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如此,穆海德还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他绑出来,总不可能是为了再给自己身上加一层罪,然后看着他获救吧? 孟绪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穆海德已经来到他身前了,垂着头居高临下俯视孟绪初,这个视角让他身形显得尤为高大,昏暗的顶光映得他苍老的面孔沟壑纵横面目可怖。 孟绪初只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穆海德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哼笑:“怎么,我很难看吗?” 他挑起拐杖撞了撞孟绪初的肩膀,再要开口却被管家打断。 管家有些为难地站在一旁,看上去有话要说。 穆海德收起拐杖,“什么事?” 管家这才上前,掩唇道:“汽油可能不太够。” 穆海德不悦地皱起眉:“怎么回事?” “这次行动太急了。”管家小声解释:“很多东西准备得不是那么完善。” 他满脸都是惊恐担忧,似乎对穆海德这种粗糙且全然不顾后果的行动感到不解,且心惊肉跳。 穆海德听后倒没太大反应,摆了摆手:“再去弄一点,就近,快去快回。” 管家担忧:“这……” “没事,”穆海德淡淡看着孟绪初:“正好我也有事想和绪初商量。” 管家没有动作,脸色仍然有些犹豫。 穆海德不再多说,率先提步往门口走,管家阻拦不得只能跟上。 现场光线太暗,四周又分散着水桶纸箱遮挡视线,孟绪初蹭着墙坐起来了些,才勉强能从缝隙里看到他们的举动。 只见穆海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锁,将管家放出去后,又再次严严实实锁上。 他就连钥匙也没有多给管家一份。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外面再有人想进来,除非他亲自打开,不然就只有暴力破门。 穆海德转过身,弯腰从门口的纸箱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孟绪初眯起眼也看不太清。 直到穆海德走进,手上的东西在白炽灯下微微反光,寒光猛然乍现,孟绪初心脏狠狠一沉。 他终于明白穆海德绑他过来的目的了。 同时,穆海德举起匕首,凌厉的寒光高悬,划出锋利的弧度,直直刺进孟绪初左肩。 · 中心医院监控室,乌泱泱一片人头早已乱成一团。 门口,孟阔一脚踹倒一个保镖,“人呢?!我他妈问你人呢!那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们有什么用!过年喂狗吗?!啊!” 屏幕前,江骞和院长一起看着监控,一整面墙七八台显示器,各自回放着事发半小时内的画面。 院长指着屏幕:“应该就是这辆车。” 江骞垂下视线,顺着院长的手指看去,画面里一辆黑色面包车从医院西南门驶出,司机戴着口罩,后座似乎被一块黑布遮住了,车窗都贴着单向膜,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确定吗?”江骞问。 “应该不会有错。”院长说:“这个时间从医院出入的车辆不多,警察那边已经查过了,这是辆套牌。从周边的监控看,这辆车开出去后又连续换了好几辆,最后消失的地方是监控死角。” 院长边说边偷觑江骞的反应,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江骞没说话,上身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凝眸注视着监控里的画面。 他眉骨压得很低,显示屏闪动的光斑在脸上变换,将他灰蓝的眸子映得更加暗沉。 孟阔教训完人,叉着腰骂骂咧咧走回来,对上江骞一言不发的模样,顿时感到一阵寒气从他脚下散开,逼得孟阔一激灵,满腔怒火顿时熄灭不少。 他叹了口气,“这事说到底也怪我,我没安排好人……我哥在医院都能被人绑了,我、我……” 他双手握紧拳头,似乎早已没脸见人一般,垂头丧气地埋怨自己。 “不完全怪你。”江骞终于开了口。 他视线还紧紧盯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屏幕上,声音很低:“医院是集团出资的修建的,也是集团全权控股,哪怕医疗这块一直在你们手上,穆海德好歹也还是董事长,他要是真铁了心要把人从医院弄走,我们很难抵抗。”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何况我们也轻敌了。” 明明是宽慰的话,却让孟阔感到更加难堪。 江骞说得没错,他确实轻敌了,以为穆海德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可能再翻出浪花;以为这座医院这么多年都在他们的掌控中,没想过穆海德还能插手;以为穆海德慌不择路逃跑,没想到他会直接杀个回马枪。 孟阔头垂得更低,喃喃道:“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哥吉人自有天相。” “对!”他肯定地握住拳,“一定不会的,我们要相信警察,警察说的,从被绑架到现在总共不到两个小时,高速公路闸口都没有发现可疑车辆,说明还在市内,这样排查起来很快的,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他一个人在旁边念念有词,既像是在安慰江骞,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江骞缓缓呼出一口气,直起身,两手垂落到身侧,手背布满青筋,显然是竭力忍耐过一番。 他当然知道很快能找到,穆海德虽然钻了他们都不在的空子把孟绪初劫走了,但手法其实不算高明,以他们的能力,再有最多两个小时一定能找到。 但江骞却感到一种极浓的,前所未有的恐惧。 