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朋友。”伊恩按了按住他攥住自己的手,“但在这件事里,我确实不是无辜的。派翠莎是我的老师,柯蒂是她的儿子。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但是我们把他毁了……” “听我说,伊恩,一个人的悲剧不会只有一种原因。即使你牵涉其中,也不需要负全部责任。” “可如果我们没有撺掇他一起去偷药,他就不会碰到那种东西!他可以干干净净地活到离开幸福街,也许现在已经在某个大学教书了!” “是你把药塞进他嘴里的吗?还是你亲自游说他去做这件事?” “都没有,但是……” 阿兰温和而坚定地牵住他:“不要过分自责。” 伊恩甩开他的手,黯然低下头:“但是,只有我活下来了。” “为什么——你还活着——”一直在哭泣的派翠莎像被“活着”这个词提醒,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到他面前,“为什么——我的柯蒂——染上——药瘾,而你们——你们这些——没成型的——垃圾——活得——心安理得——” “你们——应该被——投进焚化炉,而不是——柯蒂——”派翠莎抓住伊恩,石头指甲扎进皮肉,他的肩膀被染红了。 “所以您点燃了学校,让那些‘垃圾’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派翠莎的目光绕开伊恩,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是的——他们——即使长大,也不会——变得——更好——” “就像他们的父辈。” “就像——他们的——父辈——”派翠莎缓慢地重复,“真正的——垃圾——” 阿兰又一次站到伊恩身旁:“您是个教育者,为什么如此悲观?” 派翠莎的双眼又流下血泪:“因为——我也——有——药瘾——” 伊恩瞬间想起柯蒂看到药瓶时的表情,那是悲伤和震惊,完美的母亲和街上的游魂一样沉迷药品,她也是个瘾君子。 他理解派翠莎,失去丈夫,在没落的小镇上竭力支撑,不被浊流吞噬,漫长的孤独只能靠药物缓解……但十几岁柯蒂不能。他无法想象柯蒂以什么样的心情吞下第一片药,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用药驱逐幻灭,直到彻底归于虚无。 “可是——我——也是个——母亲——”派翠莎掐住伊恩的脖子,“把——孩子——还给我——” “咳、咳咳……” “还——给我——” “每朵花都是一个孩子的灵魂。”阿兰用法斯宾德医生的眼神看着她,“你拔掉了别的花,让别的母亲也陷入同样的不幸。她们每一个都像你一样,日夜不停地被痛苦烧灼,你把她们的心也一同烧成了灰烬。”① 他没有阻止派翠莎攻击伊恩,因为她的双手已经失去力气。 “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应该——活在——上帝的国度——” “他会远离忧愁和贫困,悲哀和痛苦。他周围有那么多的快乐,他会在天国的花园里徜徉,永远没有忧愁……”阿兰慢慢走到她身边,语调温柔和善,充满悲悯。派翠莎喃喃地重复他的话,黯淡的双眼里仿佛有了一星火光。“那里只有真正的幸福,幸福街上没有的一切,那里俯拾即是……” “幸——福——” “是的,幸福。” 阿兰踱到派翠莎身后,柔声描述着天国的美丽,伊恩忍不住也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 可当他抬头望向她的脸时,一道寒光劈向他的视野—— 阿兰砍下了派翠莎的头。 作者有话说: ① 出自安徒生《母亲与死神》,后面阿兰和派翠莎的对话里也引用/化用了故事里的句子 原文 https://baike.baidu.com/item/%E6%AD%BB%E7%A5%9E%E4%B8%8E%E6%AF%8D%E4%BA%B2/1936035?fr=ge_ala —————— 这破同人比原创还难写(绝望的文盲.jpg
第16章 和血一起喷出伤口的是黑色的头发,它们向四面八方绽开,如同黑色的烟花。 派翠莎的头颅在半空中翻滚几圈,便被头发捉住,缓缓地拖回躯干。伊恩惊骇地看着那颗黑色的人头沿着残躯向上爬行,找准创口,调整方向,扭曲地接合。 雕像的表皮在开裂,就像内部有东西在膨胀。裂口先是冒烟,随即透出火光。滚烫的碎片四处崩落,伊恩和阿兰不得不远远退开。 黑色石像的内部是燃烧的血肉之躯,派翠莎的皮肉和骨头在火焰中劈啪作响,嘴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她变成了燃烧的怪物。 伊恩忽然想到在路上遇到的怪物,它们的内脏也在燃烧,仿佛心中有灼热的痛苦和仇恨。身裹烈焰的派翠莎也像一幅炼狱受难图,她胸中有相同的灼痛,肉体被罪恶之火焚烧。 一个母亲,一个罪人,一个受难者。 “天啊……” 伊恩把双手插进头发,已经说不清心里是恐惧还是悲伤。派翠莎挣扎着扑过来的画面和街上的怪物重合,那是痛到极点时不顾一切的求救。 但他接不住他们的苦难。 即使当年没有幸免于难,他也没有资格抚去派翠莎的泪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恶的苦果,葬身火海的同伴亦然。幸福街上的许多人出生于世就是罪孽,身负原罪的人无力拯救他人。 阿兰沉默着,再次举起斧子。 心理医生的话术只能生效一次,除了暴力,没有别的办法。 伊恩明白他做得对。阿兰总是那么冷静,在恰当的时候选择正确的做法,从不会被情绪捆住手脚。然而,伊恩心中的异样越来越清晰,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这个人的体贴和共情只是纯粹的技术吗?他挥动斧子的时候面无表情,砍下一个有人格的怪物的头和拂去灰尘一样,一个人类,怎么比怪物还冷酷…… 够了伊恩,不要污蔑救你的人。