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考的成绩很好,毕业后我去美国读了大学,没读两年,我去了华尔街。上高中的我根本不会想到,炒股这个业余爱好最终变成了我工作的一部分——准确来说,我是研究证券的。当然,我大学还没毕业,只是打的假期工,或者做实习。高强度与高收益的工作让我反思,也许本科毕业后我一路读到博士,留在学校教数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明昨天给我发邮件了。起因是我向他抱怨工作太忙,而他向我提意假期要不要去一趟岛国,看富士山,去横店,或者在东京的目黑区漫游。 他问我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我说当个教师也不错。他隔了好久才跟我回信说很不错,他大概是想起何老师了。 考虑到我的行程,他可以比我先到岛国的机场,我问他能不能带一束姬金鱼草,就像我高考结束那一天,静静躺在校门口的那一束。 自从他乘列车离开,我们从没断过联系,但也没见过面。高考结束后我对着那束贴有月亮图案的姬金鱼草感到一阵茫然,然后我猛得发觉,沈明其实并没有离开。 我是他漆黑夜空中的月亮,他靠着我的光照亮了他的人生,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我。他根本就没有去月村,在我没赶上他列车的那天晚上他给我回电,听我讲完任家的故事。那天晚上他就在靠近车站的旅馆,一边听我讲话,一边用电脑联系以前的同事与上级。 他的生活回到正轨,抛开了本不该得到的生活,他也能很好地活下去。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我,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为了我,没有什么是不能重头来过的。 我对他的感情在我得知任皎背叛我的那一晚,在我跳下围墙坠落到他怀里的那一分钟,就已经是注定的。他在意我会不会因为他曾做过的事感到膈应,我想,起码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说不在意是假的,但我爱他也是真的。 爱是一颗脆弱的幼苗,我们维护它、爱护它,它才会长得愈来愈好,而我会愈来愈爱他。 我会愈来愈爱他——只这一句话,他会变得越来越好。 爱我已经给了他走出前半生阴影的勇气,他没什么是不能做到的,他真的无所不能。 任家的事实则与他无关,但就像我在机缘巧合下来到月村,知晓了他的过往,他也该知道我的过往。这不是我的义务或者他的权利,而是我可以向我的爱人分享我的喜怒哀乐,让他在一封封我向他叙述的邮件里,与我同悲同喜。 送我姬金鱼草的那天他并没有出现,我找不到他人,只能把那束花捧在怀里。 后来他在邮件里也说了,他回到了会计事务所,之后又去和Runa创业。他工作很忙,而我要出国。我不会因为爱谁而耽搁我人生的行程——这是我不爱任皎后领悟的,也是我妈教会我的,我只有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沈明坦然接受了我的离开,他需要时间,去将过往的自己放到熔炉里重熔再生,需要变得更好,需要与我再见面时我会为他的变化感到惊讶,感到欣喜。 而且他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完成。 他和Runa一起接收了我妈即将推出的新款化妆品的广告,在为我妈的公司带来巨大收益后,他换了个方式弥补了他曾给我妈公司造成的损失,也证明了他不靠我妈提拔也能做出一番成就,而且如果我妈需要,他还会是那个很好的商业合作伙伴。 在工作上的不计前嫌不代表在感情上的既往不咎,但起码,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因为我妈乐意给他这个机会。乐意他人格的重塑,乐意看他对我的深爱能让他变成一个多好的自己。 所以他真的向我妈证明了。Runa登门拜访和我妈商量工作方案的时候,我给她沏茶,和她聊了会家常。她瘦了,但也更有精神,笑得也更温和真诚,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在过着比以前更好的生活。我们都是聪明人,我对她的谢意在这一次友待中足以被她领悟了。 她劝我要不要来她公司看一看,监督一下方案落实之类的。我知道她是想给我和沈明搭桥,我笑着拒绝。沈明工作忙着呢,而我马上出国,我怕多给自己添一份国内的留恋。 我们都在走向更好的未来,在这之间,或许他人不理解我们这种不互相打扰的状态,因为我们必定知道我们会再见,那时候我已经学业有成,而他事业有成,这一切都是为两颗相爱的心的重逢做美好的铺垫。 好事重重,凑到一块来吧。 我们不见面,但私下里互传邮件就多热烈。我发的是他工作用的邮箱,他在一封封领导下属同事的邮件里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收到我一句早安,或者一道雅思题。 我们曾通过邮件以双方的视角描摹了我们相识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故事,最后我们开始谈天说地,谈宇宙和未来,他有时候会给我发十来道代数题,我做完后回件,附带一句:我以为是我教授给我布置了作业!那时候他大概端着咖啡在办公桌前笑吧。 那是一封封互相传递的邮件,那是一次次去往回环的爱意。 我们发的邮件之多,以至于能拼成一本小说。以我作为第一人称的小说,所有的超越我人称局限的内容,是通过他发来的邮件补齐的。 我们合力创造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我们没有不继续爱对方的理由。 那就去一趟岛国吧。我想起了我的语言老师,有他教给我的那些知识,这趟旅行的阻碍会小很多。 落地后我推着行李箱赶往沈明给我发的地址。我遇见了一个熟人。 是谢许。他成熟了很多,五官更加硬朗。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他抬头看向我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他还会来纠缠我。