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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方面，总监是个很敬业的人。他经常加班。有时候工作确实比较忙，有时候其实没什么工作，他就一个人在办公室画稿子。因为我是助理，所以一开始总监加班的时候我不好意思走，不过总监应该是看出来了，跟我说他喜欢安静一点。总监是那种细心又体贴的人，之前他还问我，如果我之后想去做设计师，他可以帮我安排转岗，不过我水平不行，所以没有这个打算。他总是会照顾到别人的想法，不让你感到尴尬。 他对待团队里的人都很公平。自己的稿子，还有大家交上来的稿子会一起审核，多数时候还是会把机会给别人。这两年他自己的稿子，提交上去的就只有三张。前两张是去年的，不是主打产品，总监也没有参与成品制作，都交给别人了。再有就是今年的[挚友]。总监很重视这个作品，那段时间几乎是住在公司了，设计细节改了百遍，从选材到制作全部亲自操刀，工厂一周要跑两三趟。有传言说[挚友]是总监剽窃别人的作品，我是绝不相信的。 关于[挚友]我当然是了解的，所有的文件我都有经手，还跟着总监出差开会到处跑。详细说的话，我们每年会出一个以蝴蝶色彩为灵感的系列作品，总监今年的设计参考是闪蝶中的一个品种——美神闪蝶。其中不得不提的是制作工艺，整体底色选用明亮的蓝，褐色勾勒在边缘，边缘带上还有白色的链状斑点。这款设计的难点在于模仿闪蝶天然的金属光泽，总监还特地去了昆虫研究所，闪蝶发光的原理其实与它复杂的鳞片结构相关，好像是叫什么多层立体的栅栏结构，就是类似于百叶窗，当光线照射时，会产生折射、反射等物理现象。为了达到闪蝶在林中飞舞时那种彩虹一样闪耀绚丽的色彩，我们改了很多版，都觉得总监太过吹毛求疵了。不过也正是这样，最后出来的效果真的很好。 另外关于主题的选择，大家其实发生过一些争论。因为技术问题以及相应成本问题，最开始这个方案并没有通过，但是总监坚持，甚至愿意自己拿出资金来做。后来营销部门提议，既然要做闪蝶，那可以参考光明女神闪蝶，说这个品种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蝴蝶，又有“女神”这样的名称，在宣传营销上能够更加吸引人。一开始我觉得总监会答应，因为这个提议是很合理的，两者制作工艺基本相同，只是颜色细节加以修改就可以，总监之前也很配合其他部门的工作。但这次总监十分坚持自己的意见，甚至没有给出什么理由。我也挺奇怪的。或许只能解释为设计师的坚持吧。 [挚友]当然也是总监命名的。方案写了两个理由，一是这款产品并不只作为一个装饰，还是一位朋友，一位美丽的女伴；二是近些年，在大众印象里，珠宝逐渐变成了男人哄女人开心的工具，这是应该被矫正的。这款珠宝的定位更倾向女人之间的友谊以及女性的个人选择与爱好。这个理念大家都没有意见，前卫创新，在许多故弄玄虚的名称里也显得很真诚。不过我有一点猜测，只是猜测，这个名称应该包含其他的意思，因为方案这里的内容是后来补充上去的。至于总监原本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董事长表弟要来顶替总监的职位，上边并没有明确的公文或者通知。就算是真的，那应该也会给季总监另外安排职务，毕竟总监在公司有股份，而且是董事长的丈夫，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但其实我感觉，总监对职位头衔什么的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职务他已经做了五年，经手的项目基本没有差错，也有过升职的机会，但他似乎都拒绝了。具体的过程我不清楚，我看到的结果就是这样。 季总监没有和我谈论过董事长的事。我之前就说了，他很少说自己的私事。在公司，我看到的，他们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总监对董事长很尊敬的，作品方案提交上去，有什么问题董事长也是直接指出来，大家一起商讨修改。虽然不像平常的夫妻一样亲密，不过我可以理解，毕竟在一个公司是上下级的关系，两个人对工作也都很重视。私下里可能不是这个样子，我们外人不知道罢了。比如董事长很喜欢玫瑰花，总监几乎每个月都会在花店订花，我看到过他打电话，能感觉出来那个时候他很开心，就是跟平时的语气和表情不一样。 我做总监助理五年，自认为是公司，或者说在工作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最后有点个人的想法，我想要说一下。我觉得季总监对自己的设计多数时候是不满意的，画过就丢掉，我帮忙收拾的时候捡起来看过，并没有那么糟糕，打磨修改一下完全可以用，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常常觉得自己的设计没有别人好。他是个很自卑的人，这是我一直不理解的。 ----
第10章 固定（四）
保姆的证词 胡小姐没有结婚，还住新街的时候就是我给她打扫家务的。说实话这个姑娘还挺挑剔的，她的东西位置都不让动，不然就冲我发脾气，还要打扫得特别干净。一开始来做了两次，我就不想来了，觉得受气，但同行的姐妹跟我说，他们这些有钱人都是有些脾气的，我们年纪大了，不好找工作的，况且这钱也不少，我一考虑也是，就继续做着了。 那个时候我一周过来三次，还负责做晚饭，胡小姐工作很忙，有时周末我在家一天都见不到人。我被她说过几次，不过后来都按照她的要求做，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她结婚搬家跟我说要我继续干，但那边离我家很远，就说每周末过去一次，一直干到现在。 这几年其实在家看见她老公的次数反而比较多，不过对他真的不熟悉，就到了会打个招呼，他没有那么多事儿，也不指使我干活，有时候我看阳台上花枯了或者没摆好要给弄一下，他都说不用，每次我打扫完自己就走了。 周日那天，约好了和平时一样，下午两点过去打扫卫生，差不多两个小时吧，都收拾好就走了。季先生那天在家，不过一直在书房，我们都没说过话，没有特别的地方。 你们给我看的水果刀我没有见过。还有卧室，我把床都铺得好好的，床头柜也擦了。最后把垃圾收拾干净带走，我干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标准。 真不敢相信，他平时看上去像是很温柔的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
