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结束这一切的人。”
第26章 伊恩很想承认自己就是那个肮脏的杂种,但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拉开一场家庭伦理剧的序幕。 他对这个命运坎坷的养父毫无亲情,甚至连同情都很勉强,尽管他命途坎坷,也比安东尼更“清白”。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伊恩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人性。在他有限的记忆里,那个白皮肤的瘸子仅仅是一只暴怒的野兽。 然而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母亲的情感也很稀薄。 这不对劲,而且不正常。 他还记得她的歌声和拥抱,也想起了她如何在养父的暴力下保护自己。还有那部照相机,她送给自己的唯一的礼物,它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想起一切之后,自己心中仍然没有涌起情绪?连派翠莎都能唤起自己的怀念,为什么亲生的母亲就在面前,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波澜…… 还有什么被遗忘了吗? 还是自己仍有什么不愿意面对? 如果阿兰在——不,阿兰也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过去。大雾弥漫、怪物横行的小镇以一再让昨日重现,好像在给自己无数个机会面对现实。当年弱小的自己留下太多遗憾,在长成一个高大强壮的成年人之后,就绝不会重蹈覆辙。 无论如何,不能让母亲再受一点伤害。 伊恩坚定地站在怪物面前,握紧的拳头重新充满力量。 “狂妄的年轻人,你能改变什么?”怪物沙哑地笑了,笑声中有一半的嘲讽,一半是悲哀,“这个世界上没有英雄,你也做不了英雄。” 伊恩也笑了:“所以你在越南也是这样对待手无寸铁的平民吗?你的英雄气概是不是都消耗在更弱小的人身上了?”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我是没资格指责你在越南的作为,那是总统的责任,但我不允许你在家里也做暴君。” “你对我的家庭有发言权吗?等等……”怪物放下女人,颇有些意外地转向伊恩,“原来是你。” “是我。”伊恩扬起头,直视怪物几乎贴上自己的脸,“现在,我给你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当年你是个欺负女人和小孩的懦夫,如今你可以和我来场成年男人之间的决斗——战胜我,赢回一点你早已失去的尊严,或者继续做个缩头乌龟,你来选。” “小杂种,当初没杀了你是我的仁慈,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下来吗?” 伊恩用微笑回答。 怪物咆哮着挥动拐杖般的手骨,但它接受了的挑战。女人虚弱地倚靠着湖边的栏杆,尽管伊恩不停地向她使眼色,她仍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和怪物。 她受伤了吗?伊恩短暂地分心,随即被怪物拉进战斗,他一边躲避,一边想办法拖延时间。快走吧,哪怕分别了那么久,此刻也不是叙旧的时机…… 肾上腺素的作用只持续了一会儿,伊恩躲过两次冲撞,疼痛就卷土重来。尽管他咬紧牙关,也没法阻止身体越来越沉重,怪物的拐杖把地面凿出一连串凹洞,有几次都差点把他钉穿。 如果自己死掉,母亲就是下一个目标,绝不能这样倒下……伊恩的眼前又开始发黑,该死的,不能就这样…… 三分钟英雄。他苦笑着,感受自己的后背摔到地上。 但怪物的追击并没有到来,伊恩缓过摔倒的眩晕,看到怪物一动不动地站在面前,胸前插着一根长长的钢筋。钢筋的末端指向地上的深坑,坑边半跪着一个人,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嗨,阿兰。” 伊恩笑着打了声招呼,生出一对矛盾的感受——既可以安心失去意识,把一切交给对方,又有新的力量涌出,他不会让对方孤军作战。 阿兰没有回话,只是虚弱地笑了笑。他身上血迹斑斑,衣服破破烂烂,好像被无数尖锐的东西划过,可以想象他爬上来时的艰难。 他的一击并没有给怪物造成致命伤害,错愕之后,怪物又开始攻击,它要先解决身边的对手,再把阿兰彻底杀死。它人形的上半身后仰蓄力,全力刺向伊恩。而后者在它后仰时就准备好向侧面翻滚,在拐杖撞击地面的瞬间,牢牢地抓住它的双臂。等怪物直起上身时,伊恩蹬住它的身体,像攀岩一样爬上去,反剪怪物的双臂。 不过这一次他英雄没撑过三秒,就被怪物甩得头晕眼花,差点脱手摔下去。情急之中,伊恩用腿勾住穿透怪物的钢筋,用力一扭,怪物顿时发出痛苦的吼叫。 在疼痛驱使下,它只能按伊恩的支配行动,朝深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爬行。这时阿兰已经站起来,他看懂了伊恩的意图,给他们让出空间。他脚边还有几根长长短短的钢筋,天知道他是如何带着这么重的东西爬上来的,把这些玩意从混凝土上剥下来也不轻松,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了。 那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伊恩还记得它们从考究的西装和衬衫袖口里伸出来的样子,有一种端庄的性感。 伊恩骂了句脏话,他要把这怪物砸成一滩烂肉。 然而那玩意强壮得惊人,适应了穿刺的疼痛后,它开始试图摆脱伊恩的控制。 阿兰适时地刺上第二根钢筋,这一根长度略短,却带着折角。