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半年没有开过,这门上怎么没有结蜘蛛网?按理说,这应该是蜘蛛最喜欢的地方啊。」锺辰轩慢慢地说。
程启思说:「你认为巫问在撒谎?可是他有什么必要说这个谎?」
他看了看身边的麻袋,取出一把随身的瑞士军刀,仔细地割开一个小口子。「真的是玉米。」
锺辰轩说:「肯定是玉米,他怎么可能会说那么拙劣、马上会被揭穿的谎?」
程启思突然想起刚才锺辰轩的话,就问他:「那玉米究竟是给谁吃的啊?」
锺辰轩又丢了他一个白眼。「我说过了啊,给你吃的!」
程启思说:「哎,我是说正经的。」
锺辰轩笑了起来。「没错啊,这些玉米本来就是用来喂猪的,不是给你吃的是给谁吃的?」
程启思气得没了语言,过了一会缓过气来才问:「就算真的是这样,这里也没看见一头猪啊?可别再把我算上!」
「谁把你算上了,你何必画蛇添足地加上这一句呢?」锺辰轩轻描淡写地又损了他一道,表情却变得严肃了。「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这里可没有养猪,他放这么多玉米,是干什么的?」
程启思迟疑地说:「是不是……用来卖的?」
锺辰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问你,你是在哪里长大的?」
程启思说:「还能在哪里长大?难道我是外国人么?」
锺辰轩笑着说:「你在有些方面,确实太无知了。这些地方的农家,都会种很多很多玉米的,都是自给自足自家用,哪能卖得出去呢?」
他又说:「巫问给我们倒了好几次水,我看他的手,没有拿过锄头的痕迹。他的手倒是很像艺术家的手,手指细长─你该知道,长时间干体力活,会让手的关节突出,变得难看。
「比如,我们常拿笔的右手,往往会比左手难看一点。当然,左撇子例外,而现在写字的人少,这个规则也不适用了。」
程启思说:「你的意思是,巫问是从别的地方把这些玉米收购过来的,而并不是他自己种的。你说这里的人种玉米是为了养猪,但巫问这里明显没有养猪,他收购这么多玉米来干什么?要运过来,也并不容易吧。」
锺辰轩笑着说:「何况,他放玉米的方法也完全不对。你也应该看过不少农家的摄影照片,你想想,一般来说,玉米是怎么个放法的?很多摄影的人都喜欢拍玉米的。」
程启思想了一会,「我明白了,玉米都是挂起来的,一排排地挂在外面,晒干后就成了金黄色。对,没错,这一带是这样的,我看过一些这样的照片。」
锺辰轩作了个手势,「然后磨成玉米粉……可以用很久,直到第二年再次收割的时候。不过,你看这些玉米,根本没有磨。
「所以说,巫问这几百麻袋的玉米都是摆设,是放着等老鼠来咬、等发霉烂掉的。虽然说玉米不值几个钱,但他这么做,实在是有点让人觉得奇怪。你认为呢?」
程启思抹了一把脸,有点无精打采地说:「今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事,都实在是很匪夷所思。我甚至觉得我是在做一个荒唐不堪的梦。也许到了明天早上,天一亮,梦也就醒了?」
锺辰轩冷冷地说:「别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刚才在地里挖出来的尸体接触到手指的感觉是梦?或者被烧焦的尸体发出的焦臭味也是梦?」
程启思打了个哆嗦,「你说,吴宏和徐玫还有刘愿到哪去了?」
锺辰轩毫无笑意地扬了扬唇角,「如果他们不是凶手,那么他们肯定就已经死了。我想,这个怪异的案件,应该会让所有的人都死掉的。」
「包括你和我?」程启思问,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锺辰轩却摇了摇头。「不,我不这么认为。」
程启思一呆。「为什么?」
锺辰轩指了指他的鼻尖,又指了指自己。「因为,你跟我是见证人,所以,我们要活下来才行。我们一直像是在看一出很热闹的戏,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吗?我们并不像是戏中人,却像是旁观者?」
程启思正想说「你也未免说得太玄乎了」,忽然,一声响亮的叫声,尖锐而清晰地划破了夜空。他立即从麻袋上跳了起来,那堆麻袋「扑扑扑」地落下了地,差点砸着他的脚。
「是巫问!」
当他们来到院子的水井边时,已经没有看到巫问的人影了。
角落里有一棵长得挺茂盛的树,正好在水井的上方,井边有一口铁桶,和一个搪瓷的盆子,水洒了一地。一尊用红线串着的小玉佛落在井旁,锺辰轩弯下腰拾了起来。
「是巫问的,我看见过他戴在左腕上。」
那红线断掉了,分明是被大力扯断的。这种红绳虽然细,但很坚韧,真不知道是要怎样的力气才能硬生生地扯断。
程启思四面瞧了瞧,说:「他人呢?不会掉到井里去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感到一阵森森的凉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手电筒,对着井口照了下去。
井很深,大约有六七米的样子。四壁是用石块砌起来的,水面还在猛烈地波动。
从波动里,可以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程启思瞇着眼睛辨认了半天,看见了红黄相间的花纹,那正是巫问穿的羽绒服的颜色。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直起了腰。「看来,他真的是落下去了。」
锺辰轩指着地上的吊桶说:「上面的绳子断了,不过,就算它是好的,我们也没办法下去把他捞上来。」
他在井口上比了比,「刚好能够让一个巫问这种体型的人落进去。换了你,或者我,大概得硬往里面塞了。」
他朝程启思伸过手:「手电筒给我,我看看。」
锺辰轩正打算埋下头往井里看,突然,他觉得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滴到了头上,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只觉得黏糊糊的。他把手拿到面前一看,手上已经沾上了血。
