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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你个头啊。我在警局呢，刚开完会。”
“Come on，我的小铃铃，今天是周末！那个Stephen，又叫你加班？”
“我是警察……这个倒和颜礼没关系，是全体动员了，就是之前的那个连环杀手的事情……很烦的。你没事别打来，我怕被颜礼听到。”
“听到就听到，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哎呀表哥！我还是想着他你也不是不知道。都怪你，出了个什么馊主意，说要扮情敌，让他懂得珍惜我……可是现在……”
“哎，当初抱怨他不关心你，他不在乎你，他不爱你的人也是你自己啊。表哥是看不得你不幸福——好男人那么多，何必偏偏吊死这棵树上？”
“……你不明白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我不跟你说了。”
纪铃铃抬头，看了看档案室门口。
多希望跟电视剧一样，颜礼正站在门口，顺理成章听到一切，然后自己可以扑到他怀里痛哭，以后的日子他觉察心中所爱对她的态度大有改善——
可惜了。门口什么也没有。
纪铃铃收了线，随便找了一迭档案，慢慢地走出去。
乱七八糟的感情线索，比犯罪线索，更难以寻找抉择。尤其对于纪铃铃这样一个没什么主见，软弱，但是又天真地相信感情，寻找所谓的爱情的女人来说。
16，
敲门声。
“进来。”颜礼没抬头。
纪铃铃站在门口，也不说话。
半晌颜礼才抬起头，看见是她。“干嘛呢，进来啊。”
“我……”纪铃铃欲言又止。
颜礼顺手拿起杯子，却发现咖啡已空。
“我给你去冲。”纪铃铃快步进来。
“不用。”颜礼随手抓住纪铃铃手臂。
纪铃铃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跟颜礼正面眼神对视了，一刹那间神魂失措。
但是颜礼的目光很快移开，他站起来。“你来得正好。陪我一起去探张嘉嘉吧。”
一路上纪铃铃没有坐在以前坐惯的副驾驶座，而是蜷在后座。
两个人一语不发，却意外地并不觉得怎么尴尬。
只是好像在车轮的旋转当中听到了时间的流逝。
到达医院。
一名护士迎上来，跟颜礼说，张嘉嘉陪夜的父母刚刚出去吃晚饭，估计要一至两个小时才会回来。而张嘉嘉今天都没有再用镇定剂，一天都清醒地躺在床上，两眼大瞪天花板，可是就是拒绝和人交流。
颜礼点头，塞给那个护士一张人民币。
纪铃铃无声地叹了口气。
上楼。
黑色的病房，沉默的剪影，张嘉嘉的长头发铺在枕头上。
颜礼开灯。
张嘉嘉尖叫一声，转过头来，然后看到颜礼，一下子停止。
亮着灯也是沉默，熄着灯也是沉默。
“你没事吧？”
张嘉嘉别过头去。
“闹了两天，也该闹累了。伤口疼不疼？”
张嘉嘉没有回头。但是纪铃铃感觉她在哭。
“我下午去找过你男朋友张峻。”颜礼在床边坐下来。
张嘉嘉猛地回头，果然脸上有泪痕，但眼睛里面更有一种，纪铃铃熟悉的痴情，以及煞气。
那种对于自己的不确定。
“他之前来看你的时候，你打了镇定剂在熟睡，他说他明天会再来。……对了，他一直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被……”颜礼悠悠然，给自己点一根烟。
医院里面不能够点烟，但是也没有人管。
停顿很久，张嘉嘉终于颤声问。“——然后呢？”
“我没有给他解释太多，我只是说，你因为才华出众，遭到了嫉恨，所以才被变态的歹徒伤害。”
张嘉嘉明显舒了口气。
“怎么，”颜礼调侃她，“你很怕你男朋友知道你以前写变态小说的么？”
张嘉嘉瞥了颜礼一眼。
然后还是选择回答。“我最出名的那几部小说，都是讲民国时期，乱世儿女的。”
安静的病房里面，她的声音很温和，很好听。
“然后？”颜礼记起来自己读过的一些片段。
“其实有很多好看的东西。本来两个主角在对立的立场，一面相爱又一面必须作战到底，相互折磨又一起痛苦。后来，两个人才发现，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自己所认定的真理，都是片面的。是宣传，和一时盲目的热血，让他们相信了很多东西，牺牲了很多东西。但是历史，居于低位的人的欲望，和居于高位的人的残 酷，却不会管他们的死活。只是去煽动千千万万的年轻人，继续牺牲，直到达成目的——我很为这个系列的小说而自豪。”
颜礼点头。“你很聪明。女人很少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是，里面有一些流行的情节。我想写得更残酷。但是主题是不同的——大学里面，我第一次恋爱，给对方看我的小说，以为会有什么共鸣……可是，他跟我分手，还到处告诉别人，我是个变态的女人，很yin荡，很se4qing2。”张嘉嘉语气渐低，几乎消沉。