谢许南半球的国家读书,也是乘着假期出来旅行。一见到我,他立刻走了过来,以拙劣的沟通技巧问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在哪里读书,有没有想过他,早饭吃的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打掩护—— 他想问他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抱歉,我有对象。” 我直截了当地拒绝,我看见他面部表情扭曲了。他难以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强装乐观地问我和我那位对象的近况,但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说。 “何必呢?” 我看向他,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从来都无足轻重,只是我今天心情好,出于好意劝慰他: “向前看吧,总有更适合你的。” 自从我学会自爱后,我不保准有人会比我更好,但我一定不爱谢许,也不适合谢许,我只祝福他遇到个能抹平我在他脑海中全部记忆的好人吧。 实际上,谢许也属于生活正在变好的我们这类人。他的舅舅有意磨砺他,他在国外的生活反而学会了收敛,他那些少年时不好的品性正在被打磨,只不过他还是缠着我不放。 也是,打磨也需要时间。 他试图给我拉行李,被我拒绝了,他问我行程如何安排,酒店在哪里,也许我们能一块去看富士山。这些通通被我当作耳边风。我故意往人多的地方钻,几个转弯就甩掉了他。 我想今天之后我们又会好多年不见面了,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把我放下了吧。 我按照邮件里的位置,几番周折来到了一间咖啡厅。咖啡厅的环境很好,人不多,我一眼就望见靠窗桌子坐在的人,以及他手边的财经日刊和加了十几块方糖的曼特宁。 我忽然有个有趣的想法。我走到他面前,用手势示意:我能坐这里吗? 沈明很聪明,他虽然对我偶尔的玩性摸不着头脑,但也顺着我陪我玩下去。他一抬下巴,意思是我可以坐。 “抱歉,先生,”我说,“刚刚有个男人一直尾随我。” 我想到了谢许,虽然他已经被我甩开了。 我装作有人蹲点在咖啡厅外的样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假装不在意地和沈明对视。 这一对视我们都愣住了,我差点没能演下去,他也是,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他是想说我的名字。 “所以,先生,一会出去的时候能假装您是我的恋人吗?我们手挽手出门,这样我就能甩掉那个男人了。“ “可以。“ 沈明点头,我们四目相对,差点都破了功。 我们在邮件里分享了自己从出生到昨天晚上最后一封邮件记录了昨天我们彼此的经历——所有的事情。我们曾是两个不同城市的两个家庭的孩子,命中注定当了一对荒唐的继父子,我主动抱过他,而他也接我在怀里,如今,我们要假装不认识。 这只是一时的趣味,是我们浪漫关系的开端。 “但我有个要求。“ 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玩乐,并且和我一起玩下去: “我这个年龄,家里一直一直在催婚,所以我希望你能假装我的伴侣,跟着我去应付我住在目黑区的亲戚,或者我能有幸与你合照,我会把合照贴在我们的结婚证上。“ 我们可不能领结婚证,但沈明大概是做好了要自己做一张结婚证的准备了。 于是,我们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装了一回陌生人。 我们两个都重头来过了,在我们给自己编写的剧本里,我们是一见钟情的陌生人。 我真答应跟他去目黑区看他那子虚乌有的亲戚。 于是沈明说戏要做足,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躺了一对祖母绿耳坠。 “一会见了我亲戚,就说是我送给你的求婚礼物。“ 他大概是觉得我曾经戴的红流苏太过艳丽,他给我挑了一对更适合我的耳坠。 我惊喜地接过盒子,那一瞬间,我们再也演不下去,我们都笑了出来。 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被人求婚。我真想不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会在我们重逢的第一个十分钟。 往后余生,我们有无数个十分钟,往后余生,每一个十分钟都会过得像现在这样浪漫,这样纯粹。 “不行,“我说,”求婚起码要找个漂亮的场地,郑重一点,要单膝下跪吧。“ 我忽然觉得眼眶很热,我想我就要流泪了,我看沈明,才发现我们是流泪眼望流泪眼。 他答应我了,我们漫步于目黑街道,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尾随,我们依旧手挽着手。在种满樱花树的河岸,我们四目相对,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我的黑眼睛。他是我的命中注定,是我新的命途的起点,也是因果给我最大的礼物。 我知道下一秒他就要脱口而出,或者下一秒我们就要接吻了。 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封邮件要发。 我们见面了,这意味着我们仅限于互传邮件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而我要为那一万封邮件、一万次相爱画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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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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