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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量不高，言语却用的笃定。说话间胡医生的眼睛从报告移向饶婉莹和饶杭，“另外还有一个要说的就是……这种类型的疾病治疗费用比一般的高，先告诉你们一下有个准备。” 听了这话，饶婉莹不禁心里升起担忧，她身上只有那一年百几十的医保还是公司给交的，医生这么说肯定不是一笔小钱，不知道医保的那一点报销和自己微薄的存款够不够付的呢？她对胡医生的话很不理解，追问道：“那胡医生，我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胡医生只一顿，语速飞快：“原生性支气管疾病。你们现在就可以办住院手续，衣服和生活用品叫这个小朋友回家拿，我开的药一会儿去取一下，那些药晚上就用得到。 两人一愣。 “既然没有别的家属，那你晚上会来陪夜吧？”胡医生转头问饶杭，饶杭点头，说他会的。 “那行，你晚上来这里找我，我有治疗方案告知你。” 后来有同事喊胡医生，胡医生率先离开了办公室。母子两人不知所措的立定，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医生好心地提醒他们：“办住院手续在前一栋楼，天不早了，快去吧。” 饶杭对她点点头示意，看到胸牌上的字：主任医师：姜锦屏。 饶杭母子到护士站办理好住院手续后，饶杭将饶婉莹安顿在病房，自己则去取药。 取药没花很长时间，趁着时间还来得及，饶杭决定回家拿衣服带来。实际上刚出病房门口他就惴惴不安，也许是人的心情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在看到病房里那张张担忧的脸，伤心的脸，无奈的脸，甚至是绝望的脸，就很难不陷入焦急的情绪中。他一个激灵，打开手机输入：什么是原发性支气管疾病 结果好像并没有原发性支气管疾病这个学名，浏览器置顶的是：原发性支气管肺癌的症状都有哪些 饶杭彻底傻眼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搜错了。他的手失去控制得小幅度颤抖起来，颤颤巍巍得点开详情…… 咳嗽气急 体重下降 发热咳血 …… 饶杭扔也似的丢开手机，眼前一片漆黑。 瘫坐了很久，饶杭整个身体麻住一样的定在那，喘气都忘了。行尸走肉般回到家，打开门，空荡荡的卧房收拾的整齐划一他翻箱倒柜的找睡衣内衣牙刷毛巾，拖鞋水杯充电器沐浴露，总是怕忘拿什么。 如果要住院很久的话，那垃圾也要清出去吧，对，还要丢垃圾。 垃圾垃圾，清理厨房垃圾桶的时候饶杭不经意晃了一眼，有什么红色的痕迹盖在菜叶下面，看颜色是新鲜的痕迹。饶杭瞳孔一震看清了，那手帕饶婉莹咳嗽的时候经常用……手帕上沾到的红色是什么，不言而喻。 一股透心寒席卷了全身，饶杭一屁股坐在地板砖上，久久说不出话。 难怪，难怪最近她咳嗽都要避开，所以，所以她不再拒绝谈池柏文是基于什么考量？ 叩叩叩，叩叩叩，有人拍门。 他去开门。 “嗯？小杭你怎么没上课？我以为是婉莹在家呢，她人呢？”廖虹羽妈妈伸长脖子朝屋里探发出疑问。 饶杭勉强挤出一张正常的脸色，喉咙干涩：“我妈住院了，我回来拿衣服。” 虹羽妈妈很吃惊：“住院？什么情况突然就住院啦？” “是啊，阿姨，我现在要赶过去了。” “医生说什么病没有，早上上班还好好的怎么……” 饶杭不愿多说，苦巴巴的回答：“医生只说让住院，阿姨我真的得走了。” “哦哦，那你快去，”女人唤道，“哎你还带那么多垃圾啊，放这我一会儿下楼一起扔……” “不用了谢谢阿姨。”饶杭头也不敢回。 虹羽妈妈不知所以：“这孩子跑那么快……” 病房里 饶婉莹换上病号服出现的那一刻，饶杭眼泪差点掉下来。明明只是换了件衣服，却换一个人一样，突然间憔悴衰老了几岁。他们按照医生的叮嘱清清淡淡的用了晚餐，医院外饭堂的菜色真是没色没香没味，凑合应付一两次可以。 夜幕降临，饶杭看着饶婉莹服下药后，按照约定敲响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胡兰芳医生招呼他坐，抿了口茶，是在酝酿措辞。这孩子才刚十几岁，上中学的年纪，承受的了吗？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饶杭，胡医生。” “嗯饶杭，你的妈妈……”胡医生犹豫。 没想到，饶杭先开了口：“胡医生，您告诉我实话，我妈妈是得了肺癌吗？” “唉……” 胡医生先是意外于这孩子的直白，而后重重地叹气，她见过无数张这样的脸发出的询问，她比谁都知道他们皆无比期盼的想得到否定的答复，可是无论见多少次，还是会为这样的脸庞动容。 但不忍心归不忍心，患者家属总要知情。 “是的，肺癌晚期。”她说。