“所以你退出那个圈子，不再写小说，然后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
“对。”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以及我的同事。那天你忽然发狂，是在我的同事抓住你问你被虐待的细节的时候，忽然发作。其实你的精神状态，西医的解释我根本不想关注。好好的女孩子，怎么会忽然疯掉，只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罢了。”
张嘉嘉抬眼。“以前就听说过了。被强奸的妇女去报警，会被详细询问细节云云。”
“警察薪资不高，还要出生入死，不可能素质齐整。就算高素质的大学生，不也有你的前男友这样的衰人？”
“呵。”张嘉嘉挪动一下身体，想坐起来，似乎又牵动伤口。“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可说。当时状况，我很紧张，很害怕，而对方自始至终都戴着面罩。——对了，刚才我似乎想起来，他的性器旁边，有一块地方，疤痕不像疤痕，特别平整。就好像……恩，有点像纹身之后，被洗掉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我纹过一个，洗掉了。样子有一点像。但是我的在后腰上，自己不是经常能看到，所以不能肯定。”
“——Good girl.”颜礼站起身，轻拍她肩膀。“多谢你。……对了，忘记告诉你，你男朋友问我，你还是不是完璧。我跟他说，是。”
张嘉嘉愣了一下，忽然开始笑。“我知道了。”
离开的那程，颜礼不经意地随手开了前车门，于是纪铃铃便也坐了进去。
颜礼开着轻音乐。
过了很久。
纪铃铃叹口气。“张嘉嘉一定很难过。”
“难过什么？”
“她这样了，男朋友关心的不是她的伤势，而是她有没有被污辱。”
“男人都是这样的。你想，她送他内裤，两个人的关系，大概就是临近本垒而只差一步的了，这个时候到手的肥肉被别人抢走，谁也不会开心的。”
纪铃铃忽然恼怒起来，踢了一脚车门。
“干嘛？这么不淑女？”
“没什么……我很不开心。”她对着车窗。
颜礼笑了笑。“其实我知道。女人的奉献，男人的占有，都是不同。我也反省过我自己。”他把车停下来。“铃铃，我可以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记得你以前很乖，对我很好，我不应该让你伤心。我们重新开始吧。”
纪铃铃惊了。
音乐流动。
颜礼俯身，想来吻她。
纪铃铃不知道该迎该拒，但是忽然想起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于是一下子推开颜礼。
然后纪铃铃轻呼了一声。
她的小小耳环被颜礼无情挂走，弄得耳膜一阵痛。
颜礼笑了笑，俯身去帮她捡那枚黯淡的白金小花。
忽然纪铃铃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居然是声音先——
然后看到一朵花。
玻璃的花。
她面对的，颜礼那边，驾驶座旁边的玻璃，开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花。
花心是一个圆圆的洞穿。
颜礼捡了两次才捡到耳环，拿起来。
看到纪铃铃奇怪的表情。
然后最先到达的是味道。
血腥味。
转头，看见弹痕。
下意识地向着纪铃铃的方向，抱着她俯下去。
第二枚子弹对穿了两边玻璃。
颜礼在数秒之内，放下刹车，起步。
车子冲出去。
纪铃铃往后倒在副驾驶座上。
脖子下面，胸部以上。血花淫出来。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疲倦。
而颜礼开车，第一次开得，如此惶恐。
不敢停下来。
也不敢看座位旁边的女伴。
“铃铃，坚持住……医院就在前面。”
他低声，自己给自己说。
17，
4月1日星期二。
颜礼正式办理案件移交手续，开始放假。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去医院。
纪铃铃躺在那里，还在危险之中，或者说，如果放弃抢救，就过去了。
就算继续抢救，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而已。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认识纪铃铃的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亲人朋友。
交往一年多了。
向来是一起办案，一起吃饭，偶尔做爱，亲热。
她对自己说起过的一些朋友往事，自己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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