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窝在臭水沟旁边。他讨过饭,拾过垃圾,偷过东西。他漠视道德,情感麻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人味。 这个脏兮兮的小畜生,喉咙呼噜呼噜地响了一阵,从嗓子里挤出一串恶毒的咒骂来。 如果说变声期的男孩个个一副破锣嗓子,那太绝对,但兆平泽绝对是破锣中的战斗机。 太特么难听了,叫人不捂住耳朵就简直没法活。像银餐刀在瓷盘子上粗暴地划拉,像长指甲挠一块刚擦过的湿黑板。 一看就是平时大吼大叫惯了。 周生郝就不会这样的,他爱惜嗓子,小嘴叭叭得也很有技巧。他嘴贱的特点是刻薄,是嚣张和婊气,脏字倒并不多。 兆平泽不一样,他一张嘴就将冯五的祖宗十八代肏了个遍。其言语之污秽,足可以去代言洁厕灵广告。 “你小子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冯五听得一阵蛋疼,倒也没客气,抡圆了巴掌就照着这小畜生的屁股上一顿狠扇。他手劲儿大得出奇,小畜生也肉厚抗揍得出奇,周围看热闹的小弟们见了啧啧称奇,年纪大些的则劝冯五差不多得了,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况且,这小孩表面一副死妈脸,实际上还穿着小狗图案的内裤呢。 是的,兆平泽的性格拧巴,在很多平常的事情上保持着莫名的自尊心。 他可以内心毫无波澜的当街裸奔,却不能够让人瞧见自己穿了小狗图案的袜子。 小狗内裤也不例外。 他后知后觉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在环顾四周之后,非常委屈非常羞耻地哭了。 他没被打哭,倒是因为一条内裤哭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两腿在空中乱蹬的过程中,把鞋子甩掉了一只。于是袜子上的小狗和内裤上的小狗吐着舌头,遥遥相望。 兆平泽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双重打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格外凄惨。 冯五这下子是坐实了欺负小孩的罪行,他有点错愕地停了手,就听见怀里的小畜生边抽噎边恶狠狠地讲。 “呵,傻逼,你马子被人睡了。” 看吧,这小畜生就是一点都不能被同情的。 冯五上一秒还刚要抬手替他揉揉被扇肿的屁股,下一秒就觉得这一片好心简直喂了狗。他好久没这么气过了,不抽根烟冷静下,他真就要把这混蛋玩意当场掐死了。 “你小子再多说一句鬼话,老子今天就把你屁股抽烂信不信?” 兆平泽被他扔到地上。他脚踩着他的后背,一手点烟一手拽了根皮带。 “别他妈瞎造谣,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头上是绿的了?老子这些年睡过的女人海了去了,还从来没一个敢……” “就N大那个,叫韩什么梅的。” 趴在地上的小畜生很不给面子地出言拆台,也理所应当地屁股连挨了几下皮带。 “她和两个男的……” “在宾馆……” “嘶……”兆平泽终于像是反应过来疼了似的,脸贴着水泥地,抽噎着沉默了几秒,后知后觉地问,“傻逼。你和我屁股有仇?” “那你和我脑袋有仇?”冯五深呼吸两秒,“非得给我顶绿帽子戴?”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又是另一番活动了。他在N大的确有情人,正读研究生,和他处了有三年多,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但这事是个秘密,就连他身边最信任的兄弟他都没敢告诉过。 他们这些在外面讨生活的,干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捏住软肋,真在乎谁就千万别提谁。 兆平泽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没有,我又没睡她。” 十五岁的兆平泽睫毛湿漉漉的,他吸吸鼻子用看青青草原的眼神瞥过对方的头顶,耿直地回答。 “我不喜欢女的。” 他想了想,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也不喜欢傻逼老男人。” “……”自诩还很年轻的冯五受到暴击。 “抽我屁股的死变态,滚你妈的。”兆平泽平静地骂道,“老子可不陪你玩SM。” “……”冯五快被气笑了,“小屁孩懂得还挺多,你除了SM还知道点啥?” “知道你马子被人睡了。”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第9章 亡命徒·鲜啤酒 12. 后来冯五是查过兆平泽的。 这小孩没爹,跟他妈姓。 他妈显然也没是多靠谱的女人,年轻时以做援交为生,还下海拍过a片,岁数大了沦落到夜场,再后来连夜场都容不下她,她便成了路边站街的野鸡。 她未婚先孕,十六七岁时在她打工的餐厅后厨房生下儿子。 很多人是很难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事——多可笑呀,一个大孩子辍学生下一个小孩子,他们与其说是母子,倒更像是姐弟。 大孩子跌跌撞撞地带着小孩子讨生活,而尘世的花花绿绿又是那么吸引人,她染上毒瘾,败光了积蓄,小孩子没有办法,只得从学校跑出来混饭吃。 ——可你还小,为什么不接着读书,不去读大学? “哦,”兆平泽麻木地回答,“那有什么用?” 这个时候,人们是有很多话可以用来说教的。