插进怪物身体后,阿兰没有立刻松手,而是旋转了半圈。 这种痛苦连怪物也无法承受,它用头猛撞地面,把上半身拍得不成人形。伊恩双腿夹紧它的身体,像骑着见血的斗牛,稍不留意,他就会被甩出去,砸成一样的惨状。 阿兰则像个从容的斗牛士,把钢筋做的标枪一根一根地插入它的身体,他甚至找准时机,把角度不够的钢筋拔出来,重新穿刺。伊恩艰难地压制怪物的头,觉得他真有点残忍的优雅。 血腥的处刑持续了很久,因为他们始终找不到怪物的要害,没法一击杀死它,只好不停地试探。 伊恩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残忍都透支在这场战斗中了,即使对手罪大恶极,他也忍不住想给它个人道的死法。阿兰也露出了罕见的厌恶表情,这样暴烈的杀戮对他来说也是酷刑,最后他几乎一边干呕一边把血淋淋的钢筋刺进去。 当怪物奄奄一息地瘫在地上时,两个人的精神和体力也到达了极限。 在意志力的较量中,人类未必落于下风,但怪物的狡猾仍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伊恩正打算和阿兰来个拥抱,正式庆祝他死里逃生,怪物骤然抽动,用瘫软的上半身卷着伊恩滑向深坑。 阿兰以最快的速度拉住他的手,然而怪物的身体太沉重,他用上全力也没法减慢他们下滑的速度,反而被带着一起坠落。 “放手!” 伊恩拼命挣扎,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给怪物陪葬。 说话间,阿兰的身体已经越过深坑边缘,开始下坠。情急之中,他用空着的手扣住坑边,另一只手攥得更紧,硬是把伊恩从下坠的怪物的束缚中拔了除了。 巨大的惯性把他的肌肉扯出一声奇异的闷响,伊恩在空中摇晃几下,抱住他的身体找回平衡。 阿兰扭过脸不去看他,只是用压抑的气声提醒:“你先上去。” 在一个人身上攀爬并不容易,伊恩努力收小动作,依旧能感受到阿兰在剧烈地颤抖。双手能够到坑边时,他立刻荡起双腿,翻身跃上去,紧接着抓住差点脱力掉下去的阿兰,把他拉回地面。 一直在旁观的女人也来到坑边,沉默地注视他们。 她被怪物融掉的鼻子没有恢复,整张脸看上去十分怪异。更怪异的是她的眼神,既没有脱险的轻松,也没有母子重逢的激动,好像依然在恐惧着什么。 怪物落入坑底后便一动不动,即使活着,它也没有力气爬上来,钢筋几乎绞碎了它的内脏,它真的变成了一滩烂肉。 她在害怕什么呢? 伊恩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微笑着叫了声“妈妈”。 说出这个单词短暂瞬间内,他看见女人的恐惧放大了无数倍,更复杂的表情从她的黑眼睛里涌出来,连同浑浊的泪水—— 是悲伤吗? 还是愧疚…… 在下坠的过程中,伊恩只来得及思考这一个问题。 他被推下了深坑。 再次醒来时,伊恩很快就认出医院的天花板。 这是家很旧的医院,病房是上个世纪的装修,到处是剥脱的墙皮,天花板和墙面的夹角还有点发霉。没有空调,没有呼叫器,也没有任何称得上现代的仪器,连他躺着的病床也破旧的铁管床,稍微翻身就吱嘎作响。 “我在做梦吗?” 伊恩抬起手,发现小臂上缠着纱布,另一只手的手掌也被包扎了,额头上似乎贴着什么,大概也是某种敷料。 “你醒了?”阿兰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他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似乎也刚从睡眠中醒来,脸颊上还带着椅背硌出来的红印。他身上也有些大大小小的包扎,看样子伤得不轻。 “我也不知道自己醒没醒,这情景就像我做过的梦。” “法斯宾德诊所吗?” “我操!”伊恩吓了一跳,直接坐起来,身上的疼痛又把他按回床上,“这是哪儿?阿兰,你别开玩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阿兰安抚地握住他的手,“这里依然是寂静岭,那个女人——你母亲,她把你推下了深坑。幸运的是,你抓住坑边缓冲了一下,没有直接摔下去。” 伊恩动了动腿,一只脚踝疼得厉害:“我骨折了吗?” “好像没有,这里没有X光,我只能给你简单固定。” “哈……”伊恩长长地吁气,“我脑子有点乱。” 母亲为什么把自己推下去? 这是哪来的医院? 阿兰的医术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之前积累的疑问,他真的杀过很多人吗?又为什么一直保护自己?他成为自己的咨询师是偶然还是故意的…… 冷静点,一件一件地问,这里没有危险,有的是时间。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决定先从眼前的问题开始:“这里是医院吗?” “是。” “你带我来的?” “是。”阿兰觉察到他的不安,补充道,“我把你从下面背上来时,那个女人已经走了。我们沿着那条路继续走,走到尽头的建筑。那不是旅店,而是一座医院,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你救了我?”伊恩稍微放松了一点,下意识地回握他的手。 “我不能失去你。”阿兰的眼睛里又是那种苦涩的矛盾,但是足够真诚。 伊恩觉得他没有欺骗自己,只是一直不肯说出真相:“如果你不想失去我,就把一切都告诉我。” 阿兰悲哀地看着他:“那样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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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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