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里他是个有点内向的人,这个岁数了也没结婚没小孩,但他不是那种孤僻拧巴的性格,跟谁都过得去,不得罪人,要说跟他关系特别好的……这个确实不太清楚。” 法务总监何川插嘴道:“他跟小沈是不是关系还行?我听说上次从英国回来还带礼物了。” 袁航:“谁?” “研发部的工程师沈政宁。”高启辉立刻说,“警官需要的话我让人叫他过来。” 袁航抬手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这个待会儿再说,你说叶桐生是那个什么安全部的,他和部门内的同事关系怎么样?” 高启辉脸颊肌肉似乎微微抽搐:“这个……他们部门今年离职了两个人,目前只有叶桐生和一个实习生。” 袁航审视的目光犹如针尖逼近他的瞳孔:“详细说说。” 空气陷入滞涩的沉默,像滑落下去缓慢凝固的烛泪,十几秒之后,高启辉才开口解释:“每个互联网公司都需要信息安全团队,我们公司组建之初就设立了独立的信息安全部门,但是近年来,综合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公司决定逐步精简信安部,保留骨干人员,与其他支持部门合并,进一步优化结构、降本增效……” 袁航像个捡破烂的,艰难地从他滔滔不绝的黑话里挑捡有用信息:“也就是说你们公司要把整个安全部门砍了,是这个意思吗?为什么?” 高启辉尴尬地笑了一声:“警察同志,这跟叶桐生的事没有关系吧?” 袁航就像敏锐老辣的猎手,对方稍有动摇,立刻会被他牢牢抓住不放,他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关系,警方会做出判断,高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想在刑警面前隐瞒对心理素质和胆量的要求还是挺高的,高启辉扯过两张纸巾擦净脑门上的冷汗,把纸巾团用力攥在手心里,在众人注目下踌躇了数秒,才沉沉地开口: “其实是从上半年开始,公司陆续接到一些投诉,客户反应经常收到骚扰诈骗短信,公司很重视这事,高层们怀疑是信息泄露,让信安部加紧排查系统漏洞,但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结果,董总对他们的工作很不满意,所以……” “公司是否就这件事对叶桐生做出过处罚?比如扣工资,或者劝退?” “出了这种事,不可能还和和气气你好我好,那不现实,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要对自己那一摊事负责任的。”高启辉苦笑道,“但是警官,公司真没打算逼退叶桐生,也没有要打压谁,那两个离职的都顺利找到了下家,这件事我们也是受害者。” “叶桐生对公司的决定是什么态度?” “我估计他心里可能不太服气,但最后接受了,他的能力领导心里有数,还是希望他留下来继续为公司效力,叶桐生也知道这一点,不然不可能还留在公司。” “他家庭困难吗?辞职对他的影响大不大?” “不太清楚他的家境,不过按互联网行业的工资水平,他工作这几年应该能攒下点钱,他应该还在租房,没结婚没孩子,就算辞职也不至于马上饿死。” “你看到叶桐生那条朋友圈,察觉到他有自杀意图了吗?” 高启辉搓了把脸,疲惫地答道:“25号晚上我在外面和朋友聚餐,10点多回家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才看见朋友圈,但没太当回事。现代人一到半夜就emo,别说发个对不起了,发什么‘我尸体不舒服’‘我先死了’的都有。后来听说新柳河那边发现了尸体,叶桐生又一直没来上班,昨天公司里有人说死的是叶桐生,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然后你们就来了。” 袁航摸着下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微妙违和感,但又抓不住隐隐约约的线头,他“唔”了一声:“你们公司发现信息泄露之后,为什么没有报警?” “这……” 短暂的沉默之后,何川主动开口答道:“因为投诉量不是特别大,我们判断是技术问题,公司决定先开展内部自查,等找出漏洞后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一直旁听的丁晟忽然开口冷冷地道:“前天我们接到报案,有一位受害人收到了冒充你们公司软件客服发来的诈骗短信,被盗刷了银/行/卡。” 对面西装革履的精英像被灌了哑药,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高启辉艰难地辩解:“我们也是受害者……” 他抬眼看向袁航,语气带着迟疑的求证意味:“警官,叶桐生那条朋友圈,该不会是……?” 袁航立刻读懂了他的未竟之意:“你认为叶桐生是因为信息泄露这件事自杀的?” “他还能对不起谁?”高启辉嘀咕,“这也太巧了,该不会我们查了半天,最后内鬼自爆了。” “什么意思?” 高启辉顾忌地往门外瞥了一眼,再三斟酌措辞,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蓄力一样攒起了决心,慎之又慎地说:“关于信息泄露,我们有一些……很个人的推测,没有证据,也没对外人说过。” “详细说明一下。” “公司的工程师们排查了系统,并没发现黑客侵入的痕迹,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问题出在我们内部,或者就出在……排查人员的身上?” 像是有人往会议室里注入了液氮,空气刹那间冷得令人齿寒,连何川都忍不住猛地扭头看向高启辉,袁航却果断地一抬手,及时制止了漫无边际的发散联想:“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目前叶桐生的社会关系还没有完全查明,不能确定他这个‘对不起’指向对象。