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电话接通了,但是对面传来杂着低噪呼吸声的寂静让乔惑不由得提起了心脏:“......小倾城?” 肖倾城在那边悠悠地叹了口气,似乎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乔惑听见有自行车摇铃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肖倾城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了。” “不舒服?”乔惑迅速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哪儿不舒服?” “你先回来吧。”肖倾城的声音很低,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感。 乔惑连忙应了一声,一蹬踏板连人带车蹿了出去。 等骑到楼下他几乎一步三个台阶冲了上去,整个楼道都是他急惶沉重的脚步声,等到家门口的时候乔惑猛地刹住步子,给自己扇了扇风深吸了两口气,再轻轻把门打开,放缓声音道:“小倾城?” 家里没开灯,但是开了窗,窗外不很明亮的月光给屋里的一片漆黑染上了一层薄霜,冷风从窗外涌进来,吹乱了桌上布满笔迹的稿纸。 肖倾城坐在桌前,目光慢慢地移到他身上,神色平静。 乔惑难以抑制地吸了口气,吃了一肚子凉风后他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怎么不关窗,不舒服的话就要好好保暖。” “所有的病都是需要好好保暖的?”肖倾城缓缓地问。 “也不一定,”乔惑坐到他身边,“比如脚崴了,就需要冰敷,发烧了,也需要降温。” 接着乔惑握住肖倾城紧紧握起来的手,他也不知道被风吹了多久,手背冰凉又干涩,乔惑把头低下来看肖倾城的眼睛:“哪里不舒服?” 肖倾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莫名的沉默与安静却像是酝酿着乔惑所不知道的汹涌巨浪,他慌了起来,脑海里忍不住开始乱想,嘴上却保持镇定:“怎么了?没事儿和我说,哪儿不舒服?” 肖倾城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把手从乔惑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那份有点干裂的凉意从手里挣脱开的一瞬间,乔惑觉得有什么心脏也跟着空了一块。 似乎永远都弥补不上了。 “小倾城!”乔惑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急的还是又有犯病的苗头,语气开始加重,“怎么了?和我好好说行吗?” 肖倾城这时恰到好处地开口道:“很难受吗?” “什么?”乔惑愣了一下。 “被瞒着的感觉。”肖倾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如一道惊雷从耳边炸开再从体内穿过,乔惑整个人僵住了片刻。 肖倾城朝他伸出那只手,翻了一个面,再慢慢摊开。 看清肖倾城手里的东西后乔惑觉得唇上开始发冷,没了血色,他扭头看向墙上,那幅他用来藏药的壁画已经没了。 “我......”乔惑慢慢地扭过头,“我怕你担心。” “担心什么?”肖倾城的声音依旧平静,“我的月考?还是高考?” “其实真没什么事儿,”乔惑抿了抿唇,“我打算你高考完再和你说的,但我觉得高考后我的病应该彻底好了,所以......” 肖倾城的脸突然凑近,乔惑立刻噤声,因为肖倾城的表情终于开始有了裂缝,眉头紧蹙,眼眶开始发红。 “高考后说?”肖倾城的声音微微发抖,打着颤笑了一声,然后仰起头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那还来得及吗?” 乔惑连忙道:“这个病吧,真的没大事儿,主要是要高考了我就紧张,然后那个药吃了挺安神的,然后吧......” “你想去上海吗?”肖倾城突然道。 乔惑这下彻底愣住了,他呆滞的一瞬间也明白了肖倾城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一丝风吹的动静都没有,乔惑这时候懂了肖倾城为什么要开窗,因为如果是他,也不愿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如此的僵硬。
第80章 “小舅来找你了?”乔惑先打破了寂静,不过片刻的沉默却让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肖倾城摇头道:“他去学校找你的,结果先碰到我了。” “操。”乔惑嘴角扭曲地抽搐了一下,低骂一声。 “乔惑,”肖倾城把那板自己揉皱了的药放在桌上,“我知道你有苦衷,所以我不想因为你瞒着我这件事情吵一架,刚刚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种感觉其实挺不好受的。” 乔惑垂下眼睑:“对不起。” “你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吗?”肖倾城的语气极缓,听上去不想疑问,更像恳求。 乔惑的心顿时皱起来,仿佛要从里面挤出血水。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无论说想还是不想,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一份痛苦。 肖倾城默默看着乔惑回避的眼神,抽动着鼻翼浅浅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冷静过,冷静到残酷无情,像是拿着一把刀逼着对方伤害自己。 直觉告诉他不该问下一个问题,但是他还是开口了。 如果不问,他就永远没法儿知道乔惑倒底在痛苦什么。 “那你觉得我们两个,合适吗?” 面对这个问题,乔惑先是无比惊讶地看了一眼肖倾城,仿佛他在问什么搞笑的傻话,但是渐渐地,有什么情绪在心底沉淀下来,愈发明显,积累成一堵墙,沉重地压在胸口。 眼睛逐渐酸涩起来,乔惑没想到原来想哭这种情绪也是可以传染的。 “合适吗?”肖倾城又问了一遍。 