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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克里斯•罗纳德毫不在意地回答，“你很有天赋卡罗拉，我也只是好奇你会做出什么选择，仅此而已。在这件事之后可能你会活下去，你会继续你的节节高升，最后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因为我让你得以在足够早的时候走上正途，抛下你那些根本愚蠢且不合时宜的想法。” 卡罗拉抿紧嘴唇，指甲轻轻掐进自己的皮肉里。她睁大双眼，看着电脑上的两个画面，仿佛这样看着就可以真的有什么效果似的。 但是不会有奇迹发生，这是她唯一确定的事实。 “或者你会选择放弃你自己的生命？”克里斯•罗纳德看到迟迟不肯说话的卡罗拉用一种怜悯的口吻说。 卡罗拉深吸一口气，屏蔽掉四周的干扰，看着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 她再次感受到那种粘稠的、鲜血从指尖蔓延渗透的溺水感，仿佛被摁在了满是尸骨和还未冷却的血液的泥土里，铁锈的味道在她的舌尖弥漫。 说实话，她在时间过去的过程里，忽然体会到了她一直诟病的、塔利亚面对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虽然很痛苦、虽然她被某种无形的酷刑撕扯着身体，但她的的确确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她自己陌生而又恐惧的事实——做出选择本身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如此困难。 她一直以为自己坚守的正义、她一直自诩为自己是为了所谓更为崇高的理想和事业，但在做出这只能够本应该无比折磨、令人崩溃的选择的时候，她却几乎是平静的。 她在一瞬间明白，她坚守的、她相信的，这么多年来追寻的，只是她自己。 “塔利亚•桑切斯特。”卡罗拉冷冷地开口，嘴角浮现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双眸明亮而尖锐，“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数目多少的问题。” 克里斯•罗纳德打量着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选择这个的概率的确要大很多，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夺去桑切斯特先生的生命，他会活下去，并且他会知道你今天选择放弃了他。” 卡罗拉冷笑一声，“你不应该马上把飞机场的炸弹处理掉？” 在卡罗拉的注视下，克里斯•罗纳德将一个老式的仅能通话的手机递给了她，她迅速地拨打了报警电话，在黑漆漆的枪口下冷静地报出了机场的名字和有炸弹存在的事实。 挂断电话，把手机重新递回给克里斯，卡罗拉看向视频里塔利亚家的画面。 车灯忽的使屏幕白花花了一大片，塔利亚回来了。 屏幕上的光映照在卡罗拉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像是一凝视着神灵在大地上虚晃的的投射。 塔利亚将车停进车库，关闭引擎，对着车内的镜面理了理自己额前的乱发。 很晚了，周围的邻居大概都睡下了，只剩下道路旁的树在风中摇晃着枝叶，地上铺着的深深浅浅的影子像是某种诡异的、张牙舞爪的女巫故事里会出现的情节。 他微微停了停，眯了眯双眼，却又舒展开来，像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推开了车门。 野猫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哭声，阴测测地从茂密的树林缝隙里钻出来。 他走了几步，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再次停了下来，转身看了一眼，只有空荡荡的台阶，一张被风刮下来的传单在地上翻腾着。 几个小时前。 在他准备直接离开的时候，卡罗拉从身后叫住了他。 “塔利亚，是克里斯•罗纳德。” 塔利亚转头看向自己的组长，微微偏了偏头，灰绿色的眼眸在走廊暗淡的灯光下愈显深沉，只听他用一种思索的口吻开口：“那个渎职被从总部调走的前BAU主管？那位先生被调走的事是你做的？” 塔利亚显然已经从卡罗拉的沉默中获取了自己需要的答案，于是他只是耸耸肩，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比我厉害多了卡罗拉，你要是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你比我更需要注意，我担心这个报复最后会落在你身上。”卡罗拉•沃尔特平静地开口。 塔利亚抬了抬眼，迎着沃尔特的目光，他注视着卡罗拉，卡罗拉在关灯后的办公室的门内虚掩的阴影之下，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极致的内敛。 塔利亚微微笑了笑，他挺喜欢卡罗拉的，在很多层面上来说也都十分欣赏沃尔特女士，无论是作为下属，作为朋友，还是单纯的作为同为侧写师的同行来说。 但他也十分好奇，像沃尔特这样完全受发自内心的情感所驱使的人，究竟可以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是克里斯•罗纳德的档案。”卡罗拉没有做出更多举措，而是递给了他一个文件夹。 塔利亚对于卡罗拉和克里斯•罗纳德之间的纠葛知道的并不清楚，但是对方既然已经要找他们寻仇了，而且还是一个前BAU主管，那能做出的事就多多了。 “他会找上你。”塔利亚说，这并不是一个问句。 “我知道。” 塔利亚看向她，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面前的人一般，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此时的塔利亚站在门口，叹了一口气。 背后一把刀抵住了自己的后腰。 冰凉尖锐的金属触感像是要划破皮肤。 运气真是不太好，要不失时机不对塔利亚几乎想转身过去翻个白眼，自觉跟着对方被绑架。 好吧，就算这个职业也许意味着更大程度上的个人安全隐患，但是总不至于两个月被绑两次吧（如果把上一次对方拿艾格温来胁迫他算上的话）。 这个时候赛提厄斯在干什么呢？塔利亚总感觉自己上次被威胁和赛提厄斯脱不开关系，但这次大概率是冲着卡罗拉来的。 