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在脑袋中自我催眠,然後抱着一点点的希望看向医生﹕「可以请教一下那位的名字吗?」
很豪爽地点点头,完全不觉得有异的医生说出了让他想吐血的名字,「叫严司,是个还算不错的人……大概吧。」
虞因哀号了一声,几乎想趴在桌上痛哭了。
他鬼打墙地兜了一圈,结果原来自己认识的人就知道内幕﹗
刚坐下来的小聿听着对话,突然笑了。
「有什麽好笑﹗」先骂过之後才意识到他在笑的虞因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麽还是觉得想笑的小聿捂着嘴巴,过了两、三秒才慢慢地停止下来。
看在他难得出现的笑容份上,虞因决定不追究刚刚被笑的事。
「你们认识他吗?」等两人的骚动平息之後,医生才发问。
摸摸头,虞因想了一下,「见过几次面,但是说熟又不算熟。」说真的他也不晓得他们算什麽交情,说很熟又不到那种程度,说不熟好像又有点怪怪的。
半生不熟?
「嗯,他朋友满多的,我也不太惊讶。」看了下手表,医生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值班时间快到了,就先这样。」
「啊,谢谢你。」
和医生道别之後,虞因看着手上新拿到的名片。
「我们翻一下以前的旧报纸吧。」
他这样告诉小聿。
****************
微微打了个哈欠。
傍晚的时间,难得可以提早离开的严司拿出了正发出怪声的手机,「被围殴的同学,心情那麽好打电话找我们聊天干啥?」
夹着资料,他站在工作室外的路边等待着。
昨天他的车被拖去做采证了,所以正等着司机载他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个名字,他笑了一下,「阿伯我认识啊,郑全柏嘛,你在医院遇到他啊?」看见了黑色的车,他连忙招了招手,对方直接在旁边停下来。
那是台不怎样显眼的黑色国产车,窗户降下後,里面的黎子泓疑惑地看着他。
估了个没事的手势,严司迳自钻进副驾驶座上,「不是啦,他不是我的同学……要死了,十五年前我也才国小好不好,是在暑期夏令营认识的。」
「难怪,我就觉得年纪有点搭不上来。」
「废话,阿伯大了我好几岁,他那时候是高中生啊,都要联考了。」环啫手,难得有人接送的严司心情很好地任地方发问,「你说的那场火灾我知道啊,印象中发生在我下南部找阿伯那几天,他隔壁有个白目的国中生发狠说要去打戏班,所以我们才去看那场夜戏,不过看到一半时突然火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火势蔓延很快,虽然说搭架的材料几乎都是易燃物,但是没有几分钟现场就整个陷入了火海。」
「咦?所以人才逃不出来吗?」手机那端传来了翻动纸张的声音。
「主要是因为火台上另外搭的架子突然塌了,把出入口挡住,但是那时候冲出来的人身上已经着火了。」微微眯起眼睛,严司回忆着其实已经有点淡去的记忆。
「有助燃物吗?」坐在旁边的黎子泓冷不防地开口,「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里面有某种助燃物,才会造成火势大发不可收拾。」
「黎、黎大哥。」显然被吓了一跳的虞因顿了一下,翻动声又响起﹕「没耶,报纸上只有写是意外,似乎是发电机着火,所以直接以意外做结。」
「啊,当时是有闻到汽油味。」严司击了下掌,想起这回事。
「发电机吗?」
「不对耶,我印象中是一直都闻到那味道,发电机有点远、当晚又有风,而且其实火灾发生时发电机都还在运作着,烧到一半才爆掉,但是在那之前就已经起火了。」看着旁边逐渐超过他们的车辆,严司这样答覆﹕「不过我的记忆大概也不太准吧,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好吧,谢谢你,我会再去戏台那边看看。」虞因的声音有点无奈。
「被围殴的同学,你怎麽突然问起这件事情?和你同学的事情月关系吗?」被他问得也有点好奇了,严司追问着。
「我想多多少少应该是有,所以乾脆从最早的事件开始查,不过这也真惨,烧死二十一个人……」严司勾起笑,然後凉凉地说﹕「你看错了吧,应该是二十个。」
手机那端沉默了很久很久,虞汏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声音开口﹕「严司大哥,是你记错吧?我这边听到的是二十一个人。」
「……奇怪了,那天晩上我在那边帮忙急救时的确数过,只有二十个人喔,我想大概是那时候大家都很慌张,又急着处理,所以写错了吧。」想了一下,严司再度告诉对方﹕「我很确定我没有记错,应詃是那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只看见一个活口就以为其他二十一个人都死了,你再去问伯是谁说二十一个人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手机那端突然被挂断了,显然虞因急着离开。
