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间没有任何冷场,他们聊近况也聊家常,不算特别热络也不算特别生疏,好似关系到了某个程度后,发现平淡相交最适宜。 “他还得过一阵子,”林漾说,“五月中旬吧。” 这场补办的婚礼若再去,宣赢能想到他的出现一定会令大家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于是沉吟片刻,他郑重对林漾说:“抱歉,我就不去了。” 林漾聪慧至极,也不勉强,只冲他温婉一笑。 宣赢以为此事就算揭了过去,他与贺家之间无需去刻意亲密,偶遇就偶遇,若碰不到就各自安好,然而一丝微妙的感觉总会夹在忙碌的日常里偶然跳一下,即便没有任何影响,但在这些情绪跳出来的时候他总是会产生轻微的不舒服。 从快乐山回来病情一直控制的很好,一月一诊换成了两月一诊,阮扬根据检查结果以及他的状态,也把日常用药又减了一种。 宣赢挺知足,曾满怀着感激之情,笑眯眯地问阮扬要不要给他送面锦旗,谢他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阮扬握着保温杯,让他赶紧走。 少一份药就少一份副作用,坐立难安的焦灼与憋闷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但这些轻微的不舒服突然在某个深夜里一起翻涌了出来。 宣赢做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噩梦的梦。 梦里他仍然是他,生在平南,长在济民街,宣文林仍在那一年去世,赵林雁也在后来带走贺此勤改嫁他人,他的生活自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徐秀英争吵又与她相互扶持。 家庭变故没有发生改变,但在梦里,在此之后的命运却发生了与现实不符的转折。 下半场的梦里没有任玥,没有沈休,甚至没有周决明。 徐秀英去世之后,他一个人在宣家小院生活,日子不算太难过,且平淡到没有丝毫波澜,他就这样独自念书,考上大学又在另一个城市独自生活。 这时的他没有遭遇过毁天灭地的伤害,身体也没有一丝伤疤,精神很好,身边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好友。 只是在温馨安然的时光里,他时常感觉自己活的很费力,就像身体缺少好多必不可少的元素。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息,又暖又踏实,梦里的他盯着天花板,手掌循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摩挲,可始终也触摸不到那份思念到痛彻心扉的味道。 他好像真的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 “宣赢?”杨如晤被抽泣声吵醒,“醒一醒。” 宣赢双眼紧闭,眼角隐隐有泪痕,额前的发丝也被冷汗浸湿,浑然深陷梦魇,无法抽身。 杨如晤抱他坐起,将他脑袋靠在身前,轻轻拍着他的脸颊,温声唤他:“宣赢,睁开眼。” 醇厚温柔的嗓音传入心尖,巨大的恐惧感渐渐抽离,宣赢睁开眼,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现实。 “是我,”宣赢眼神里流露着陌生的意味,似是不认得他了,杨如晤紧了紧手臂,重复又说,“是我,不怕。” 宣赢迟疑地捧住他的脸,直到细腻的触感浸入掌心,他劫后余生般地连连喘息:“杨如晤?” “嗯,我在。” “吓死我了。”宣赢紧紧地抱住他,眼泪控制不止地往下掉,“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杨如晤揽在他腰后,下巴垫在他肩上:“做梦而已,都是假的,我就在这儿呢。” 他们胸膛与胸膛紧紧相贴在一起,杨如晤强有力的心跳声与熟悉的体温完全将他笼罩住,渐渐地,宣赢感受到他的心跳与他归于同一频率。 窗外月光皎洁,玻璃窗上映着两道相依的身影,宣赢小声询问:“此勤结婚那天,你可不可以抽出一天时间。” 他的弦外之音不难理解,杨如晤抚摸着他的后背,应道:“好。” 六月份时天气已经很热了,那天宣赢并未特意起早,也未特意隆重打扮,像去参加一个活动亦或见个客户,一身不失礼貌的着装,与杨如晤一起去了贺此勤的婚礼现场。 与上次不同,这次结婚地点他们选择在市区的某个教堂,邀请的人也不多,只是两家关系不错的亲戚与好友。 二人到时婚礼即将开始,正待进去,就见从有一人从室内走了出来。 是赵林雁,她举着手机,站在一侧,不知在与谁通电话。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个女人,没有在她容貌上留下一丝残忍的痕迹,她仍浓姝艳丽,好似一支完全盛放的花朵。 双方相隔不远,赵林雁接完电话,回头的瞬间,自然而然就与他们对上了目光。 她轻轻一怔,随即走来。 双方很快聚在一处,杨如晤如同以往唤她叔母,宣赢也以同样的口吻叫她一声妈。 