花店老板的证词 我们花店开很久了，在附近应该还蛮有名的。之前是我妈妈在打理，后来她身体不太好，我就接手了，大概也六七年了。 季先生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他一直在我们家订花，大概是三年前吧，具体时间我可能要查一查记录。最开始订玫瑰花，后来订水仙花比较多，听说他太太喜欢。能够坚持这么多年，夫妻俩应该很恩爱吧。 店里有两个兼职送花的。李志和司云，都在这干了挺长时间的。不过季先生家的花都是司云在送，他家比较远，李志躲懒不愿意跑。12号也是司云去送的。季先生没有来过店里，我只是接过电话，他们家我也从来没有去过的，具体情况还是要问司云。 他的住址我不知道，这是他的电话。他请了两个月的假，说是要回老家一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这儿。他好像是南方人，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太了解，他在这里也只是兼职，正式的工作他没有提过。
一边读着，陶非还能够回忆起这些人说话时候的表情，试图从这些零碎语言当中拼凑出真相，只是好像并没有推理小说中写得那样容易。 今天的最后一场审讯，对象是季北同。韩律师问话，他站在旁边听着，本想记录一些信息，但季北同的安静让他放弃地合上了本子。在问题与问题的间隙，扩音器里只传来缓慢平稳的呼吸。 由证人变为嫌疑人，季北同的腕子被拴上了手铐。他双臂搭在椅子金属的扶手上，两手交握在胸前。陶非把文件夹放在一旁，长长舒了口气，把脸埋在掌心，放电影似的，强迫自己回想当时的细节。 季北同本人似乎和视频中所看到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或者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半低着头，维持着一个不用耗费太多力气的姿势，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知道多久没有休息，他似乎很困，又或者，他只是不情愿再去看什么东西，断断续续地闭着眼睛。他好像是凝固在时间里的，连同那让人窒息的沉默。 季北同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美中不足的是，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指节，因为长时间握笔而有些变形。大概是过度消瘦的原因，他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来，覆盖在骨骼上，一条静脉沿着小臂蜿蜒向上，脆弱而危险。如同一位下属所说，除了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他右手的食指也带着戒指——不同于镶着钻的闪亮婚戒，白银材质因为长时间地佩戴已经被氧化，没什么光泽，在昏暗的灯下透出黑灰色来，松松地卡在关节下面，时不时被拨弄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复，陶非隐约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他只好抬起头，不过因为一段时间地压迫，睁开眼睛，视线却被黑白的雪花点模糊掉，好像变成一台失控的机器。他动手揉了揉，人间的景象渐渐回来，定格在边子兰安放在身侧的手上。 苍白的手背因为扎输液针留下大片青紫，陶非鬼使神差地探出自己的手背碰了碰，应该是没有用力的，但昏睡着的人却疼痛似的颤抖了一下。陶非立马把手抽回来，心虚地看了看边子兰的脸，只见他一双眼睛挣扎着张开，瞳孔的焦点慢慢落在陶非身上。 两两对视，时间粘稠着，被拉长再拉长，一秒的容量变得沉重起来。打破幻觉的是边子兰急促的喘息，氧气面罩下的声音绵长粗糙，放大了他的虚弱，麻醉剂还残留在身体里，使得他对自己失去了控制，但他执着地挪动着喉管，想要发出什么声音。陶非俯身，把耳朵贴过去，怎么了？你先别说话，我帮你叫医生。边子兰乱成一团的脑子没办法分析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有人过来，有人在听他讲话，于是再次用力地呼吸两次，终于发出了声音。 “陶非。”边子兰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又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我在。我在呢。”陶非摸了摸边子兰的额头，将一层冷汗擦到自己的手掌。他的脸靠近再靠近，把嘴唇轻轻贴在边子兰的下颌角。 悸动而出格的一个吻，轻而易举使得梦与现实的裂缝愈合。 ----
第11章 风干（一）
因为案件还存在不少疑点，季北同又拒绝任何形式的沟通，陶非这两天一直在律所帮忙打印文件。空闲的时间里，他把那几份证词读了又读，但似乎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阅读这个动作——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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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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