收起你过剩的情感,像个成年人一样面对现实吧! 派翠莎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热气,简直是个移动的活火山。伊恩配合着阿兰的进攻,把花架抵在派翠莎身上,制约她的活动。斧子劈在她身上迸出火星,裂开一道道发光的伤口,血水像红热的岩浆,滴在花架上就燃起一片火。 再这样下去,整个花房都会填满派翠莎的悲伤,沦为火海。 “派翠莎,派翠莎,你能听见吗?” “赎——罪——” 是啊,你是该赎罪,但你想死吗?伊恩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得到答案,不禁嘲笑自己的虚伪。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跳到倾斜的花架上,借着自己的体重把派翠莎压倒在架子下,阿兰默契地推倒另一个。伊恩又推倒更多,派翠莎拼命挣扎,然而交错的花架扎进她的身体,把她钉在地上。 该决断了,再犹豫就会把两个人都害死。 “给我。” 伊恩接住阿兰抛来的斧子。他面前是被花架压住,只露出头的派翠莎,如同断头台上的囚犯。无罪的人可以扔石头,他没有清白到有资格做处刑人,然而—— 让这一切结束吧。 他轻轻说了声“对不起”,举起斧子。 “我——永远——不原谅——” 派翠莎咆哮着,声浪掀开花架,也把伊恩和阿兰甩到地上。 伊恩的耳朵暂时失聪,只看到阿兰又开始说话,似乎在劝她放弃。但这是徒劳,派翠莎再也不相信他的话。 她一路拖着岩浆般的血,踉跄着向伊恩走来。热风烤焦了他额前的发梢,他眼球上的水在飞快地蒸发,视野越来越模糊。 然而他分明地看到了,一个人正向自己走来,她的轮廓瘦削羸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妈妈……” “伊恩!不——” 阿兰眼看着他张开双臂,抱住燃烧的派翠莎。 伊恩恢复视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阿兰。 他正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干净的脸上沾着灰尘和血。伊恩还是第一次见他不那么优雅的样子,不由微笑。 “你看上去不太好。” “那么你呢?”阿兰紧紧地盯着他,唯恐发现异常。 派翠莎的火焰碰到伊恩的瞬间就化为灰烬,像黑色的羽毛,簌簌地飘落下来。伊恩空洞地睁着眼睛,身体松弛,和被催眠时一模一样。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火是凉的,和人的体温一样……非常温暖,就像一个拥抱。” “我看到你抱住派翠莎。” “是幻觉,”伊恩的眉头皱起又展开,一丝伤感稍纵即逝,“那一瞬间我看到的是别人。也许你听到了,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我不记得她的长相了。” “伊恩……” “没关系,我不需要安慰。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阿兰站得有些勉强,他在走廊里被撞得不轻,刚才又摔了几下。虽然他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都不是瘦弱的类型,伊恩还是更担心对方,毕竟是自己拖累他遭受这些。 “不要紧。我想我们可以离开了。” 顺着阿兰的目光,伊恩这才发现花房里变了样。 刚才那红黑交错的诡异色调变成了暗淡的灰色,花架漆皮剥落,蒙着厚厚的灰尘,植物早已枯萎。烟熏过的墙壁上有一片片霉斑,那是浸过水的痕迹。 “派翠莎碰到你就变成了灰,房间也像褪色一样,变成现在的样子。”阿兰淡淡地描述他错过的画面,就像讲述别人的梦。 伊恩还是觉得,他冷静得异乎寻常。 目睹这些诡异的东西,谁能保持镇定呢?难道是作为咨询师听过太多噩梦,他已经麻木了吗?但他又不像没有情感……伊恩的胳膊隐隐作痛,阿兰抓得太用力,那份关心不像是假装。 算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临走之前,他注意到自己两手空空,阿兰手中也没有东西。 “奇怪,消防斧呢?” 阿兰也怔住了。 地上只有一层灰尘,打斗和烧灼的痕迹都无影无踪。 伊恩在花房里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原本是雕像的位置,那里空无一物,除了一枝仿佛刚剪下来的新鲜的百合花。温柔的花香萦绕在身边,让他想起幻觉中的拥抱。 他叹了口气,轻轻拾起花。 记忆里的派翠莎是个温柔坚强的人,还有单纯的柯蒂,和那些内心还没有完全变脏的小伙伴,他们的形象短暂地清晰,随即像风吹灰烬般消散了。 “我想做一件事。”伊恩忽然开口,可在阿兰回应之前,他又摇摇头,“还是不了,这不合适。” 阿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温和地接住他的目光:“但你需要它,是吗?我们去做吧。” 伊恩嘴唇动了动,半天才低下头:“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 阿兰先一步走向门口,给他留下处理情绪的空间:“那就边走边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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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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