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钺低着头,觉得是自己的错,明明应该监督谈意惟每天随身带药,而不是觉得自己带了就没事,毕竟读大学之后两个人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并且今后分开行动的情况只会更多。 阮钺是擅自离队的,谈意惟的教官站在一边,瞅了瞅他身上的军训服,也没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见谈意惟已经脱离危险,就把人留给阮钺照顾,带着被抓来带路的同学归队去了。 谈意惟低着头,还在因为自己照片被传上网的事难过。 “我——” “你——” 他和阮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 “那个……”谈意惟还是说出了口,“我决定出去住了。你……不一起没关系,能常来校外看看我吗?一周两次……或者三次,行吗?” 阮钺还保持着半跪着的姿势,浓黑的眉,稍有些锐利的眼型,整个人的气质是“凶”,是“不好惹”,他其实也是在人群中非常引人瞩目的帅哥,但由于帅得太有攻击性,一直都没人敢于明目张胆地来追求,或者越过边界地提一些麻烦的要求。 “我陪你出去住。”他言简意赅地表态,说出了谈意惟一直想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谈意惟不知道阮钺是怎么改变主意的,只觉得是自己犯病之后对方才改口,有可能是误打误撞用了“苦肉计”的效果。 学校对面,平安小区门口就有一家房屋中介,晚上六点半,他们像一对儿新婚小夫妻一样走进店面,身着西装的店员立刻热情地迎上来。 押一付三,中介费等于半个月房租,谈意惟倒是不介意,他爸有的是钱,虽然孩子不怎么管,离开家的时候钱倒是给够了。平安小区以大户型为主,基本都在120平以上,甚至在深处还有一片别墅区,很多学生住在这个小区都是合租,各自拥有一间卧室,共享客厅、厨房等公共区域。 谈意惟不可能和陌生人合租,又因为尘螨过敏需要经常晒被子,必须要坐北朝南的户型。一番挑拣之后,他们选了小区中部2楼三室一厅的一套房。 据中介所说,这套房子本来是房东夫妇给儿子置办的婚房,但儿子博士毕业之后去了外地发展,和未婚妻也分了手,房子还没住过人,就此闲置下来。 因为在军训期间犯了病,谈意惟得到了辅导员的假条,不用再参加接下来的训练。签了租房合同的第二天,阮钺在下训后自己回宿舍收拾了生活用品,又帮谈意惟一起搬了家。 两人虽然关系好,却也没真正意义上“同居”过。阮钺从小住的地方人均住房面积就没超出过10平米,一朝搬到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还不太习惯,再加上心里发愁自己的那一半房租,第一个晚上就失了眠。 凌晨三点的时候,阮钺陷入浅睡眠,但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又看到那个粉裙子男人,这场面熟悉到让他很快意识到了是在做梦,挣扎着清醒过来,嘴巴里一阵一阵地发苦。 卧室的门是温润的白,簇新而光洁,他推开门,去客厅找水喝,借着落地窗外的月色刚走到饮水机旁,却看到一个身影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晃。 那人挑着一根扁担,在月光下背对着这边跳着滑稽的步法,一左,一右,交叉双腿原地踏步,跳得笨笨的,却能看出来已经非常努力。 不是谈意惟还能是谁?阮钺把水杯拿在手里,看了看时间,几乎要怀疑谈意惟是中了什么邪,虽然作为一个医学生、未来的医疗行业从业者,确实不应该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他慢慢地走近,拉开阳台门,一只手钳住谈意惟的肩膀,另一只手劈在他瘦削的背上,力度不小,掌下的人也没有惨叫,只是“呜”的一声,回转一张苍白的小脸: “怎么?”谈意惟疑惑地问。 阮钺松了一口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然后松开他,道:“在这跳来跳去干什么?” “迎新晚会,他们让我,我演武大郎。”谈意惟站直了,转过身来,扬起脸,脸上哪儿哪儿都没有血色,只有眼睛疑似被刚才的一掌拍出了一点红,红与白凝成薄薄一层脆弱却实在的美丽。 武大郎? 确实,艺术不只有美,还有反讽,阮钺一眼看穿节目设计的思路,但是谈意惟未必自愿成为这反讽中的一道菜,阮钺一向很烦懦弱的人,但对谈意惟的软弱格外包容,“不想演就拒绝。”他简洁明了地劝。 谈意惟摇头,不说话,他很怕人,尤其怕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场合。从小学,到高中,大部分时间在子弟学校读书,他身份尴尬,长相出挑,最怕的是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注意。 但面对陌生的人、半生不熟的人,他依然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 作者提醒:如果真的哮喘发作还是要立刻,马上寻求医疗帮助嗷