类似于‘读书的重要性’‘知识改变命运’等等等等,那些劝学的话,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可是你只消瞧上这个男孩一眼,瞧瞧那双黑黝黝的、空洞而无神的眼睛,或许便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这男孩的世界是一坨屎。他身边能看到的成年人,无外乎是妓女嫖客瘾君子。 读书就是一句笑话,是谎言,书里不但没有黄金屋,没有颜如玉,甚至连块面包都没有。 也许不是他不信知识改变命运,而是他根本没法想象命运是个什么东西。正如同黑屋长大的孩子无法描述阳光的模样——太阳这玩意真的存在么? 所以腾爷喜欢兆平泽,称赞他小小年纪就有种亡命徒的气质。 那双大眼睛真的太漂亮太深邃也太绝望了,永远藏着一团化不开的阴郁,嘶哑的嗓音天生带着一股子颓废和疲倦感。 头上一片惨绿的冯五则表示,这小子哪里是什么亡命徒,简直就是个条子。 他带着一帮兄弟气势汹汹地来到那家宾馆的时候,果然是捉奸在床。 就和兆平泽这小畜生说得一模一样。 太邪乎了,简直叫人头皮发麻。 人们永远也猜不到这个小孩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他的直觉和调查力令他无往不胜。 人们都像是被他看透了,人们在他的面前都好像没有秘密。 他总是能够更容易地看到事物的本质,看到那些华丽外表之下的腐烂内核。他总是无声无息地蹲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冷静而清醒地注视着那些来往的衣冠楚楚的人们。 妓女—— 小偷—— 皮条客—— 兆平泽啃着可爱多,平静地为他们逐个贴上标签。 讼棍—— 强奸犯—— 异食癖—— 他舔舔手指上的巧克力奶油,将包装纸一圈一圈地撕开。 监狱是所有人的归宿。 监狱不是一座建筑,监狱是世界本身。 13. 周生郝坐在吧台等了好久,才等到兆平泽揍完人过来。 他边等边听八卦,酒吧老板说那地上像条狗似的男人是个出名的老赖,又嫖又赌,五毒俱全。 “他呀,原来是个包工头,平时嫖呀赌呀的,倒也欠的还不多,但自从……”老板往胳膊上比划了个打针的动作,“沾上了这个之后,就玩大发啦。听说为了吸上一口,是疯得连肾都要卖掉,可他就那俩烂大腰子谁稀罕呢?拿去烤串都嫌脏得慌,啧啧。” 周生郝远远地瞥了一眼那地上的人——已经被揍得没什么人样了,实在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 “可是……”瑟瑟缩缩的小歌手犹豫了半天,忍不住插嘴,“他都那样了,肯定没钱了呀,他们就是打死他又能有什么用?” “嗨。”一个负责望风的小马仔翻了个白眼,“我们兆哥讨债的时候,是最讨厌吸那个啥的了,只要碰见一个准往死里打。” “哦……”周生郝掏掏耳朵,“还挺有原则。老板,你看这得请人家喝一杯吧?” 老板:“……”这真是日了狗了。他不仅被人砸了店,还要被逼着请客,这生意做得真是太惨了。 “别那么小气嘛,又不是没有人赔,你这肯定是赚了的。” 周生郝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指墙壁,笑得格外天真。 “那副画是古董吧?哇,名作呀名作,这一定是典型的先锋派……” 老板差点被口水呛死。 那他妈就是他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数学课的时候在草稿纸上瞎画的玩意。 看这小子长得是人模狗样的,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热衷坑蒙拐骗的欺诈师。 “啊,那个花瓶,是传家宝么?也许我在柏林拍卖会上见过。” “啊,这把椅子充满了年代感,我猜它……” 老板满头黑线地望着地上那堆花瓶碎片和那只缺了一条腿的凳子。这他妈全是他上周刚从地摊上买来的二手货,还是十块钱一堆的批发价来着。 “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有仇?” 真当混黑那个啥啥的都是傻子吗!抱着这堆垃圾去找人要钱,不被人家两棍子打断腿丢到河里喂鱼都不错了好么! “没有,”周生郝一脸无辜地摇头,“我只是提供一点索赔的建议而已嘛。” “……”老板深呼吸,连倒了三杯气泡水给他,无比慈爱地讲道,“喝吧喝吧,喝完快滚。” 妈的,和这帮小畜生多说两句话,真的能少活十年! 当兆平泽走过来的时候,店里客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一眼就看见不知为何好像很蛋疼的老板,和笑得没心没肺的周生郝。 他倒也没客气,要了杯扎啤,然后就坐下低头用手机打字。 周生郝觉得这人这辈子也用不着成家了,完全可以跟手机过到天荒地老。 “喂。”他刚坑完人,又占了便宜,故而心情不错。兆平泽不主动理他,他也没多计较,顺手点了根烟问,“抽不抽?” 兆平泽不抽。周生郝冲他轻轻吐了个烟圈,他倒也不躲,只是轻抬起眼皮瞧了瞧周生郝,又低下了头。 他坐姿很谨慎,只沾了一点点椅子边儿,大腿也微微有点打颤。 啧,果然还是被肏狠了。 周生郝找回一点平衡,心情更好些了。他就是这么情绪化的动物,毛一顺,嘴巴也没那么刻薄了,看起来笑眯眯的,格外和气格外好相处。 “我要喝这个。” 他指指兆平泽面前冒着泡的扎啤。 “给我尝一口。” 兆平泽打字的手顿了一下,看看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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