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赵昊有了决定,指着一张房单道:“去这里看看。” …… 大半个时辰后。 那老经纪赶着马车,载父子二人,来到位于国子监十里外的蔡家巷。 赵昊父子跳下车来,跟着老经纪进了条小巷,向里行了几步,到了一座颓败不堪的小院外。 “就是这了。”老经纪掏出钥匙,对付起门上生锈的铁锁来。 看着那透风腐朽的破院门,摇摇欲坠的土坯墙,父子二人皆面露难色。 好容易,老经纪将门锁打开,吱呀一声推开门。 “进来瞧瞧吧,多宽敞的院子啊。” 父子两人硬着头皮进去院中,只见满院的残枝落叶,房屋也缺窗少瓦、透风漏雨,破败到无法想象。 “这,也能住人?”赵守正咳嗽连连,吃惊的问那老经纪。 “这可是南京城,二两一个月都租不到像样的宅子!”老经纪翻翻白眼道:“独门独院三间正屋,东西两间厢房,距离国子监不到十里,一个月才收你一两银子,客官还想怎么着?白住不成?” “好好说话,休要阴阳怪气!”赵昊冷喝一声道:“再废话一句,我们就去别家赁房。” “好好好……”弄性尚气干不得牙行,何况那经纪还贴了车马钱,岂会为口舌之利坏了生意? “这房子实在太差,根本没法住人。”赵昊好似很不满意,对赵守正道:“咱们还是再看看吧。” “要找更便宜的,就得出南京城了。”应付两个穷鬼这么长时间,老经纪已经很不耐烦了,哪还愿意继续贴车马钱。 “不就是好久没打扫吗?打扫打扫不一样住?”老经纪一心促成,一边去推堂屋的门,一边道:“看看里头,家具多全……” 话音未落,那堂屋的门便轰然倒下。 嘭的一声,屋里尘土飞扬,父子俩赶忙掩鼻退了出去。 待那老经纪灰头土脸的出来,赵昊冷笑道:“连个门都没了,还怎么住人?” “自己修修不就得了?”老经纪狼狈的拍着身上的灰,咳嗽连连。 “你还是修好了,再出赁吧。”赵昊神态坚决的拉着父亲往外走。 “别,别走啊!”老经纪赶忙追上来,苦着脸道:“算我认栽,租金不用年付了。押一付三,只要掏四两银子,就能马上入住,这下总成了吧?” 赵昊心中一喜,所谓嫌货才是买货人。他其实是想租下这处宅子的。那老经纪有句话没说错,这个价钱想在国子监十里内,租个独门独院的宅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何况父子俩一共十几两银子,就算租这里,照例年交的话,也一样连吃饭的钱都不剩。现在只用掏一小部分的租金,就可以住下来,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 收拾收拾,总能将就着住下的! 嗯,这话好像老经纪也说过。 “儿子,别太勉强了……”赵守正将赵昊拉到一旁,满脸不忍道:“既然不愿意,就再看看别处……” “我不嫌弃,是为了少掏点银子,故意那么说的。”赵昊无奈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狡猾,哦不,机智!”赵守正恍然大悟,便对那老经纪道: “就租这了!” …… 定下来之后,赵守正跟着老经纪的马车,回牙行去办交割。赵昊则留在了小院中。 他看这满院的破败荒凉,连个坐一坐的地方都没有,心头涌起荒谬绝伦之感。 这几天的遭遇真是如坠梦里,本以为时来运转,终于成了大少爷,可以愉快的花天酒地,欺男霸女,最不济也能有口软饭吃一吃。谁知一转眼,却落到这般田地…… 但任他长吁短叹,也改变不了任何现实。失落了一阵,赵昊便抖擞精神,挽起袖子,准备先好生打扫一番。 可他找遍了各间屋子,却连笤帚都没找到一根。 看着屋里那些三条腿的椅子,两条腿的床,赵昊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果然是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估计这房子实在是租不出去,那老经纪才会主动让步的。 回到院中,赵昊想起巷口有家铁匠铺,便准备去借点家伙式回来用。 铁匠铺抬脚就到,赵昊站在那铺子门口往里一看,只见炉膛是灭的,打铁的工具也都挂在墙上,似乎没有开张。 不过他听到里间,传出来几下老人的咳嗽声,显然是有人的。 略一迟疑,赵昊便迈步进去,刚要高声问问里头,有人在吗? 还没开口,黑乎乎的棉布帘子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生得凶神恶煞的壮汉,送一位背着药箱,大夫打扮的男子出来。 “唉,你爹这病怕是无药可医了。”大夫捻着山羊胡子,神情严肃的对那壮汉小声道。 壮汉闻言惊呆片刻,方结结巴巴道:“打个摆子也会要人命?” “唉,拖太久了……”大夫摇头连连,似乎怪他不早找自己。 壮汉眼圈通红,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可没敢拖延。这阵子大夫看了好些,药也抓了十几副,竟都是不见效。” “没办法,当大夫的,医病不医命,给你爹准备后事吧。”那大夫说着抬脚迈过门槛,就要出去。 一直被两人无视的赵昊,忽然插嘴道:“你用过黄花蒿了吗?” 大夫这才发现,铁匠铺里还有另外一人。他在这条街上可是医学权威来着,岂能容许这黄口小儿质疑自己? 便站住脚,阴着脸看着赵昊道:“你这小哥休要不懂装懂,《肘后方》上治疟疾用的是青蒿。黄花蒿是什么药材,根本没听说过。”
赵昊刚要开口解释,又听他继续冷声呵斥道:“何况千百年来的大夫,反复验证过,用青蒿根本治不了疟疾。” “青蒿当然治不了疟疾,黄花蒿才可以。”赵昊却信心十足道。
