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又检查出胃病,更不敢掉以轻心,想把喝咖啡续命的坏毛病戒掉,却总是戒不掉。我大概也就这样了,向往爬也是再没勇气,可总算没有辜负这些年的努力。” “你知道吗?我十七岁就靠自己在外打工赚学费了,在一个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朋友亲人的地方,那时候可比现在苦多了,吃得也没有现在的好,可我一点也不觉得苦,总想着熬过去就好了,然后熬着熬着就走到了现在,仿佛一眨眼之间的事。” “再过几天,就三十岁了,别人到了我这个年龄,孩子都上小学了,可我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省得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操心。可是……我还是会焦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这样,焦虑着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一梦不醒地死掉,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陌生的地方。” “这时候,我就总是莫名其妙地睡不着觉,有时候即便是睡着了,梦里也是一片荒芜。醒来了,心里仍旧还是孤独的,孤独得就像埋在深海里的种子,见不了光,也发不了芽。” 曾春见自顾自地说着,盛雅男默默地听着,没有接话。 待拆开的药膏贴完了,曾春见重新套了一件白T恤转过身,笑着对盛雅男道:“怎么样,你是不是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想法?” 盛雅男低着头:“有过……现在好多了。” 曾春见眉心紧蹙继续说:“但你一定不知道我所说的‘见不了光,也发不了芽’指的是什么,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很久,一直想说出来,可是又怕说出来惹人笑话……” 盛雅男大胆猜测道:“老师一定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吧……”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是凭直觉猜的。 曾春见豁然睁大眼睛,点点头,对她笑道:“去洗洗手吧。” 盛雅男洗手回来,正准备告辞之时,却看见曾春见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蓝白条纹的织锦小盒子,若无其事地放在被子上,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道: “这是我之前和温老师去惠城西湖游玩时,顺道去逛了逛一个大学同学开的店,因为想留个纪念,就找他用玉石做了一条项链。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有时候翻出来看见了想扔了算了,又觉得扔了实在可惜,好歹是别人熬夜赶工出来的一片心意。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了。” 盛雅男自然不敢嫌弃曾春见给她的东西,很自然地就伸手拿在了手里。 一条项链而已,以后也可以当做他们师徒之间的念想吧。 盛雅男这样想着,和曾春见道了别,便拿着盒子走出了房门。 出于好奇,她实在忍不住拉开盒子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 曾春见大学同学的手真巧,居然将一颗相思子嵌在了一片水滴状的晶莹透亮的白玉中心,玉滴上方有孔,穿着一根细细的银色链条。 —— 一墙之隔的屋内,曾春见抱膝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打开的床头柜里——仰面躺着的一个颜色灰暗的相框。相框上的玻璃许是因为快递运输不当,碎了一块,卡在边角,突兀地翘起。 他本该生气的,在看到玻璃的时候,但他没有。 玻璃碎了再配一块就是,但是相框里的少年却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曾春见发呆不过十分钟,电话铃声便响了,曾春见看到“阮经理”三个字,闭眼叹了口气,还是接起了电话。 “小曾老师,你在听吗?” “在,阮经理,有什么事吗?” “小曾老师,这个事,怎么说呢,昨天会上就该提出来跟你说的,但是我当时看你那个样,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我就忍住没说。但我又实在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就跟资方说了这事,争取他们的意见,才将这件事确定下来……”阮经理东拉西扯地道。 曾春见敛起散乱的心神,沉声问道:“阮经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他最不喜欢阮经理说话沾泥带水。 “额……那我就直说了。”阮经理轻咳一声,终于切入主题,“就你还没到毕边的前几两天,在工作群里,你和小温老师根据项目摄影组的资料和照片,递交的那份分析报告,报告中不是牵涉了大河口那边半山腰上的一所老宅子,还记得吗?当时,资方的人比较倾向于温老师的方案,打算将原本规划为‘园中园’的那处旧房子拆除另筑成乡村田园式的崭新建筑。但是今天,资方和鉴定方面的专家上山实地勘察,除了看那棵千年白果树和那尊观音石等等,顺道也爬上半山腰,去看了那所老宅子。” “经专家鉴定和提议,说是那个宅子顶上虽然开了天窗,终日风吹日晒,但那个墙经过上百年的光阴,倒是很坚固厚实,又是以前的古法浇筑,窗户上的一些雕花,门上的一些天马行空的漆画也很有意思,若是推翻重建是地方代表性文化建筑的一大折损……所以,资方又重新改了方案,认为你之前提出的旧屋改造,择善修复最为妥当,所以让我跟你好好谈下这个事。” “嗯,我明白了。”曾春见嘴角上扬,低声笑了笑。 “你明白什么了?我话还没说完呢。”阮经理继续絮叨,“资方让我转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另外话也给你摆这了,我知道你之前也搞过室内设计。