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水歪头问他,“还有事情吗?” 蛮蛮闻言,笑容绽开,不自觉朝前走了几步后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刚才答应卢照水的事,又朝后退了几小步。 “阿水哥哥,可是…我等你这几天我该做什么呢?” 卢照水很无奈地笑,“那你以前没事干都干什么的呀?” 他抿抿嘴,“我看书。” “对呀,你可以看书。” “可是楼里的书我都看完了。” “我推荐你一本书怎么样?可你肯定看不懂,你年纪太小了,唉,算了算了,我再想想…” 蛮蛮却意外地抢言:“我能看懂的!我能看懂的!我娘说我很聪明!我能看懂的!” 卢照水道:“好吧,沈韵节的《杂谈录》知道吗?把它看完,下次再见,我要考你书里的内容。” 蛮蛮使劲点头,双螺髻上插着的穗子都跟着晃,“好!” 卢照水一心支开他,“那不快去看?内容可是很多哦。” 看着蛮蛮两步并一步,频频回头地跑开,他终于长吐一口气。 好了,终于没人盯着了。 他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踩着那些砖块缝子往上蹬时,耳边从远处又传来声音,“阿水哥哥,记得呀,六月二十八号!” 卢照水认命地把头贴在墙上,没回头他都知道是谁,他拖长声音,“知——道——啦——” 那天,他还是也没能进红袖招,因为那个墙翻进去,是一大片废弃,都长枯草的地。 难怪墙这么矮。 他叉腰叹气。 六月二十八日。 他那天不是忘了去,他确实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但是那天长倚楼突然回春衫院了,将他压在院子里,说要看看他武练得如何。 卢照水左右顾他而言,加之赤玟姑姑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他最近的猖狂之态,长倚楼怒目圆瞪,将桌子一拍,“岂有此理!我到要看看!你是如何厉害的!” 他欲哭无泪。 和长倚楼练了几个回合,长倚楼似乎是故意的,专打他屁股,他又急又恼,步子乱了,气息也乱了,屁股又为此多挨了好几下。 一直到傍晚。 他刚逃出春衫院,又被绿婵姑姑截胡。 绿婵姑姑按住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外面世界的危险。 卢照水最后尿遁逃脱时天已擦黑,只是还没来得及到约定的地方,就远远瞧见了冲天的大火。 他没进过那楼,但他能够确信那楼是红袖招的。 着火的楼外面站着好多姑娘,哭哭啼啼的,他随便拉了个姑娘问询,“怎么了?” 那姑娘只以为是旁边村子来看热闹的少年,哽咽着说,“放书的地方…应该也没人,吓死人了…” 放书的地方。 卢照水心里咯噔一下。 他匆忙跑到那矮墙边,果然没人。 完了完了。 大家都以为楼里没人,所以只顾着救火,没人想着去救人。 卢照水慌忙解下自己的外衫,在湖水中略浸透就披在身上,往楼里冲去。 “蛮蛮!?” 他不确信蛮蛮在里面,但如果在呢? 时间紧急,人要是在楼里,等他从一周找过人回来,楼都成灰烬了。 楼里的烟实在呛人,处处都有木头砸下来的闷响,火舌舔舐着他四周的地面,也卷着向他袭来,他用湿了的外衫掩住口鼻,继续搜寻着,“蛮蛮?” 他喊着。 却无人应答。 他没放弃,他找到火最盛的地方,果然在书架处,他顺着书架走,终于在一个类似于书桌的地方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蛮蛮。 他试了试鼻息,还有气! 太好了! 他抱着人往外走,一截断木落下,他勉强躲过,但是为护住怀里的小孩,后背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门出去的。 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从其他地方远远传来救火和泼水的声音,他下意识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卢照水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被闷红了的脸蛋,“怎么了?吓傻了?”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脖子却被人紧紧搂住了,有凉意顺着他的脖颈流进去,耳边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哭腔,“我以为你…你不来了…阿水哥…哥哥,我以为你要把我丢下了…” 卢照水拍拍他的后背,哄着,“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呀?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把他抱到湖边,给他洗黑乎乎的手,洗灰扑扑的脸,“你看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看了。” 蛮蛮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不错眼地看着他,生怕他又跑了。 手帕擦到眼周,卢照水见他眼还圆溜溜地睁着,道:“闭眼。” 他这才乖巧地闭上眼。 卢照水的心虽然现在没有从紧张的快速跳动中缓过来,但还是忍不住抽出空感叹,这孩子的眼睫毛真的好长好密。 卢照水从前很想要个弟弟妹妹,体会当哥哥的自豪感,但碍于各种原因,一直没能如愿。 现在也算变相如了愿,体会了一把当哥哥的感觉。 卢照水给他脸都洗完了,他还没睁开眼,卢照水于是提醒道:“可以睁眼了。” 怀里的孩子这才把眼睁开,又圆溜溜地盯着他。 卢照水很严肃地问:“为什么不跑?你是傻了吗?会被烧死的。” 