人一个个地在二轮三轮四轮面前脆弱成断线风筝……实话说,情绪价值给的很足。 许桑简单整理了下桌面,往旁边扫了一眼。 桌面白白净净一片,除却那一层薄薄的灰,只留了一张被“缺胳膊少腿儿”的橡皮压着的白纸,上面写了仨字:“检讨书”,另外还印着几个墨团。 桌肚里塞满了书,比一般人的要整齐些。换种角度,估计是太久没人使用过。 挺好。 许桑评价一句,将新领的书尽数取出,借着短片映出来的白蓝色光,翻了几页。 下课铃声响了有一阵,“短”片才播完。 开灯的那刻,尿急的撒腿儿就没影了; 教室也不装了,摊牌成菜市场,有模有样的“市人”嚎嗓叫卖自己的独家八卦。 面前忽地落下两道黑影——前面两桌齐齐转身,视线的落脚点在许桑。 两笔勾完名字,许桑抬头:“有事?” “欢迎来到理一班,我是吕丁,‘狗咬吕洞宾’的吕,目不识丁的丁。” “我是赵鸿途,嗯,鸿途的鸿,路途的途。” 许桑另抽出本新书,微点头,“嗯。” “嗯……”吕丁顿了一下,开怀道:“这班里,就没有我吕丁不知道的事儿。你初来乍到,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桑翻到目录页:“没有。” “啊?”刚将班上人名编成一段昂扬的 rap,还顺带将老师性格梳理了一通,突然听到这么个回答,吕丁震了一下,“没有吗?” 许桑向上看了他一眼,忽地想起困扰他良久且乱七八糟的导航路线,问:“我家在哪儿?” “……”吕丁瞳孔一缩,“我靠!好问题。” 一旁的赵鸿途也跟着一惊,“头回遇到,哥们,你比易哥还能噎人啊!” 易哥? 许桑愣了一下,没等疑惑化开,上课铃又响了,比鬼畜音乐还雷的铃声格外吵人。 …… 南城附中比之前学校放学更早,晚自习九点半就结束。 放晚的铃声一响,跟野猪一样,半个班的人就拱出去、没影了。 吕丁背上重得肉眼可见的书包,刚奔出去两步,又弹了回来: “哦,对了,同学。如果真的找不到家的话,你可以去保安室凑合一晚上,易哥亲证,暖和又安全。” 话撂下,没等许桑作出反应,人就一溜烟儿跑远了。 许桑挎上书包,在门口推上行李箱时,莫名又笑了一声。 出校门,他就近打了个黑车。 司机在他导航的提示下慢吞吞地挪动,绕半个小时,最终绕到一条无名巷子时,垂下脑袋砸方向盘,半天憋出一句,“我日,这都哪跟哪啊?” 许桑看了眼手机,先前预计十五分钟到达,现在显示预计四十五分钟到达:“……” “小伙子,不好意思啊,属于是专业盲区,这带的路我也不太熟。”司机从内后视镜看过来,“要不,我只收你五块钱的油费,你再找其他车?” 没等许桑说句是与不是,司机就一溜烟冲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还双臂一晃一交叉,比了个“请”的姿势。 许桑无语了一瞬,熟练地从兜里摸出一把钢镚儿。塞给他时,将后头的行李箱捞了出来。 司机摸着这一把,跟被雷劈了似的,身子晃了一下。 手指拨着数完,他惊讶于刚好五块时,还不忘从牙缝儿里挤出个“谢谢”。 黑车疾驰而去,许桑倚在路口,看着即将告罄的手机电量,脑子里忽然闪过放学时吕丁说的话,手指往上一滑,将目的地改成了“南城附中”。 那就认命呗…… 破命住破地,阎王爷都蹦起来说合适。 顺着提示音一路走,只觉秋风瑟瑟。 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两盏要亮不亮、或是半天熄着一瞬亮着的路灯,灯罩上裹满了灰土,光线一度昏黄。 连个灯泡都半死不活。 许桑拢了拢外套,在呼呼吹不停的夜风里,目睹着“电量过低”的警告,就近停靠在路灯下,蹲着将行李箱打开。 里面装得东西并不多。一半书,杂七杂八各类都有;一半贴身衣服……袜子摸出来了,都没摸到充电宝。 他一般也没这么冒失,但这次,实在没料到路线能复杂成这鬼样子。 叹了口气,他拉上拉链,拖着行李箱,不得以打通了备注为“张姨”的电话。 铃声悬着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睡意覆裹的声音带着怨气:“哪个神经病,半夜打电话!” 许桑顿了一下,“我是许桑。” 那头静了一下,才继续:“许桑?你还没回去呢?” “没。” “找不到路就去导航,导航看不明白就去问人,南城那么大一个城,又不是鬼城,不可能没人的。另外,我已经回家了,你的一日三餐呢,之后就由那个新来的刘芳负责,进门先认人,别稀里糊涂就把人当贼轰出去了。就这样,挂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 聊天戛然而止,许桑低眸,静静看着电量到 1%,然后跳出提示“注意:电量耗尽,手机将在 30 秒后关闭。” 大半夜的,他跟个神经病似的,在路灯的频闪下,笑了一声。 张姨说得其实蛮在理的,南城不是座鬼城。 但问题是,被黑车这么一折腾,这里还他妈是不是南城都难说。 当然,就导航来看:还是。 入夜的风,大概途经过冰窖,张着血盆大口,在狭窄的深巷里被三五倍放大,吹得体感温度直线下滑,有种下一秒就要冻死过去的错觉。 许桑将外套又扯紧了些,用脚推着时不时“娇弱”倒下的行李箱,叹气。 一条路,并不康庄,反倒挺鸡肠的。 走到公交车站台,许桑细细研究了一番——有个跟要去的小区重名的站点,“朝昏站”,离这儿只两站距离。 “啧。”许桑仰头,看了眼头顶昏昏欲死的月亮,把准方向时,心下一松。 直到,拐过一条直道。 ——鬼魂一缕儿似的,飘出几声连贯的……乐器声? 半晚上,立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这鬼动静还怪骇人的。 他捞了一下被“吓”得往下滑的书包带,就着临近的墙壁靠了过去,远远往那头看了眼。 光线过于模糊,加上飘起的雾气,前方模糊得像是十几年前的老手机像素下的成片。 不过,还是依稀能辨清楚身形:蛮高的。 帽子遮掩下的下半张脸还挺凌厉,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压迫感。这人正倚着墙,手上把着把……吉他,而随意支出去的长腿极富存在感。 单是弹着,没唱。 他听的歌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哪首,只觉得曲调温温柔柔的,还带点儿化不开的忧郁与悲伤。 乐声在变淡,像是迫近了尾曲。 主观确认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许桑用脚勾了下行李箱,顺着道往前走。 经过人时,曲音顿了一下,蓦地停了。 几乎是瞬间,空气被黏住似的,锢锁着一股淡淡的紧张感。 而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铁锈味。 许桑指尖轻动,没来由地侧过脸,将人草草看了眼。 只是,还没看清什么,吉他落地带出点儿声响,眼前的人迅疾两步上前,刹那间,他的脖颈被厉劲钳住,与之同时,耳边落下一声——“这么穷追不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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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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