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镜词叼着筷子,眼睛四处乱转:“嗯……这蛇。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个炸虾好好吃啊,我可以再吃一只吗?” 周悬叹了口气,从保温盒里夹出两只虾来,剩下的都给了段镜词。 他端着那两只虾坐到休眠舱边,剥好了虾放在盘里,干巴巴地望着睡在里面的人:“裴哥,上次你说过喜欢我妈做的虾,但你海鲜过敏,吃了就会浑身起红疹,吃是不能吃了,就只能闻闻味道了。” 裴迁自然没什么反应,胸口缓慢地起伏着,证明他还有生命迹象。 “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节,相信往后岁岁年年,我们都能陪伴彼此度过一年又一年,你不要心急,把身体养好再醒来就好,这点思念我还是能忍的,比起满足自己那点私心,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段镜词风卷残云,眨眼的工夫就吃饱喝足,悄悄出了门,周悬一回头,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再一回头,那条应该跟着段镜词一起离开的小蛇竟然就趴在休眠舱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静静望着他。 周悬问:“需要我带你去找他吗?” 小黑蛇吐着信子,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反倒是张口叼住了那两只剥好了壳的虾,囫囵吞了下去。 因为虾肉太大,他那细小的身躯都随之勾勒出了虾肉的形状,让周悬哭笑不得,“你这么偷吃真的好吗?说起来,蛇可以吃海鲜吗?” 小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费力地挪动着变形的身体,一点点蹭进休眠舱里,顺着手臂爬到裴迁身上,不一会儿又在那人脖子处露了头,张开嘴,对着那人的动脉就是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周悬吓了一跳,忙起身拍着舱板:“喂!你要干什么!” 好在这一口没让裴迁飙血,就在周悬纠结要不要想办法把这休眠舱打开,让里面的小蛇出来,又担心休眠舱外的环境会让裴迁的状态受到影响时,忽然发现睡在舱里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时裴迁还带着浓重的倦意,迷茫地环视着四周的情况。 当他的目光捕捉到周悬时,他的眼里顿时溢满笑意。 虽然发不出声音,但周悬能够看出,他的口型是在说:“周悬,我回来了。” 一股酸楚涌上周悬的鼻尖,连带着眼眶发烫,视线也随之模糊。 他笑说:“等你好久了,这顿年夜饭,果然还是得有你在才吃得下啊……” “噔噔噔!”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段镜词猛地推开门,看到里面的情况就知道大事不妙,自己怕是要小命不保了。 他支支吾吾道:“那个,呃……他现在还不能吃普通的食物,你先什么都别喂给他,然后……新年快乐!!” 丢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就扭头跑走了。 周悬恍然大悟,原来此前段镜词都是驴他的!裴迁是需要时间休养不假,但绝对不需要等上十年二十年,换血疗法也早在小蛇吞下了裴迁的血时宣告成功了,难怪小蛇从他这里索取了两只虾的报酬后就把裴迁给叫醒了。 “段、镜、词!!” 罪魁祸首已经跑了,为了不撞上他的枪口,接下来好些日子都没露面。 由于医疗团队的人都被段镜词放了年假,这时候院内没有人能护理裴迁,还好这小子算有良心,临走前特意搬了个救兵来帮忙。 看到沈三公子亲自拿着营养液和点滴管来给裴迁扎针,当事人和周悬都觉得惶恐。 “原来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也难怪他会怕你揍他,带着蛇逃进了深山里。”沈晋肃打开了休眠舱门,加大了裴迁面罩内的氧气浓度。 “至于吗……”周悬悄悄念叨。 裴迁笑了,声音虽虚,好在精神不错:“你觉得至于吗?” 一见裴迁开口,周悬也乐了,“还真至于,我都做好起码等上五十年的准备了,才知道幸福可以来的这么快,怎么着也得把他打个三分之二死吧。” 沈晋肃帮下属求情:“看在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的份儿上,饶过他这次吧,我可以保证,他对你们绝对没什么坏心思,这也不是单纯的恶作剧,他是想在你们的共处中找到救下裴迁的意义——一个值得他付出自己寿命的答案。”
第121章 周悬对沈晋肃的话一知半解, 不过他也习惯了国安的这些谜语人,如今他学会了不再刨根问底,打算等着日后有机会见到段镜词再好好问问。 不过短期内那人是不会再出现了,沈晋肃说他在“鸦杀”行动中也受了伤, 需要回深山休养一阵子, 他的蛇收到了来自周悬的供品, 也开开心心地跟着他退隐了, 再次出来可能会是几年后,也可能只需要个把月。 总之段镜词行踪不明,既然对方选择了隐瞒,周悬暂时也不想追问为什么救治裴迁需要消耗段镜词自己的寿命这件事了。 但裴迁的状况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 换血疗法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治疗还不能中止,他依然需要按时给裴迁输血,帮助他新陈代谢, 让新生细胞慢慢取代那些已经老化甚至死亡的旧体细胞。 段镜词走后,他们就开始使用常规的输血方式进行换血了,不过每个月的头几天, 段镜词的那条小黑蛇都会准时出现在裴迁的床头, 监视换血的全过程, 治疗结束后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直到下次再来。 奇怪的是,那条小蛇总会偷些护士藏的点心,带到裴迁的病房里慢慢吃, 周悬发现这事以后也准备了一些它喜欢的零食, 算是对它的“上供”。 小蛇每次都是照单全收,撑得身体都变形了再回去, 却从来都不见它长胖,也不见长大,这让周悬觉得有些奇怪。 “有些宠物就是长不大的品种,它可能也是一样。” 传说“17”的首脑百里述也豢养了一条巨大的黑王蛇,时常会有不听话的喽啰或惨遭严刑拷打的线人葬身蛇腹,所以周悬对这种冷血动物始终提不起太多的好感。 倒是裴迁时常会让小蛇盘在他指尖,时不时被咬上一口,吸走那些腐化变质的血液。 后来有一天,小蛇送来了一对雕龙刻凤的银器,沈晋肃说是辟邪祈福的寓意,周悬就挂在了裴迁的床头想讨个好彩头。 之后小蛇就再也没来过了,像是表示它已经完全相信主治医生的技术,可以放心把自己的病人交给疗养院了。 自从离开休眠舱后,裴迁就转到了普通病房,每天能清醒几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在休眠。 有时他浅眠,风铃轻响也会把他惊醒,有时他睡得很沉,周悬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他也没有知觉。 也正因如此,周悬可以放心大胆在他睡熟的时候凑到他枕边,说些在他清醒时不敢说出口的婉转情话。 夏日的一天,裴迁从睡梦中醒来,就见周悬卧在他床边,睡得正沉。 他不忍心吵醒那人,又心疼一直以来为了陪护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的周悬,便轻轻抚摸着那人的脸,用最温柔的方式唤醒了他,邀请他躺下来好好休息。 其实周悬是有知觉的,过去常年生活在危险地区给他留下了相当谨慎的习惯,就算睡着他也会注意周遭的风吹草动,不会完全失去意识,所以早在裴迁开始触碰他时,他就醒了,但他预感到接下来自己可能会得到一些奖赏,赖着不肯起。 果然裴迁对待他的手法就像撸狗似的,先是摸了摸他的头,不见他醒来,转而又去揉他的脖子,那手法好极了,轻重得当,要不是地点不对,周悬真想滚上床去让那人好好摸摸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大狗,头顶、脖子、尾巴都成了他的敏感部位,好想被那人触碰…… “你都快拱进我怀里了,还要继续装睡吗。”裴迁对他这套连招真是哭笑不得。 周悬闭着眼赖道:“你就当我还没醒,让让我吧。” 他一晃头,就碰到了挂在床头的银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裴迁伸手把那银器取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是……” 见他脸色不自然地发红,周悬把脑袋凑了过去,“什么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这上面刻的是一对鸳鸯。” “鸳鸯好啊,刚好象征我们百年好合,看在这礼物的份儿上,我都不想生段镜词的气了。” “这周围的配饰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周悬:“……” 他对段镜词的怨气瞬间就回来了,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早生贵子?怎么生,你生?还是我?” “……不好吧。” “……说的也是。” 前些日子,周悬终于鼓起勇气对身边的朋友出柜,向他们公布了自己和裴迁的关系。 他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虽说未来在工作上可能会出现很多麻烦,但这都是他们迟早要面对和克服的问题,早些直面并不是坏事,他心底也急于得到各方的认可,所以在得到裴迁的同意后,他选择了公开。 得知这件事,身边的朋友包括江倦和姜惩都对他表示了祝福,但同时也有对未来的担忧。 毕竟裴迁身份特殊,暂不论他在市局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最为重要的是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在现代医学不能完全解决他病情的当下,想跟他执手偕老必须要做好可能随时失去他的心理准备,这对很多情侣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 同时渡鸦这一身份也可能引来很多麻烦,跟他在一起就意味着周悬未来的日子与“平静”这两个字不搭边了,不论如何,下定这个决心都需要十分的勇气。 周悬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迈出了这一步,对好友的好意和提醒表达了谢意,表示自己一定会解决这桩桩件件的麻烦。 同龄人接受了,下一步就是对长辈和领导,周悬最先坦白的对象是高局。 去见高局那天,对方特意在开会前留出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跟他聊天。 周悬这人不会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地说:“高局,我跟裴迁同志的革命友谊升华了,过去的经历让我们非常珍惜彼此,接下来的人生,我想陪着他走完。” 高局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相当淡定地接受了这件事,“嗯,我不能代表组织做出什么批准和决定,只能代表我自己,以长辈的身份祝你们幸福。” 周悬试探道:“你……早就知道了?是我家老周跟你说了什么吗?” “这还用得着说吗,你俩第一次在我办公室商量任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不对劲,瞧你们那挤眉弄眼鬼鬼祟祟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猫腻,一查你们的行程,好么,当天早上都是从同一家酒店走出来的,我这老人家可是受惊不小啊。” “那你怎么还……” 他知道老高绝对不是那种迷信情侣搭配干活不累的人,以对方那小心谨慎了一辈子的作风,速速撤换掉他们之中的某个人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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