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爻现在的身家地位,除了个状元,剩下哪个不是老头子给的,他一幅自鸣得意的样儿给谁看?
至于状元郎,京城里见的多了,也不是个稀罕事。
这么多年,沈爻仗着老头子宠爱不把他放在眼里,早把他气得不行。而今得着机会,羞辱起来毫不手软。
如今世道,娼妓之子最是为人不齿,往后明里暗里少不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他笃定沈爻不敢忤逆老头子把身世抖露出来,也绝不会当众不认亲娘——只能乖乖受着这口气。
沈爻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打量着屋里头的人,把那些嘲弄的、不屑的目光一一回敬过去,才收了他一贯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不紧不慢地开口。
“下官见过的歌伎万万没有周公子多,他们懂什么,我也不大清楚。”
他动了动唇,勾出一个讽刺的笑:“不过王府近日新来了个小唱,听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顶住了半个城的兵,不知道周公子见过没有。”
“混账!放你娘的屁!”
周凡登时炸了。
他那挨了板子的屁股还火烧火燎地疼着,一听有人提那个狗奴才,浑身上下的血“刷”地涌上脑子。
当下什么仪态风度也不顾了,桌上抄起东西就叮了咣啷地往沈爻身上招呼。
旁的人看见他动了手,赶忙七手八脚地过去劝架。说是劝架,话却是怎么火上浇油怎么来,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娼妓之子,与之共事便是下了面子,更何况沈爻还处处压他们一头。
他们忌惮沈爻,不好真怎么样。这边有个上赶着动手的,没有拍手称快已经是多年修炼出来的好教养了,还有谁能拦着呢。
这厢周凡把桌上顺手的都砸完了,一抬头看见沈爻闪避得甚是从容,心火更旺。余光瞥见桌上还剩个物件,想也没想照着他面门狠狠扔过去。
一把银刀。
切桌上那盘炙子烤肉的,不大,利得很。
沈爻那双最是风流的桃花眼骤然圆睁,霎时间竟显出凌厉之势。
没人看清他动作,只见眼前人身形一晃,那银刀一转,已然带着比去时更强劲的力量破空而来。
“铮”
银刀贴着周凡的侧脸没入他身后的木墙,劲风激得发丝飞扬。
众人再看时,那三寸长的刀几乎插进去一半,刀尾犹在震颤。
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那刀犹自嗡鸣。
沈爻面无表情地瞧着被吓傻了的周凡,眼中凌厉未收。
半晌,敷衍地拱了拱手,语气平平:“原来周公子请在下是来听故事的,眼下故事听完了,告辞。”
说罢转身出去,再不看这些人一眼。
出了雅间,收敛了那股戾气,看上去又是那个风流浪荡的沈公子。要出相思楼的时候迎面碰上店小二,还笑眯眯地要了二两酒回去。
他神色如常地往回走,一路溜达到自己府门口。
就看见楚钺杵在那,神色阴沉,活像个门神。
沈爻冲他挑眉,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抬脚进府。
“进来蹭酒喝。”
第8章
很意外的,沈爻屋里头没那么多花哨,书倒是很多,乱七八糟地堆在架子上,经常翻动的样子。
就见他随地一坐,拍开酒封仰脖灌了一口,歪头示意楚钺坐下。
竹叶青特有的芳香弥散开来。
楚钺没动,心情有点复杂。
查出沈爻与周氏有瓜葛之后,他一直提着一颗心。此番沈爻赴宴,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来,一路上一边暗骂自己小人行径,一边暗暗担忧着。
莫名的,他觉得沈公子不是个不忠不义之人。
然后就听到周凡明里暗里地讽刺他娘,骂他是娼妓之子。老氏族的人衣冠楚楚地堆了满屋子,没一个人开口为他说句公道话。
那人一身牙白色的袍子,孑然而立,一个人受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眼神。
他在暗处看着,突然就很心疼。
这份心疼在看到他身手的时候,便转为了惊愕,再加上那人屋里头简洁明了的布置,便彻彻底底茫然了。
他竟是从不曾了解这个人的。
上一次喝竹叶青的时候,暗七殉职,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困兽一般钻牛角尖。是沈爻带着一坛子淡酒敲开了他的门,劈头盖脸把他骂醒的。
而今,自己却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上帮他。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沈爻屈着一条腿,把胳膊支在上面,撑着脸,诚恳地问:“这位好汉,你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
“?”
沈爻又灌了一口,沉痛地下结论:“像个怨妇。”
“……”
这人怎么混账成这样!
楚钺脑门上的青筋跳得欢快,什么惆怅的心思也没了。抢过墨绿的酒坛子一口气喝了一半,边喝边骂那股子中药味儿。
却到底也没有撒开手去。
沈爻撑着个脸,笑眯眯地由着他喝,也不说话。
那厢喝完了,抹了把嘴,沉默了片刻,盯着沈爻的眼睛道:“你让我怎么信你?”