第十三章 黄花蒿 赵昊不是大夫,也没学过医。 别的病他不敢这样断言,但唯独对疟疾他很清楚。因为四百多年后,屠呦呦便是靠发现青蒿素可以治疟疾,获得了炸药医学奖。当时在全国掀起过一阵青蒿热,屠奶奶还专门写文章科普过,说青蒿素并非来自青蒿,而是从黄花蒿中提取的。 所以青蒿治不了疟疾,黄花蒿才能治。葛洪《肘后方》上的青蒿,其实指的是黄花蒿。只是这两种植物同科同属,普通人很难分辨,甚至《本草》中也将其搞错,因此千百年来的大夫,都错将冯京当马凉,一直用青蒿来治疟疾,当然治不好了。 “黄花蒿是什么东西?岂能入药?你这后生不要胡说!”大夫懒得再跟这,故作惊人之言的小子废话,不悦的拂袖而去。 赵昊无奈的耸耸肩,看来三言两语就想让人家深信不疑,纳头便拜,是根本没可能的。 壮汉没有送大夫出去,也没搭理赵昊,默默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昊正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壮汉却转身看向他。 此人右侧面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配上那对铜铃般的眼珠,显得面貌十分狰狞。 赵昊被壮汉打量的有些发毛,开始后悔自己多嘴了。 “这位小哥,你是哪里人?又是从哪听到的方子?”好一会儿,才听壮汉闷声问道。 “我是后面刚搬来的邻居,这方子乃家中长辈所传。”赵昊信口答道,心说,我既然从后世而来,那后世所有贤达都是我的亲切家人了。屠奶奶八十多岁高龄,自然当得起长辈无疑。 “那……黄花蒿长什么样?” 赵昊忙仔细讲解道:“和青蒿一模一样,从外观上分不出来。尤其是这个季节,蒿子刚刚冒头,就更无法分辨了。” “莫非小哥消遣咱不成?!”壮汉眉头一锁,脸上的伤疤愈发狰狞。 “不不不,绝对不是!”赵昊摆手连连,不敢再卖关子道:“你摘下一把叶子来搓一搓,闻着没味的是青蒿。能搓出臭味的便是黄花蒿。” “是这样啊。”壮汉点点头,又问道:“那采回来又该如何服用呢?” “用温酒浸泡几个时辰,榨汁给老伯服下试试。”赵昊说完,又心虚的补充道:“不过我不是大夫,这个方子道听途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唉,有法子总要试试的。小哥放心,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怪你的。”壮汉竟是个明事理的,听出了赵昊的担心。 赵昊等的就是这句话,说完便溜之大吉了。 …… 回家他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跑路,却忘记开口借笤帚簸箕了。 ‘真是贵人多忘事。’赵昊暗自感叹一句,也不愿再去面对那凶巴巴的壮汉。好在蔡家巷虽然不繁华,还是有几家摆摊卖日用品的小贩。 他便在一个老婆婆那里,花了三十文钱买了笤帚和水桶,还仗着嘴甜,让人家饶了几块布头当抹布。 回到破院中,他先捡了块最干净的布头,蒙住口鼻权充口罩。然后便挥舞起竹笤帚,将满地的枯枝败叶一股脑扫到院子一角堆起来。 随着枯枝败叶被扫走,露出了坑坑洼洼的黄土地面。让赵昊惊喜的是,在院子东南一角,居然还藏着口脸盆大小的水井。 赵昊捡了块石头丢进井里,便听到略显沉闷的扑通一声。 这下可把他高兴坏了,三蹦两跳就出了院子,跑到街上买了捆麻绳回来。 他将水桶系好,下进井中。然后两脚扎起马步,双手交替着使劲,将沉重的木桶提了上来。 桶里只有一半水,另一半是枯枝烂叶。 ‘真是太干净了……’赵昊却感动的快哭了,居然没有塑料袋、矿泉水瓶。 他将桶里的水泼在天井里,再重新打一桶上来,如是往复几次,终于打上了一桶清澈见底的井水。 “呼……” 赵昊用酸得抬不起来的胳膊,揉着快要断掉的小腰,长长松了口气。 稍歇一下,他便迫不及待的掬一捧井水洗了把脸,只觉清凉冰爽,沁人心脾。 “痛快!”赵昊赞叹不已,连日来的烦闷终于为之一去。 振奋了精神,赵昊继续努力打扫起这个,权且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先洒水再擦洗,一边在屋里忙活着,一边默默盘算开来。 这可不是自己想要过的日子。本少爷跨越四百年而来,可不是为了体验古代贫民生活的。 就算不能再锦衣玉食,也至少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不然也太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送自己过来的老天爷了! 赵昊踮着脚,举着笤帚,将屋檐下的蛛网卷成灰色的棉花糖一般。 ‘这局要想逆风翻盘,关键就是让赵二爷高中举人。从现在到八月秋闱这大半年,一切都要以此事为重中之重。’ 抓到了主要矛盾,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就再清楚不过了。 ‘首先,要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让父亲安心备考,不让他为任何事分心。还得给他补充营养,牛乳、核桃、干果,海鱼,这些一样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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