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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我家那边晚上很黑，住户也是什么人都有，我家的门还坏了……” 太冷了，宁遂吸吸鼻子，声音有点抖，“……所以，来吗？” “我没有不良嗜好，爱干净，也不打呼噜。” 宁遂实在想不出别的话了，和第一次邀请关之裕时一样，他紧紧闭上嘴，只睁大眼睛看着关之裕。关之裕有些错愕，同样微微睁大了眼睛。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宁遂鼓起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越漏越少，他轻轻抬起脚后退了一点点，就在他打算说着“不行就算了”然后转身逃跑时，关之裕回应道：“好。” 怕宁遂没听清，关之裕又重复了一句：“可以。” 漏气的洞被打上补丁，关之裕的回应一下子把跑掉的勇气都抓了回来，宁遂又向前走了一步，“那今晚就搬来吧！” “韵姐知道我出门，我可以陪你回去取东西。” 关之裕点点头，他站起来，宁遂才发现他穿得有多单薄。关之裕在的工地离这里不远，两个人一起走过去也没花多长时间，宁遂只在工人们住的集装箱房外等了几分钟，关之裕就背着一个包出来，对他说：“走吧。” 这个包也不算大，竟然能装下关之裕的所有东西。 街上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只被宁遂投喂过的小狗远远看着这边，尾巴不停摇晃。 “我那里有一些日用品。”宁遂直视前方，声音有点紧张，“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明天去老邓那里买。” 关之裕有些困倦，声音恹恹的：“嗯。” 今天比上次的时间要晚，天也更黑。还没走到出租屋楼下宁遂就打开了手电筒，一束光摇摇晃晃照亮前方的路，两个人都无言看着被光照亮的一小片区域，一步一步回到那间不隔音的出租屋。 宁遂还是费力地用肩膀和膝盖去撞门，不同的是关之裕不再是客人，而是入住这里的一员。他关好门转身就看到关之裕一只手似举非举，大概是想帮忙，又怕帮倒忙，于是尴尬地愣在原地，显得不伦不类。 宁遂从门边柜子里拿出一双老式拖鞋放在地上，“先穿这个吧。你不喜欢的话，明天再换。” 这是宁兰亲手纳的鞋底，老人精挑细选了她觉得好看的布，尽管看起来并不精致洋气，却十足的干净舒适，宁遂补充：“我没穿过。” “谢谢。”两个人并排站在门边换鞋，关之裕低声道，“这双鞋就很好。” 这间出租屋是一室一厅的格局，使用面积不大，摆在其间的家具也很小，唯有卧室的衣柜占了大半面墙，勉强算是个拿得出手的家具。宁遂打开右半边门，不太好意思地介绍：“你的衣服可以放在这。” 哪有和人合租还要和人共用衣柜的。 关之裕看起来并不介意，甚至觉得这个安排不错，他脱掉背包拉开拉链，从中拿出一件外套。 “你收拾吧。”宁遂把衣架递给他，然后打开属于自己的另一扇门，拿出一套睡衣，“我先去洗澡。” 老房子的热水器也很不灵敏，开关稍左一点就把人烫到跳脚，稍右一点又能把人冻到感冒，宁遂这个用惯的人先去洗澡，刚好可以帮忙调试水温。 他很快洗好出来，关之裕站在门边，听到动静抬起头。 “有没有工具？螺丝刀什么的。” “啊？”宁遂没反应过来。 “门坏了。”关之裕抬手指指，“我试试能不能修。” “哦哦……”这扇门看起来有不少年头，宁遂觉得大概只有换门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从没想过去修，闻言手忙脚乱地在家里翻找，“大概是有的，等一下……” 他在抽屉最里面翻出几个工具，一股脑全递过去，关之裕也全接下，打开门用工具鼓捣。宁遂对此一窍不通，只能在一旁提供精神支持和帮忙递东西。 不知道关之裕干了什么，他走回门内，抬手轻轻一推，门就轻松关上了。 这算是个困扰宁遂很久的问题，竟然被关之裕轻松解决了，宁遂有些不可思议：“好厉害。” 关之裕抿抿唇，把工具放回抽屉里。上次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扇门，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轻松修好。 “你去洗澡吧。”宁遂指指卫生间的位置，“就是，嗯……不要动花洒的开关，”他抬起手直上直下地摆了摆，“要这样开。” 关之裕一下子看懂宁遂的意思，不需要宁遂对这个拿不出手的热水器进行解释，他点点头：“好。” 水声响起，宁遂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关之裕求助，宁遂猜关之裕确实是用直上直下地方式开水，他回了卧室。 衣柜门虚掩着，宁遂过去打开，拿出一套明天穿的衣服。 昏黄的灯光给衣柜打下大片阴影，宁遂拿着旧衣物看了片刻，忽然把另一扇门也打开，后退几步坐在床上。 门打开，衣柜和床之间的空隙就被填满，没法进出，也伸展不开身体。宁遂一直退到墙边，抱住腿，愣愣看着面前的衣柜，他忽然觉得迷茫。 他到底为什么要叫关之裕过来，这里明明住一个人都勉强，却要容下两个男性。 可这里又好空，两个人的衣服都填不满一个衣柜。 两个人，所有的衣物都在这里，竟然填不满一个不大的衣柜。