你的说法我们会再进行查证,如果你们发现了任何新线索,及时和警方联系。” “好的,一定,一定。” 袁航:“我们能检查一下叶桐生的工位吗?另外你刚才提到的沈政宁,还有平时和叶桐生关系比较近的同事,能叫过来跟我们聊聊吗?” 这就是对他们的询问告一段落的意思,高启辉和何川同时松了口长气,肩膀垮下来:“没问题,我带警官们过去,老何,你帮忙叫几个人。” 袁航跟在高启辉身后,冷不丁地问:“高先生对叶桐生很熟悉吗?” 高启辉的后脑勺明显一紧,勉强答道:“还行,他是我分管的人,平时工作交集比较多。” 袁航不置可否,又说:“方便的话,待会儿麻烦高先生提供一下25日的行动轨迹,我们需要查实。” 明明楼里的空调非常充足,甚至到了有点冻人的地步,但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肥厚褶皱的脖颈淌进了衬衣领口,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恐惧意味:“警官——” “别紧张,只是例行确认。”袁航抽出手套戴上,“这就是叶桐生的办公桌?” 叶桐生的办公桌收拾得很整齐,文件分门别类收好,桌上摆着绿植和开了封的红茶,电脑边缘用便签记下了待办事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很有条理、生活品质很高的人——至少袁航不会把泡茶和泡咖啡的杯子分开,也不会买那种一看就很昂贵的保温杯。 警察将叶桐生工位的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带走,又查看了他的工作电脑,趁着检查这段时间,何川迅速找齐他们需要的人证,带到了会议室外。 袁航推门而入,看到第一个坐进会议室接受询问的人,不由得露出了学渣终于看见学霸翻车那种歪嘴坏笑:“哟,你好。” 对面的人从无色镜片下抬眼,他的眼睛形状相当漂亮,不过哪怕是仰头上视,目光也有种居高临下的洞彻意味,让他看上去有点冷情。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接上了袁航的戏:“袁警官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感谢配合。”袁航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把自己的二维码名片推到他面前,“不过说真的,在这里遇上你,我还真有点期待,‘一中的福尔摩斯’同学。”
第5章 旧事 沈政宁利索地扫完码,把手机还给他,露出了被他无语到的表情:“黑历史就不要再提了吧。” 他的头像是朴素的风景照,袁航通过验证,保存联系人,对他的话摇头唏嘘:“你那是黑历史的话,我以前算什么,森林古猿上树?” 沈政宁纠正他:“从猩猩变成人的第一步是先从树上下来。” 袁航:“……” 丁晟在背后“咳咳”地小声替他挽回尊严:“袁哥,我把执法记录仪打开了哦?” “好,说正事。” 袁航坐回会议桌对面,一本正经地问:“沈政宁是吧?你和叶桐生是什么关系?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政宁稍微坐直了身体,规规矩矩地回答:“是,我是研发部工程师,叶桐生是我们信息安全部的同事,我们工作有交集但不多。一星期前他休假出国时,请我帮忙处理过工作上的事情,回国后给我带了伴手礼,就只有这么点交情。” “我不太懂你们具体工作啊,不过你说你们不是一个部门的,那他为什么要找你帮忙?” “他要处理的活不难,就是有点费时间,可能其他人不方便吧。” “不方便?” “他们部门目前干活的只有实习生,大概觉得不顺手?我也问过原因,他答得很含糊,也许只是他觉得我比较好说话,不会被拒绝吧。” 袁航转了下笔,摸着下巴问:“你愿意帮他的忙,说明你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沈政宁,他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袁警官是这么觉得的?那就是吧。” 袁航:“……” 顶着他“不要欺负老实人”的谴责目光,沈政宁详细解释道:“叶桐生专业能力强,做事很有条理,工作上一般不甩锅,遇见能帮忙的会帮一把,平时待人客气、有分寸感,人情世故这方面处理得很周到,生活上没听说过有乱七八糟的八卦或者丑闻,就我跟他相处的感觉而言,应该算是好人吧。” 袁航“唔”地点了点头:“你觉得叶桐生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表现过消极情绪、或者想要轻生的念头?” “轻生?” 沈政宁仿佛是把这两个字在齿间轻轻咬了一下、试探它的软硬似的,身体后仰,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骨节分明修长的十指交叉,是个很典型的思考姿势。 “你想到什么了?” “在想怎么措辞,”沈政宁说,“怕我个人的主观判断影响对事实的叙述。” “我们公司很多人一到熬夜加班的时候就会把‘活着好累啊’‘死了算了’‘不想上班希望世界毁灭’这种话挂在嘴边,但谁能判断哪句是玩笑,哪句是借着玩笑说出的真心话呢?” “仅就我平时观察的部分而言,我没有看出叶桐生有自杀的倾向,但事发前的那条朋友圈,显然给另一种可能性加上了分量很重的砝码。” 袁航默默地记着笔记,注意到了沈政宁隐晦到几乎变成了长难句的措辞,知道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掺杂太多主观推断干扰警方做笔录,因此并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问题:“你知道你们公司开发的软件发生了信息泄露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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