蛮蛮吸吸鼻子,眼泪又要掉下来了,“阿水哥哥…我,我以为你…你不要我了…” 卢照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 话没说完,脖子又被人搂住了。 唉。 卢照水都不知自己是第多少次叹气了。 “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你以后不许这么傻,我不喜欢傻的小孩。我不会不要你,我们是朋友啊,我被我师父叫去练武了,练武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我心里都没有丢下你,人就更不可能丢下你了。” 蛮蛮点点头,清脆的声音眼下哭得发闷,“我知道了。可我…可我找不到你,我很难过。” 卢照水与他分开,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道:“你不用担心找不到我,我以后要成江湖上第一厉害的人,整个江湖上的人都会知道我,你到时候也会知道,所有人都会关注我在哪,你到时候一问别人,就知道我在哪了。” 卢照水捏他鼻子,“还哭鼻子!我老早就不哭鼻子了。” 卢照水看向远处,火已经被扑灭了,他估摸着很快就有人会来找他了,于是把人放下道:“还有,不许告诉任何人见过我知道吗?” 蛮蛮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卢照水放下他,这才瞧见他怀里抱着一本书。 蛮蛮见他看到书,赶紧把书捧起来,“阿水哥哥,你考我吧,我都背下来了。” 卢照水微微一怔,这么多内容,这么小的孩子,都背下来了。 但他最终还是未能考成,因为他看见了远处的人影。 他怕被发现偷跑出来,他屁股上的肿现在还没消呢,于是他只能赶紧忽悠蛮蛮,“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是自己跑出来的。听到了吗?哥哥还有事,要先走了。” 打算溜之大吉的卢照水又被人拉住衣角,他生怕被人发现,回头哄泪痕还未干的小孩,“好蛮蛮,乖蛮蛮,我们一定还会见的,你想我了就看看书好吗?哥哥是真的有事…” 蛮蛮的手随着他表达承诺的语言慢慢落下,眼神却依旧是湿漉漉地透着坚定,“不要骗我,阿水哥哥。” 卢照水最后也没敢点头,因为当时那孩子的眼神太让他害怕了,那时他才十一岁,没有见过那么一双有执念的眼睛,这样的眼神让他害怕,他不敢做承诺,头皮发麻的他趁着机会赶紧溜了。 只是后来,卢照水遇见了太多人,见过太多的眼神,于是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这么一个令他慌张的眼神都没入了他人生的大流中,变得没什么特别的了。 作者有话说: 话说鹤小时候心理确实不咋健康
第117章 日短天寒愁中客 山中霜露,风气先寒。 连日的大雪,林中人鸟声俱绝,树枝上压着沉甸甸的白,满林暗沉的颜色中,有一抹红色肆意在林中游走,像一只色彩鲜艳的鸟雀。 鸟拣枝而栖一般,他停了下来。 对面站着一个人,那人闻声回头,正是那日与佼狐夫人在云川外交谈的男子。 他毫不避讳,将帷帽拿下,脸就直接露在这寒冷天的茫茫大雪中,雪映寒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是佐平阳。 慕容青觉得他老了很多。 这是他时隔很多年再见到佐平阳。 或者说是欧阳射虎。 当年长公主府最年轻的谋士如今也生了许多的白发和皱纹。 佐平阳看着他,锋利的眉眼意外地温和。 那些人之中也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慕容青没有问他是怎么找来的,这是个于他而说显而易见的答案,毕竟在卢照水的前半生中,他最信任的人都是佐平阳安插的,他对卢照水的性格、经历都了如指掌,再问就显得多余了。 于是他问了其他的问题:“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佐平阳倒是很淡定,“还有青梅。” 慕容青道:“卢照水知道了青梅姑姑的事。” 佐平阳闻言,深深叹气,“拿云总是那样,冲动鲁莽。” 这句话内容是埋怨,他的口气并无责怪,倒像是老友间的打趣。 可他的这位老友,已然离去,他也心知肚明。 红尘客栈一晚被灭满门的事情,早已传遍江湖。 现还是冬天,风强劲凌冽,等到春天一到,和煦的春风一吹,冬天的痕迹被覆盖,又有多少人能记得冬天的事? 慕容青没再说话。 但他明白,佐平阳此次叫他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聊聊天。 但意外地,佐平阳竟然什么任务都没有交给他,只是道:“你照顾好卢照水吧。” 原先慕容青还在斟酌,要是佐平阳有事交于他,他该如何应对,可眼下佐平阳什么要求都没有,他倒是有些怔然。 佐平阳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一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眼下不需要你做什么了,把卢照水的身体养好,这是最大的事。我要知道拿云会如此胡闹,必不会让人去云川。身体垮了,后面的一切都做不成。” 慕容青心中藏了很久的话,被佐平阳这么亲昵的一拍肩膀,只略微一思索就说了出来,“我们真的能复国吗?” 佐平阳没有料到他会说这话,只是略微颔首,片刻才道:“子衿,世事漫随流水,一去不返,我们无力去让任何人回头。” 慕容青想起之前佼狐夫人的话,问道:“不是有兵符吗?安国长公主的兵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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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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