哎，本来还约了赛提厄斯晚上吃饭的，如今看来这个计划只能是泡汤了，真是不爽。 塔利亚心情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于是这个时候，菲利普•勒佩兹就看见这个黑发的年轻人用一种吃过晚饭后和旁人搭讪的轻浮却带着些愉悦的语气对他说，“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很适合实施绑架不是吗？或者说，杀人越货？不过我都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两者对于我来说也许区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第二十五章 圣女（一） “不准备自我介绍一下么，”塔利亚在被绑住以后塞进车里的时候微微抬眼，嘴角扬起一个略显欢脱的弧度，“还是说，你想要马上杀了我这样也就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了。但如果真的只是杀人的话，不会这么复杂。所以，这位不知如何称呼的先生，请问你和克里斯•罗纳德有什么关系。” 前方的人没有回答，塔利亚在心中十分遗憾地抱怨了一句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克里斯•罗纳德让我告诉你，你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只能归咎于卡罗拉的选择，你的组长沃尔特女士选择了把你作为她狂妄的道路上的牺牲品。”菲利普•勒佩兹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很浓厚激烈的情绪，尾音都在微微颤抖，好不容易似的完成了克里斯•罗纳德交给他的任务。 塔利亚微微眯起眼，窗外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皮肤衬的格外惨白，灰绿色的眼像是深夜坟墓里的磷火。 他耸了耸肩，甚至有些欢乐的，因为他至少今天知道一个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卡罗拉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她看起来像是一种另类的圣母似的想要正义覆盖整个国家的形象，但她实际上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塔利亚几乎是开心地眨了眨眼，内心对于自家组长的认同感甚至又多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把注意力回到了现在自己的处境上。 前面这个人，拿刀的时候感觉还比较正常，但现在开车的时候看起来双手一直在隔一段时间抽搐一会儿，身体还会不自然的扭动，看起来像是在遭受某种精神病理上的折磨。 而且就塔利亚那么多年的经验和天生的直觉来说，这个人一定有些不简单，但对于这种人，最好是让他们自己开口，而塔利亚知道，对方坚持不了多久了。 克里斯·罗纳德，塔利亚回忆着几个小时前卡罗拉递给他的资料，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前方的人。 可以熟练使用刀具，在日常生活中显出一种近乎于强迫症的状态，躲避和人的接触，不善于交流表达，对于周围的环境呈现出一种强烈的警戒以及陌生感。 如果不是在军队待过的话，那就应该是从监狱里出来的，不过在很多情况下，对会因为这一段经历受创的人来说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又和克里斯·罗纳德有关联，很大的可能性是这个人犯过的案子是经手克里斯罗纳德的。 但这位前BAU主管经受过的案子却是数不胜数，这个推断并不能缩小范围。 卡罗拉也许知道这个人是谁，也许不知道，但现在讨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不具备任何意义的。毕竟卡罗拉这个时候也许还在自顾不暇呢。 “菲利普·勒佩兹。”前面开车的人说话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带着一种常见的街头吸毒过量的流浪汉说话的味道，简单一个名字却有种颠倒的错觉。 哈…… 塔利亚内心了然，微微笑了笑，然后脸上呈现出一种混合了厌恶、讽刺以及很多其他情绪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什么奇异的令人有些不悦的演出。 勒佩兹一家，十五年前轰动一时的德州连环奸杀案的凶手，罕见的由一个家族全体成员共同组成的犯罪结构。从四十年前起勒佩兹一家一直辗转于德州各地打钟点工，一直到十年前落网，途中有近四十名年轻男女性和儿童受害。他们的目标大多对准孤儿院或者教堂的孩子，街边流浪的年轻男女，或者是临时来旅游人生地不熟的背包客。 勒佩兹一家对于受害群体的选择、当地警方刻意的隐瞒和闪烁其词，让此案积押二十五年才终得以了结。而当时派出FBI参与调查的负责人就是克里斯•罗纳德。 不过单单如此并不足以让塔利亚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真正让塔利亚对这件事、这个早在他远在选择这个职业之前就水落石出的案件记忆深刻的是，他的母亲，瑟拉芬娜•桑切斯特女士在当时担任了勒佩兹一案的律师。 这一案对于瑟拉芬娜的职业生涯来说无疑是十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将原本铁证如山的案件和早已被群众声讨中判处死刑的罪犯全数推翻，她主要负责的菲利普•勒佩兹，甚至只被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 此案结果一出，众声喧哗，但瑟拉芬娜却沉浸在自己所谓的胜利中全数不顾周围一切道德上对于自己的指责。 菲利普•勒佩兹被判刑的那一年刚成年不久，如今应该也就三十多岁，造成他如今这副摇摇欲坠、像是要立刻溃散成为街头一群毒虫的尸体之一的缘故应该不仅仅是牢狱之灾，而更多的是他本身的问题——塔利亚在一定程度上的确相信遗传学，但这种情况来说，更占主导地位的是在早已尝过犯罪滋味的潜在反社会分子、在被一个病态的杀人家族养大的人究竟在出狱以后能否保证不再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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