沈爻有些惊讶,挑着眉毛瞅他,缓缓放下胳膊直了身子:“我以为你会问周老头子派我去王府做什么。”
“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沈爻心里想。
自打看见楚钺站在门口开始,这一路他心里头对这人来的目的已经猜的七七八八。想来是查到他的身份,听了他和老氏族的人碰面。
楚钺必然是已经报给王爷了,但是被骗得心有不甘,才急急地来找他对峙。
他没想到这人开口第一句话竟是,怎么信他。
——其实也不是第一句。那不识货的玩意儿第一句在骂他的宝贝竹叶青。
话说回来,楚钺还是愿意信他的。
这个认知让他愉快地弯起了嘴角。
那厢楚钺强压着情绪等着他的答案,敷衍也罢应付也好,都做足了准备。
谁想就见歪在地上那人一勾唇,竟是越笑越高兴。
?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展开。
美人计么?
呸。沈爻算哪门子美人。
楚钺正在这胡思乱想,便听那边吊儿郎当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让我到处煽风点火罢了。老头子的暗线另有他人,他到底是防着我的。”
闻言楚钺低头,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荡荡的。
沉默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楚钺才渐渐松懈下来,又喝了口酒,把酒坛子递还给他,在他身边默默坐下了。
沈爻便没个正形地靠过去,揶揄道:“这就信了?我还准备了别的说辞呢你要不要听?”
楚钺瞥了他一眼,没动地儿:“王爷不信,我自然也不会信你。”
嘴上说着不信,那意思却是信了。
沈爻也不说破,只是一个劲儿在那笑。
笑过了,闭着眼睛养神,晕晕乎乎的样子像是要睡了。
过了片刻,楚钺见他还没动弹,便打算起身出去。
就听那人闭着眼睛,漫不经心道:“你当你家那位聪明绝顶的活阎罗当真不知道我什么身份?”
楚钺蹙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殿下用人不疑,那是因为他用人之前已经把那人查的底朝天了。”
见楚钺没反应,又无所谓地补了一句:“你若不信,大可以回去亲自问问。”
“殿下若是一开始就清楚,为何瞒着不让我知道?”
“我拦着他来着。”
“殿下能听你的?”
“反正无伤大雅。”
“为何瞒我?”
沈爻不说话了,一双桃花眼弯得像狐狸。
为了看看你有多在乎我。沈爻无聊地想。
楚钺被他连蒙带骗地哄走。
沈爻晚上赴的那宴没吃着饭不说,还被一通讽刺。楚钺本意是带他出去吃个饭,顺便让他发泄发泄。谁被指着鼻子骂自己娘能真没气儿呢。
不过是不发作罢了。
只是沈爻明显是不想再提此事,他便也不好再多话。
其实沈爻确实是有气的,是以从相思楼拎了坛竹叶青回来。
他倒从不以他娘为耻。那样一个聪明又有远见的女子,他感激还来不及。只是那些人骂得太难听,脏了他娘的名字。
他心里恶狠狠地给那帮人记上一笔,但一壶酒的功夫,足够平静下来了。
谁想见了楚钺。纵然一坛子酒被喝了大半,还附赠一箩筐□□,心里的烦躁却不知不觉就散了。
还有个巴巴的过来抢他酒喝的人呢。
推走楚钺的时候,他心里早就不知道怎么美了。
后来楚钺得了空跟王爷提了这事,王爷跟他说“周阁老自以为瞒得滴水不漏,沈大人想看看淮安王府的手段。”楚钺心里一块大石头便落了地。
王爷心里有数便是了。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很快便没时间跟沈爻走那些弯弯绕绕了。
秋狝要到了。
……
魏国的秋狝是个大事。
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无一不是要开个场面庆祝一下的。场子大小不同、形式各异,但无外乎是喜气洋洋地求个好收成。
皇家的秋狝打立秋就要开始准备,礼部的大小官员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忙的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就这样,才在立秋之前将将把一切准备停当。
淮安王当然是不用插手这些的,只是秋狝是群臣下了朝堂后,为数不多要齐聚一堂的场合,人多眼杂,各方面的人脉往来不得不提前打点清楚。
尤其是如今两派水火不容的局面下,明枪暗箭不得不防。
“今年秋狝,你也去。”
王爷把十三叫来,很平淡地吩咐道。
王府里名医良药地养了两个月,十三脖子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除了细看还有淡淡的红痕之外,基本瞧不出来。
沈大人看起来不着调,医术还是说得过去的。
再加上十三温和乖巧,王府上下从主子到嬷嬷,没一个不当宝贝宠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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