第五章 那就是了，命运的宣判不可谓不残忍。 饶杭闭眼勉强能压稳呼吸，再开口声音抖起来：“那，能治愈吗？” “发现的太晚了，几乎不可能，只能药物维持。如果患者积极配合治疗的话，可以延长一点生存时间。” “……大概能维持多久？” 胡医生神色为难：“这很难说，治疗效果因人而异，长则二三年，短则几个月。但我要跟你说，你妈妈的情况相当严重，并且极有可能已经转移到了别的器官，如果不治疗恐怕，生存期不会长。” “你还在上学吧？饶婉莹住院后需要人随时照顾，如果你们有其他亲戚朋友方便帮忙最好联系过来，不然你一个学生还是个男生照顾起来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饶杭却听不进去，固执的近乎执拗：“我可以照顾好我妈。” “我相信你可以照顾好小伙子，可是你学校的课怎么办？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只是这么建议，再好好想想吧。” 主治医生的话一字一字的狠狠砸在饶杭年轻的心脏上，显然超出了承受范围，疼的几乎站不住。 他的脚步麻木而沉重，浑然不知来往的人都在看这个穿着校服流眼泪的男生，只觉得走廊里人们的声音远去了，病房里散不去的消毒水味闻不出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这一刻没有谁能和他共情。 裤袋里面的手机嘟嘟响个不停。 陈圆圆听说饶杭妈住院了，第一时间轰来电话：“饶杭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听说饶阿姨住院了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嗯。” “嗐，我说你下午急忙忙的走了什么事儿呢，阿姨人还好吧？” “嗯。” “你干嘛一直嗯啊，我跟你说下午的球赛让一中队赢了哼，比分整整拉了二十分呢，你没打完我都没心思看……”陈圆圆还在喋喋不休，饶杭疲累的打断他，“圆圆，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没事啊。” “那我先挂了。” 小胖一听着急的加快了语速说：“欸饶杭你先别着急挂，那你明天还请假吗？你和阿姨要在医院多久啊我和虹羽姐周六去看望阿姨。” 住院多久？饶杭自己都没想过。 “不确定，但是谢谢你们。” “呃行那好吧，你听起来怪累的，今天的作业我微信发给你啊。就这样周六见。” 断开通话后，手机的电所剩无几，饶杭却继续漫无目的的摆弄。他的手机界面干干净净，总共也没几个APP，最后点开通讯录划啊划三两下翻到底，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简直可笑，难道还想找谁倾诉不成？ 手机屏幕没有操作一分钟后自己灭了。 不多时，病房里有人重咳一声，思绪被拉回的他深呼吸两次，迅速整理好表情。 时间不算晚，饶婉莹吃了药精神不佳，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后她知道是饶杭回来了，睁开眼扯出一个笑容并给饶杭挪出一个位置，住院期间饶杭只能睡折叠的小椅子。 “回来啦去了这么久，姜医生怎么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看起来非常虚弱，仅仅只是吃药挂了几瓶水而已，状态已经和住院之前完全不同，眼下就是活脱脱的病重之人的样子。 饶杭没有占床的位置，拉来一张凳子在饶婉莹的面前坐了。上身虚虚伏在她的手边，说：“和下午说的差不多，总之，你要乖乖听医生的话，慢慢治疗就对了。” “妈会很听话的你放心，倒是你，”饶婉莹苦恼的说，“跟你说不用陪我住在医院了，空气又不好还影响你休息。” 饶杭哀怨的看了饶婉莹一眼，两手交叠将下巴一靠，留给她后脑勺，乖巧的样子让饶婉莹想起他小时候撒娇的模样。“妈觉得放你一个人在医院我自己在家能睡得着吗？小时候我生病了都是你陪着我，所以不用纠结，我也会陪着你的。” 饶婉莹欣慰的笑，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一些：“可是这里离学校太远了，你……” “我向班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刚才。” “你请假一个星期？为什么啊，我这里不需要你全天候陪着，妈能走能叫自理根本不是问题。”饶婉莹急得声调拔高。 饶杭眨眨眼，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妈你听我说，我请假是有理由的。我当然知道你能照顾自己，但是你要这么想，医生说你的病不容易好要住院治疗，我就算人去上学心里也安定不下来啊肯定会一直担心你，课也听不进去，还不如在家自习。而且你看，住院、查房、拿药、挂点滴还有吃饭复查什么的肯定会有些杂事要处理的，我不想你那么劳累。保证不影响学习！作业圆圆发我手机了书包我也带来了。就让我陪你嘛，满足一下照顾妈妈的心愿？” 饶婉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只好允了。 饶杭拿保温杯里事先倒好的水倒出来半杯给饶婉莹喝，折叠椅拉的离床很近，挨着似的。饶婉莹正拿手机回信息，饶杭头靠过去一起看，原来是他的外婆——饶婉莹的母亲发来几张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婴儿肥嘟嘟的甚是可爱，而饶婉莹给小外甥发红包。 饶杭对这个外婆没什么印象。饶婉莹大着肚子出走的前几年根本没脸回家更不敢联系家里面，觉得愧对父母孩子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后来找了工作赚到一点钱才有勇气慢慢恢复联络，而带饶杭回娘家的次数依旧屈指可数。 今天他看到这个对话框，心里咂不出什么味道反正不怎么好受，他说：“妈，我们给外婆打电话吧。” 饶婉莹惊讶的望着饶杭，想不到饶杭会说这种话。 “她现在给你发信息，说明她也想跟你说说话，而且有空。” 也是，饶婉莹这么想着，她问饶杭：“那你想不想跟外婆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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