时间和路线都能预设,唯独人心不可以,谁都清楚这种拙劣的绑架找到孟绪初只是时间问题,难道穆海德会不知道吗? 通常情况的绑架都与利益挂钩,人质是筹码,是用来威胁和恐吓的。 但穆海德已经是亡命之徒,他还需要利用孟绪初换得什么?如果真有想要的,又为什么到现在也不联系任何人,甚至没有来威胁他们? 江骞五指不断收紧,下颌绷紧出极其坚硬的线条,额角青筋缓慢地、剧烈地跳动着。 半个小时可以绑架一个人,两个小时可以找到一个人。 但杀掉一个人却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这是江骞最不愿,也不敢设想的一种可能。 嘭! 监控室大门被重重推开,江骞抬眸,看见自己派出去的手下喘着粗气跑进来。 他似乎一刻也不敢停顿,对江骞说:“我们在普里海滩四公里的外的加油站找到了一个人。” 江骞眉心一动:“谁?” “穆海德的管家。” · 剧痛让孟绪初眼前一黑,血顺着袖管滑下来,低落在指尖,又在肮脏的地上汇聚成一小团血泊。 孟绪初掌心逐渐变得黏腻湿滑,温热的血液并没能让他感到温暖,反而更冷,好像他体内所剩无几的温度都随着血液一起流逝了。 穆海德在他身前蹲下,看他因为剧痛而涣散的眼神,和忍耐剧痛时颈侧凸起的青筋。 “痛吗?”他笑了:“痛就对了。” ——“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下场。” 他静静看了孟绪初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是林承安教大的,可你一丁点都不像他。” “是吗?”孟绪初总算从剧痛中缓过来了些,挑起眼皮,“感觉不是坏事。” 他显然极度虚弱,头发被冷汗浸湿,脸色失血的惨白,对上穆海德的视线时,却还露出轻蔑的笑。 穆海德非但不恼,反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对你来说确实不算坏事。”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你吗?”穆海德突然问。 “孟家三个孩子,你最瘦最小,十一二岁了看着还只有八九岁大点儿,被你狠心的亲妈打得半死不活,马上就要一命呜呼,他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你,你想知道吗?” 孟绪初眼皮动了动,无波无澜的目光看向穆海德扭曲的面孔。 穆海德嗤笑一声:“——他说你命硬。” “说你运气最差的那一类人,从出生起就不讨人喜欢,活着对你来说是很辛苦的事,偏偏你又会活得很长很久,很难被什么东西打垮,这样太可怜了。” “所以他希望有他在的时候,你能稍微轻松一点,快乐一点,像个真正孩子一样。” “……可我当时没信。” 穆海德摇头轻哂:“我竟然没信。” “但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他用刀刃挑起孟绪初的下巴:“看你的表情应该也猜到我找你是要商量。” “因为托你的福,我马上就要死了,”他说:“这本来没什么,但只要一想到我是被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搞死的,我就不高兴,很不高兴。” “所以商量一下,你陪我吧。”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孟绪初,额头上纹路堆栈,总是浑浊暗沉的眼睛也迸发出了些许光芒,在白炽灯时而闪烁的光线下冲孟绪初露出恶劣的笑。 孟绪初平静地回视,良久,忽然偏头笑出了声。 室内冰冷,寂静,只有海风鼓鼓拍打礁石的声音,孟绪初这一声笑相当突兀,让期间轻蔑的意味更加明显。 穆海德表情终于变了变,笑纹从眼尾消失:“你应该知道你没有很多时间这么跟我说话了吧?” “我们时间其实很少的,”他说:“那个老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多半是被抓了,你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所以我现在应该直接了结你,但我还在跟你说话,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的施舍。” 孟绪初没说话,睫毛向下垂着,也没给出任何反应,但虚弱的气息和越发苍白的脸色削弱了强硬的姿态,落在穆海德眼里像某种示弱。 “怎么,不想死啊?”穆海德笑起来。 “我本来也给过你机会的,如果你能乖乖的,安分守己的,按我给你安排的路走下去,知道了什么也装作不知道,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 “可你偏偏要和我作对,”他像是极其惋惜一般:“我明明也是看重你的,好好活着,给我养老送终不好吗?总好过现在这样两败俱伤不是吗?” 孟绪初轻哂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终于忍不住似的,抬头看向穆海德,“可我怎么觉得,你其实根本没打算立刻杀了我啊?” “明明不想,还说这么多,”孟绪初扯了扯嘴角:“就这么喜欢看别人冲你摇尾乞怜的样子吗?” 穆海德眉梢微挑,看孟绪初的眼神变得更加难以捉摸,须臾,他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直接承认了。 “没错,我本来是想一把火让你陪我了结在这里的,但这不是情况有变吗?”他摊了摊手:“也不怕告诉你,我虽然快死了,但我可不想亲自对我自己动手,还留你一条命,而且——” 他话锋一转,神色骤然狠厉起来:“你凭什么干干净净走去出呢?这么多年,我手上沾了这么多血,临了了栽在你手里,你居然还妄想滴血不沾吗?” 他双眼赤红,带着无穷无尽的狠意。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0 首页 上一页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