盯着手机半晌,严司才将手机关上。
车辆再度停在红绿灯前,黎子泓转过来看他,问道﹕「你这麽确定人数没错?」
淡淡地微笑了,看着认识多年的朋友,严司这样告诉他﹕「当你面对二十个被烧得几乎面目全非的人,帮他们做着急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扭曲着身体慢慢断气时,就不会错了。」
相当能体会那种心情的司机点点头,像是要扯开沉重话题一样,他随口问了,「你那时才国小了就会急救了?」真是厉害的小学生。
「不瞒您说,我打小就想当个医生啊。」嘿嘿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严司一反刚刚的正经,「因为我妈说当医生才赚得多啊,另外就是我家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做医的吧,所以有空就会去学。」
无法辨他话语的真伪,也懒得再去琢磨,黎子泓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驾驶上。
「既然你都问了,难道你小时候没志愿吗?说来听听吧?」基本上也只是在闲聊,严司想起来之前当室友时他们从未谈过这类的话题,「我的心愿,写在作文簿上的那种。」
「……」
「该不会是当总统吧?」国小时几乎一大半人都会这样写,不然就是当太空人。「啊,还是要当爸爸之类的?」下面那句好像是接保护家庭跟妈妈,其实也算是很实际的心愿啦。
冷冷看了越扯越远的家伙一眼,黎子泓才徐徐地吐实﹕「蝙蝠侠。」
旁边的人果然大爆出大笑。
那时候黎子泓以为身旁的那家伙在嘲笑他。
过了有段时间之後,他才偶然得知身旁的这家伙到底在笑什麽。
他小时候填的根本不是什麽医生,也不是法医。
而是Scarecrow。
但是,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在得来速点了两杯饮料之後,他便往严司住所的方向开过去。
「对了,还没抓到那个人吗?」严司说的是昨天晚上对他爱车开枪,害他车子被拖走没得用的家伙。
搔了搔头,[巳围网来得太慢了,让对方逃逸了。
「我刚刚要那些人不用跟在後面,才花了点时间。」指了指後方,黎子泓这橏告诉他。
被他一讲,严司才注意到後面其实一直有车跟着他们,车上的人还是局里的熟面孔,「拜托,人家是在保护你耶。」
「……没必要,对方只是想教训我而已,现在惊动了警方,应该已经躲起来了,短时间不会再来找我麻烦。」敲了敲车窗,他难得勾起淡淡的微笑﹕「所以我才没有去换防弹玻璃。」
「欸,好歹防弹玻璃跟的也真有派上用场好不好。」
「你到底是基於什麽前提下装防弹玻璃?」他真的对此相当好奇。
严司看了他一眼,「个人兴趣。」
这次黎子泓真的沉默了。
****************
「阿司说是十二个?」
听到这件消息时,虞夏有点意外。
搜索一整天後依然没有任何进展,晚上回到旅馆要休息时,虞因就拿着影印的报纸过来了,报纸上列出戏班所有人的相片并呼吁其他亲人来认屍,他特地把相片放大了。「嗯,严司大哥说是二十个,不是二十一个,但是报纸上也是写二十一个耶。我後来再去找那个医生问,他说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下葬时的确是二十一具棺材,新闻记着也是看完之後才发新闻稿,所以应该不会有错,几个当地人也说二十一个。」
支着下颚,虞夏眯起眼,「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情况。」
「什麽?」
看着自家两个小孩,虞夏边翻着报纸记着人像边说着﹕「一开始算橘子时,是五个,後来有人听成五十个,於是大家都说五十个,过了几年之後全部的人都只知道是五十个,所以记忆就被修正了。」
「所以你说其实死橘子应该有二十……唉呦,死掉的人应该是二十个而不是二十一个?」看着报纸上的人数,虞因有点毛。
「不,我只是指有这种状况,当年如果真的是二十人,那多出来的那个人为什麽不见了?照理来说,发生这麽大的事情应该会被救出来、或者回家,但是那个人就消失了,所以也有可能是阿司真的记错了。」指着报纸上的另一张相片,那是张排满棺材的照片,「何况相片也有二十一具,不过如果真的有问题,应该也和这次的事件没啥相关。」
歪着头想了半晌,虞因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联,只是隐约觉得有某处不对劲。
「不过这个戏班也真惨,团主和儿子一起被烧死。」指着放在最前面的两张,虞因这样说着,那两个长得有点像,其中比较小的那个人名字旁边被标上(十五)这楼的岁数,团主则是四十多岁。当时的报纸已经是彩色印刷了,所以看得到父子俩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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