这个宅子,要怎么个搞法,我是不懂得的,我只负责拿单报账。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是担心……小曾老师你有在听吗?” “我听着呢,请说……” “今天资方与鉴定科的人上山去,回头还要吃饭呢,我也没叫你,叫了小温老师过去,就想着让你好好休息,你晓得不。我是真担心你这个身体。那天在酒店一楼会议室,拿杯子手也在那抖,脸色也很不好,一散会,跌跌撞撞就往外走,把我给吓了一跳。还有小温老师,当着大伙和你的面啥也不说,背后逮着我就叮嘱我,让我少给你派点工作……” 曾春见打断他的话:“抱歉,那天遇到我中学时候的老师,有点意外。” “谁?你的老师……让我想想,当时就那么几个人,是给你搬椅子的戴眼镜的那位服务员吗?”阮经理毫不避讳地道。 曾春见有些愕然地“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难怪你当时那么生气。”阮经理叹了口气,说道,“听小温老师跟我说,他……你老师以前是在故里中学教书的,人很善良,是个难得的好老师。只可惜后来被开除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阮经理又疑惑起来,凭着直觉道,“去年七月份,咱们在深圳聚餐的时候,你喝醉了,嘴里念念叨叨的,我送你回酒店的路上,你昏头昏脑地抓着我胳膊问我‘为什么打电话不接,加微信也不同意……’什么的,我当时以为你失恋了正准备安慰你来着。你忽然又哭着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我当时就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才想起来忍不住好奇想问你一句,你是把戴眼镜的我误认为是你的老师了吧。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事,那句‘对不起’如今说出口了没有?” “抱歉……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曾春见没想到他会旧事重提,万分窘迫地说道,“那次喝多了,给您添麻烦了。” 阮经理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小曾老师,也许你所谓的合适的机会,只是借口。有些人,只要想见,总有办法见得到。你若真觉得对不起你的老师,你该亲自去登门拜访。你是他的学生,学生犯了错,哪有老师不原谅学生的道理。” 曾春见觉得的今天的阮经理不是一般的啰嗦,不过能让他心悦诚服的啰嗦是第一次听到。 “你说得很对。”他居然被说动了。 “那我就放心了。老宅子的事你也记着,交给你了。另外,工程那边新筑的墙被推了,项目得暂缓两三天。这几天你就不用来酒店开会了,好好琢磨这个翻新宅子的事,带上你的助理去现场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尽管开口,小温老师也跟我说了,不管怎样他都很乐意帮你的忙。资方也很期待这件事的进展,希望你尽早提供3D初设稿。” 挂了电话之后,曾春见的心里涌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 这一次,说到做到,绝不退缩。 披了外套匆匆下了楼,曾春见一眼看到斜对面的公交车站。 是十路公交车必经之站! 上学的时候,偶尔会看见闻人书屏提着一个黑色皮包,徘徊在老旧的电线杆附近等车。 那时的公路狭窄至极,坑坑洼洼且尘土飞扬,仅能容许一大一小两辆车擦尘而过,中间连一辆自行车也不能插足,连个站牌也没有。 那么遥远的事,却依旧记忆犹新。 如今的公交车经停站都换上了可夜视的智能电子站牌,旁边还设有供人避雨休憩的候车亭,亭内的公示栏目上张贴着讲文明树新风的卡通人物海报。 连路也是新修的,不过也才修了三年。 一切都焕然一新,一切都天差地别。赶上了外省的城市乡村,甚至叫人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像是一场梦。 十路公交车姗姗来迟,曾春见临上车才想起来没戴口罩。正当他准备打退堂鼓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侧伸了出来,递给他一个单独包装的黑色口罩。 曾春见怔怔地转眸,见递给他口罩的人抬眸,眨着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对他低头一笑。 “闻人书屏!”曾春见差点惊呼出声,慌里慌张地戴上口罩,快步走进车门,拿出钱包投钱时,手一滑,钱包又滚到了门外。公交车司机看在眼里,盯着曾春见像是看着一个脑袋被门挤过的人。 被门挤过的曾春见连忙下车捡钱包,闻人书屏眼疾手快,已弯腰拾在手里,递给了曾春见。 “还是那样马虎。”闻人书屏凝眸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曾春见,温声批评道。 曾春见虚心受教,跟在闻人书屏身后投币上了车。
第13章 13:画一幅画送我 车厢满座,师生二人抓着拉手肩并肩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去哪?”闻人书屏问。 “……去市中心。”事到临头,曾春见却不敢张口了。 “你助理……是哪里人?”闻人书屏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每个人靠近了碰到他的肩膀或手肘,他都会往旁边站了一站,退而避之,似乎那些人身上携带了某种病毒。 “惠城的。”曾春见生怕自己也被列为那一类人,不自觉地就跟着人群往后站,直至听不见闻人书屏的声音。 “唉,你们晓得不,铁匠寨巷子口死的那个人,还没抓到凶手呢。”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轻女人低声道。 “晓得,咋个不晓得,听说前几天抓了好几个人去问话,后来又都排除嫌疑放出来了,这凶犯一天没抓到,毕边一天不得安宁啊。”车内的其他人附和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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