第5章 “他不说,他不演” 第二天晚上,谈意惟去了学生活动中心排练节目。 阮钺下训之后去找他,在排练厅透明的大门外看到一群人围着谈意惟,要他摘掉帽子口罩。 每个人似乎都是善意的,带点不自觉的亢奋,鼓励他道:“你这么好看”“对呀对呀,这么好看”“戴口罩多不舒服”“是啊是啊,这里这么闷,空气不流通”…… “摘掉摘掉,还要排练呢。” 他们这样说。 阮钺推门进去,一室的人都还在笑闹,谈意惟伸长手臂抱着自己,一种被动防御的姿态,无措地看着他们起哄玩笑。 有人发现了阮钺,终于严肃起来,拍拍身边的同伴,示意有陌生人来了。 阮钺冷着脸,走到谈意惟身边,一把抓住人细瘦的手腕,回头环视众人,问:“谁是节目导演?” 一点质问口气,气势十分慑人,排练厅内的空气胶着着沉默了几秒钟,一个头戴宝蓝色发带的男生出了列。 阮钺也没有废话,紧紧抓着谈意惟,对宝蓝色发带男说:“他不演武大郎,你们另外找人吧。” 宝蓝色发带男身高也有一米九,其实和阮钺差不多,但两人对峙起来,在精神力上明显却被压了一头。他今年读大二,瞄了一眼阮钺身上的迷彩服,作为学长好不容易又勉强拾回点自信。 他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开口: “哥们,别紧张啊,我们找谈同学演武大郎,不是开他玩笑,是一种艺术上的需要,你懂吧?他在艺术学院读书,以后要搞创作的,多参加点实践有好处,你不能阻拦他在艺术道路上进步啊。” 阮钺垂着眼睛看他,不为所动,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演武大郎,你们找别人去演。” 谈意惟被他抓着,又作鹌鹑状缩了起来,他一向害怕冲突,看着阮钺和一群人起冲突就更害怕,于是伸手拉拉阮钺的衣角,想说算了,却被阮钺警告似的扯了一把。 宝蓝色发带男看看这俩人,对阮钺说:“哥们,不能这样吧,他有什么意见,不想出演还是什么的,让他自己跟我说行吗?” 阮钺板着脸:“他不说,他不演。” 这么多年来,阮钺以经习惯了将谈意惟的事当做是自己的事,不觉得代替谈意惟发声、做决定有什么不妥。 整个节目的参演人员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说的无非是“这人怎么这样”“好霸道,讲不讲道理啊”“小谈都没说啥呢”“他俩到底什么关系啊”云云。 有人出于正义感,大着胆子发声了:“你不能控制欲这么强啊,你得尊重他本人的意见。” 阮钺看向那人,目光、口吻咄咄逼人:“你们让他摘口罩的时候尊重他意见了吗?” 那人恐惧地、心虚地向后缩了缩。 僵持到最后,宝蓝色发带男让了步,同意不让谈意惟演武大郎,而是让他加入道具组,并出演武松打虎时——旁边的一座山头。 演一座山头,需要做一块一人高的山状纸板,阮钺走后,导演又凑过来,让谈意惟做道具的时候在纸板中间挖一个洞露出脸来。 “现在没关系,至少上台的时候得要露脸。”导演下达命令。 谈意惟很无奈,想发出异议,但又不敢。他晚上回到出租屋,拖回来了道具组购置的一大块纸板。 为期两周的军训结束后,大一新生正式开始上课。 阮钺一开课就忙了起来,这学期除了医学导论、解剖学之类的专业课,还有物理、化学实验等必修课;形政、思修等公共课要上,每周四天有早八,一天有晚课,作业也很多,常常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才回来。 医学既是自然科学,又是社会科学,他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记住了这句话。 谈意惟大一的课程也不少,主要是文学课、艺术理论课和公共课,但他对抽象理论不感兴趣,点名不频繁的课就直接翘掉,窝在出租屋里画那个大山头。 做纸山,先用马克笔在纸板上勾出轮廓,他想过,到底要做怎样的一座山——冷峻的,圆润的,抽象的,还是卡通的,可爱的,他很开心能发挥创造力,做这种事的时候很容易进入心流,可以连续两三个小时不休息。 上色是用丙烯颜料,绿色、金色的重山叠嶂,颜色鲜亮,过渡细腻,就是要在上面开个洞的话会有点丑。 自己从这个洞中露出的脸,难道能够弥补因为完整性被破坏而丧失掉的美?一想到要在一整个剧场的观众面前露脸,谈意惟立刻紧张起来,他甩甩头,努力将要上台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最后的步骤,是在纸板背后粘上两个塑料把手,方便后面的人抓着拖动大山,完成了这一项,这个大道具就基本做好了。 阮钺十点半回来,一眼看到竖靠在电视墙上的大山头,有颜色的一面正对大门,明显是故意放在这里想对自己炫耀的。他走过去,摸了摸早已干掉的颜料,谈意惟刚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为什么用绿色和金色画?”阮钺问他。 “因为是植物反射太阳金光的颜色,自然的配色。”谈意惟回答。 “你这个道具做得这么亮眼,会不会在舞台上喧宾夺主?”阮钺又问。 谈意惟眼睛亮晶晶:“你也觉得我做得很好看,对吧!” 阮钺露出一个柔和的表情,一边说“嗯,好看”,一边走到墙边去调高了中央空调的温度。 周三,谈意惟接到通知去小剧场彩排。 他拎着大山头,从出租屋走到剧场,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山头太大,太美,在路过图书馆时,甚至有同学过来问他是要参加什么节目,他如实回答,听者都说到时候一定会去抢票看。 吭哧瘪肚地将东西搬运到后台,正在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导演一眼看见了,却震惊地将他拦住,说他画的这个山头,不符合全舞台剧的“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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