乔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因为脸部肌肉都因为隐忍而僵硬了。 “不合适。”这三个字一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眼里的和眼前的。 肖倾城抱住乔惑的肩膀,低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伏在他的肩膀上颤抖起来。 “你他妈放弃我,”肖倾城的声音逐渐嘶哑,“操|你大爷......” 乔惑紧紧地抱住他:“我不是放弃你......” 我是放弃了我自己。 那位多年不见的,母亲的父亲来找自己的时候,乔惑一开始觉得挺可笑。 “您不该这样,”乔惑和他面对面坐着,带着一份不客气的客气道,“您要是觉得亏欠妈妈,也不该通过弥补我来弥补她。” 那个老人早就满头花白,声音苍老:“她希望你能好。” 乔惑一耸肩:“您还要水吗?我给您倒点儿?” “你可能觉得我就是来做样子的,”老人语气有点儿急切,“但我是真的想你好,你和我去上海,我带你治病,顺便帮你把钱还了,这也是为你妈妈好,你说的没错,我来找你,也确实想弥补你母亲。” “您的意思是知道自己当年做的有点......过分?”乔惑问。 老人先是卡顿了下,然后缓缓地点头。 乔惑扬了扬眉,突然笑了一声:“您真觉得自己错了?” 老人又点了点头。 “那您是错哪儿了呢?”乔惑接着问。 “......不该反对你妈妈和你爸爸的婚姻。” “好极了。”乔惑撇着一边嘴角似乎笑得格外愉悦。 接着他身体前倾,支着下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道:“那我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了,您反对吗?” 坐在一边的舅舅喷出一口龙井,险些呛死在茶楼。 “什么?”老人愣了半天,觉得自己的肝癌要转移成了心脏病。 “我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了,”乔惑又重复了一遍,“您反对吗?”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走向一直在乔惑的意料之内,舅舅吓了一跳,外公吓个半死,两个脸色一白一青沉默了很久,一起露出想去见妈妈的表情。 但是之后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外公居然没一会儿就答应了。 可能是生命已经快走到了尽头,什么都看开了。 按照正常的剧本,一对同性在一起,受到了朋友的祝福,家人的允许,那么就等于Happy Ending了。 但是现实永远比故事丰富残酷。 就像所有情侣都要面对的问题,远不止性别那么简单。 “你和他的差距太大了。”老人听完乔惑对肖倾城的描述,微微摇了摇头。 这句话怎么都那么熟悉,因为外公和妈妈也说过一样的话,这句话成了母亲心里永远的心梗。 “这个孩子,我略有耳闻,”外公道,“他父亲好几年前来上海做过生意,我和他父亲碰过面,而且他父亲似乎是前年出过大事,我的印象就比较深。” 外公吹掉杯沿上的茶渍接着说:“他儿子似乎很优秀,各个方面都挺优秀的,和你不大一样。” 乔惑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终究是活过这么多年的老人,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眼神永远比年轻人要毒辣,一针见血地说:“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对吧?” 乔惑端起杯子,冲外公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对。” 他怎么可能不发现。 从各个方面来看,他离肖倾城的距离实在是有些遥远。 肖倾城以后能考全国前几名的大学,而他上个一本可能都有些费劲,肖倾城是个从大城市里走出来的孩子,视野长远,平台广阔,家庭圆满,父母健在还有妹妹,等他父亲从牢里出来,东山再起也不过是几年顶多十几年的事情,而且身心健康,不需要人处处记挂担心,小心翼翼。 对乔惑来说,最残酷的事情就是,肖倾城一生最艰难的时光可能是他乔惑最快乐的日子。 这就是差距。 遥远到乔惑都不想去喊,因为他知道肖倾城在另一端,永远也听不见。 感同身受这种话是说给相似的人听的。 所以对他们两个而言,最大的鸿沟不是性别也不是流言蜚语。 而是鸿沟本身。 他不能让肖倾城跳过来,他只能自己飞过去。 他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希望呢。 送走外公,他单独和舅舅聊了聊。 “他答应我了,”舅舅点了支烟,“帮我把报社搬到上海去运营,到时候发展会顺利很多。” 乔惑靠在墙上望着天空:“什么时候?” “四五月份,”舅舅吸了口烟,“他给你约的医生也是这个时候。” 乔惑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真是好打算,姜还是老的辣。” 舅舅哼笑一声:“但没年轻的脆,往嘴里嚼都带响儿,你今天来这么一下子,差点没敲懵我。” “小舅,”乔惑突然问,“你觉得我和他合适吗?” “你不清楚得很吗,”舅舅悠然地吐出烟,“你和那小孩都挺早熟,比我年轻的时候懂得早,应该知道什么叫合适,什么叫门当户对,如果没了这些做柴料,再浓烈的爱情都没得烧。” “我其实没有很懂,以前也没想过这些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乔惑任凭烟雾拂过自己的脸,“准确来说,我以前都没有想过未来,和他在一起之后就不一样了,但是现在这么突然开始琢磨了,开始考虑了,却越来越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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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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