第9章 水声渐渐停了，邻居也已入睡，出租屋难得安静下来，静到宁遂可以听清自己的心跳。 他回复了柳韵和宁兰的消息，又一次打开那个空荡荡的衣柜，从中抱出一床薄被，拿着一个枕头，用膝盖顶开门，进了客厅。 关之裕坐在沙发上，身体被大幅度折叠，一米八几的高大身形蜷在一起，看起来比宁遂还要像高中生。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正在不停弹出新消息，就在宁遂开门出来时还进了一个电话，被关之裕毫不犹豫地挂断。 听到宁遂出来，关之裕按灭手机抬起头。 尽管并没看清，宁遂还是能猜到那些消息和电话在说什么。他有些撞破秘辛的尴尬，眼神也心虚地飘到一旁，“你去睡床吧。”宁遂抬起膝盖顶了顶滑下去的枕头，“我睡沙发就可以。” 宁遂没觉得关之裕真心想和他合租，这破房子也没什么合租的价值。他们没有点破，但他们应该都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关之裕只能算是“暂住”，理论上来说，关之裕是宁遂邀请来的客人。 这沙发确实硬，宁遂睡惯了硬邦邦的床板，不觉得有什么。再说这个沙发对宁遂来说都有点小，关之裕肯定更加伸展不开，宁遂贴心地把床让了出来。 关之裕却摇摇头拒绝了，“我睡沙发。”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关之裕眉头皱了皱，看起来心情很差，他把屏幕朝下叩在茶几上，面对宁遂时尽力舒展神情：“这是给我的吗？” “啊，对，”宁遂抱着那床被子，还是没放弃劝关之裕去睡床，“睡这里你会不会觉得太小了？我平常总是在沙发睡的，没关系。” 关之裕起身，把枕头被子从宁遂手中接过来，转身在沙发上摆好，“我睡这里，宁遂。晚安。” 他铺好床就在沙发上坐下了，宁遂实在拗不过他，只能抬起手呆呆地挠挠头，说：“晚安。” …… 家里多了一个人，这感觉很奇怪。 宁遂刚睡醒时神志还不清醒，走到卫生间前打不开门，才反应过来家里多了个人。这房子太小太小，关之裕开门出来时，两个人都要侧着身子，才能让其中一个人通过。 宁遂咬着牙刷滑手机，时间跳到7：00时他猛按几下屏幕，看到弹出的窗口上写着“预约成功”，宁遂揉了下脸，终于彻底清醒。 他用清水洗了把脸，然后把放在一旁的手机拿过来，拨通宁兰的视频通话。 通讯很快接通，宁遂和姥姥打了声招呼，开门见山道：“抢到号了，这周六早上的，到时候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你好不容易歇一天，多在家睡会儿，我自己去就行。” 宁遂冷哼，“我才不放心。而且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也想你呀。” 老人被这句甜言蜜语哄得喜笑颜开，连夸好几句“好孩子”。宁遂举着视频通话中的手机走出来，关之裕刚好换好衣服走进客厅，在镜头中一闪而过。 “那是谁啊？”宁兰不放心地问。 “我朋友，在和我合租。”宁兰一直对宁遂独居的事颇有微词，刚好关之裕在这里，宁遂借题发挥，大言不惭地夸大事实，“我在这边有很多朋友呢，韵姐廖哥也很照顾我，放心吧。” “哎，小韵确实是个好孩子。” 宁遂进了卧室，反身将门关上，“我要换衣服出门了，晚上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去吧。”宁兰立刻按了挂断，“早上吃些热……” 嘟一声，老太太想说的还没说完，视频就被她自己挂了。宁遂忍不住笑，他一边脱裤子一边喊关之裕，“等等我，我们一起出门。” 隔着一层门板，关之裕也尽量提高声音：“好。” 早上的时间太短，显得有些兵荒马乱。两人换好鞋子出门，阳光从小小的窗户洒进来，照亮楼道。墙角的污渍、脱落的墙皮和墙边摆放的硬纸板再没法借黑暗隐藏，宁遂小心翼翼偷瞄关之裕的表情，关之裕垂着眼看脚下台阶，对那些破烂毫无反应。 难道关之裕以前也住过这样的房子？关之裕对这里的一切都表现得接受良好，宁遂实在忍不住在心中揣测。 刘亮不是说他是高材生吗，哪里有高材生住这种地方。 宁遂全部注意力都在关之裕身上，忽然一脚踩空，重心不稳，向前扑去。 关之裕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扯回台阶上，宁遂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心脏都漏跳一拍，被扯回实地，他惊疑不定地抬起手拍拍自己胸口。 “没事吧？”关之裕捉着身边人的手腕没放，略带探究地把宁遂上下看了一遍。 这几层楼梯宁遂走了成百上千次，从没出过意外，偏偏今天当着关之裕的面晃了个神，走神的原因还偏偏是关之裕，宁遂从耳尖开始红到耳根，梗着脖子不肯和关之裕对视：“没事。” 关之裕又看了看他，确认宁遂确实没事，他慢慢松开手，“小心点。” “……嗯。”手腕还残留了一点他人的体温未散，提醒宁遂他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宁遂握住关之裕摸过的地方，抬起脚噌噌噌向下跑，“我知道有一家便宜的早餐铺，咱俩一起去可以打折。那家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喝，姥姥说早上要吃点热乎的……” 宁遂跑得飞快，背影很快从弯折的楼道消失，只剩声音从远处飘摇着传来，告诉关之裕刚刚他身边确实有个人。 关之裕手指蜷了蜷，莫名地，他也不想向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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