自从杨如晤离开贺家,他们好久都没再见过,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赵林雁似乎成熟很多,她不再试图用唠叨来获取他人理解,也不再用期期艾艾的目光来表达那份不得已的苦衷。 “听说你俩工作都忙,”赵林雁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似是释怀也似放弃,只是尾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都...挺好的吧?” 杨如晤微微点了下头,侧目去看宣赢。 忽而起了一阵风,出门前看天气预报说今日会有雷阵雨,也不知何时会下,宣赢就在夏风环绕的气息里,感觉自己身体的里的某些东西又轻了轻。 可是轻不代表消失,好比攀登山峰,爬一步少一步,离成功越近越艰难,他与眼前的女人血脉相连,她养他、爱他、也骗过他。 真正的释怀或许在某一天会到来,十年有可能、二十年也有可能,谁又知道呢,至少现在它还没有降临。 “挺好的。”宣赢浅浅笑了笑,“我们挺好的。” 婚礼开始了,进去之后二人并未上前,就在最后一桌找了位置坐,他们看台上的那对新人宣誓,看他们亲吻,也与众人一起为他们鼓掌庆贺。 宣布礼成的那刻,在周遭更加热烈的掌声里,贺此勤远远地看到了夹在人群中的两位兄长。 双方对视上,宣赢冲他举杯,以水代酒,遥祝他新婚快乐。 离开教堂不久,那场雷阵雨划破闷热,鸟不叫了,细微的嘈杂声也没了,一时间只剩电闪雷鸣,茂盛的枝叶在风里齐齐嘶吼。 宣赢兴之所起,要杨如晤把车停下。 车外风雨飘摇,车内宁静无声,杨如晤倾身过去,抓住他一只手腕按在靠背上,偏头去吻他的唇。 半个小时左右,雨势倏然转停,不多时太阳从乌云里跃出,车外又是光芒万丈。 四周的鸟鸣声重新响起来,宣赢放下车窗,看见道路两边的树木在雨水的冲刷下彷佛换了一身新衣,叶子绿的晃人眼,整个城市焕然一新。 车内的热气缓缓被清风带走,杨如晤还箍着他的手腕,宣赢扭头看过去,对他抿了抿肿胀的双唇。 杨如晤忽然笑了,冲他微微抬抬下巴,那丝被咬出的鲜红破口悬在他唇边,瞧着不吓人反倒很诱人。 宣赢盯着他的脸,调戏似的冲他吹了口气,杨如晤诧异挑眉,二人默契笑起来,两双唇又去轻轻一贴。 待重新启动车子,宣赢随意看了眼车外,再次叫停了杨如晤。 后视镜里,一辆装满鲜花的三轮车缓缓驶过来,午后初晴的阳光给鲜花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让色彩更艳,让花香更浓。 直到鲜花车走出好远,宣赢突然打开车门追了过去。 杨如晤紧跟其后,看到他怀里选好的花后,试图阻拦:“我不太喜欢它。” 宣赢抱着一大束金灿灿的向日葵,扬起脸冲他笑,他说:“花又没错,不要讨厌它。” 这一瞬间,杨如晤感受到某个虚无的东西正从他的脑海里由虚转实。 它可以称之为注定,是那一眼的注定,也是命运的注定。 “杨如晤,又要下雨了,快跑。”宣赢护着花,先一步往前跑,边跑边回头看,跑出好远后对杨如晤伸出了手。 杨如晤望着他驻足良久,疾风又起时,他抬步追了过去。 地面道路湿润整洁,上一场雨残留的水洼倒映着周围的风景,光线在奔跑里起伏流转,两双指尖碰到,又一寸寸抓紧。 “抓到你了。”宣赢把向日葵送到他怀里。 细腻的花香在周围散开,杨如晤的心脏再次为他剧烈地跳了起来。 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掠过,杨如晤看他的侧脸,也看他左耳上的红痣,想他流泪的样子,也想他微笑的眼睛。 雨滴掉落下来时,宣赢看了过来,明暗交替的阳光下,宣赢的脸上闪烁着鲜活的愉悦,对他笑的明媚热烈,好像从来未曾绝望过。 杨如晤抱紧怀中的向日葵,攥紧他的手,唇边也扬起温柔的弧度。 时光不会倒流,永远不要沉溺于缅怀过去,未来很长,长在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的时光里。 宣赢风华正茂,宣赢百岁无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一本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没有番外,因为差不多都已经写完了。 其实每次在结尾敲下‘全文完‘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是挺感慨的,在瞬间就想起来好多画面,卡文卡到半夜憋不出来一个字,在工位上胆战心惊地摸鱼,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hhhhhhh~ 好啦,感谢盆友们的陪伴,敬礼! 下本打算写《劣言》,感兴趣的小伙伴收藏一下叭~ 希望下本还能看到你们~(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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