两个人慢慢地抬起头,往上看去。
这棵树很老,但长势依然良好,虽然在深秋,都是绿油油的。从树叶中间,露出了一颗人头。
那是徐玫的脸。
徐玫的脸上全部是血,一头黑发上也沾满了血,在风里飘扬。
她的脖子上还拴着一条黑色的绳子,似乎那颗头都还在树上轻微地摇晃。血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滴,锺辰轩本能地往旁边闪了一下,血就直接落进井里。
他摊开手,血是温的,还没有凝固。「她死了还没有多长时间。凶手是在什么时候下手的?」
程启思又抬头看了一眼树梢。越往上,树枝树叶就越黑越模糊。
也许,在里面还藏着徐玫身体的其它部分?一只手?一只脚?他不想再想下去,对锺辰轩说:「我爬上去看看。」
锺辰轩点了点头。「小心点。」
程启思走到树干旁边,正想往上爬,突然听到「劈劈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
这个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锺辰轩「啊」了一声。「鞭炮?!」
程启思也顿时恍然了。劈啪声也在这时候停止了。
锺辰轩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程启思说:「你觉得那里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锺辰轩淡淡地笑了一下,「那里应该还有一具尸体在等着我们去看吧?」
而且是一具被火药给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句话程启思没有说出口。当他看到地上那具男尸的脸,已经变成了一个还残留着火药碎渣的血洞的时候,他无奈地转过了头。
从男尸身上穿着的深蓝色登山服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就是失踪的吴宏。地上也落着一些鞭炮的纸渣,大红的,正是过节时常用的,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锺辰轩在地上抓了一把红色的纸屑,有点疑惑地说:「鞭炮?鞭炮能够把人的脸轰出这么可怕的一个血洞吗?我看,倒比较像是火药枪对着死者的头,然后……而且一定是在非常近的距离之内,才能把脸都给炸得不见了。」
程启思摊了一下手。「到现在为止,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你和我了。」
他顿了一顿,「除了那个小孩。」
「我们再好好找找吧,他应该也还在这个屋子里。」锺辰轩说。
「是,他应该还在这里。」
程启思虽然也附和着,但他的脚,却有点抬不起来,直到锺辰轩推了他一把,望着他说:「走吧,反正我们总是要去看的,是吗?」
堂屋里,他们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刘愿的影子,便走回到他们刚才待过的那间储藏室,居然有光。
光是掉在地上的一个煤油灯发出来的,煤油灯斜斜地夹在两个麻袋之间,光对着上方斜打过去,把天花板给照亮了。
程启思叫了一声:「刘愿?」
没有人回答。程启思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这时候,锺辰轩拉了拉他,轻声地说:「你往下看。」
程启思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猛地倒退了一步。一个小小的身子被压在直迭到天花板的麻袋之下,一只露在外面的手臂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姿势─显然已经被压断了。
刘愿的大部分身体都被麻袋压住了,包括头,只露出了衣服和一条手臂。一只鞋子掉在不远处,鞋带松开了。
「我的天。」程启思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
「这也是我想问的。」锺辰轩闷闷地说。
「我们从听到巫问的惨叫声冲出去之后,离开这里也只有五六分钟,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把这些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的麻袋全部给挪开,把孩子给压进去,然后再迭上?就算是有架吊车在这里,也没有这么高的工作效率。」
程启思发出了一声呻吟,「我真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根本就是办不到的凶案!」
锺辰轩却立即反驳说:「凶手正是要你这么想。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我们遇上的是一系列残酷的谋杀案,是活生生的人干的,但是他─或者她─布下了很巧妙的局,希望我们相信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这样我们就根本无法追查下去,也完全不知道从何处追查下去。」
他们走到了云乐死的那间屋子。被褥还好好地放在床上,云乐却消失了。
门窗依然是从外面反锁着,但程启思的那把枪已经不见了。
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因为实在是无话可说了。程启思过了好一阵才说:「我去井边打盆水,洗洗脸,我需要清醒一下。」
锺辰轩说:「你就不怕那水……」
「有什么好怕的?」程启思平淡地说,「如你所言,都是活人干的。我们没有必要害怕,因为他们正是要我们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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